“這孩子我是不會收留的，你們不要妄想了！”寧媽媽直起身子，一咬牙把寧南推開，轉(zhuǎn)身把門關(guān)了，“回去，我不是你媽！”

舅媽討了個沒趣，卻也不生氣，而是拉著寧南使勁把他往門上按，壓低了聲音說：“你就在這門口等著，再過一會兒，她肯定會讓你進去的。畢竟是他們理虧，欠著兩條人命，你不走，她是不敢逼你走的，不然你再出點什么意外，她擔不起責任的，懂嗎？?！?/p>

他眨眨眼睛，眸子里有一層淡淡的霧氣，一直溫順地聽著，咬著嘴唇，一句話也沒說。

舅媽走了，只留他一個人站在寧家門口。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空逐漸被夜色籠罩，寧南還是獨自在外面坐著，一點聲音也沒有出，仿佛變成了一塊不會動的石頭。

這是建在江濱的一幢三層小樓房，那時這一帶還沒有完全被開發(fā)，只要有錢買地就能自己蓋房子，附近也都是同樣的獨立小樓，只是寧家顯得更洋氣、更氣派些。

到了夜里，江邊風(fēng)很大，四周也顯得更黑，幾乎沒什么路燈，只有二樓的窗口透出淡淡的光，寧靜地將他籠罩。

他呆呆地看著那一點點光，再把身子縮得很小很小。

這樣就不會害怕了。

哪怕就這樣死了，也不會太過于孤單吧，因為總算還有這一點光陪著他。

沒料到窗戶突然被推開了，從淡色的窗簾后面露出一張白凈凈的小臉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襯著柔軟的燈光，兩排睫毛長長的，嘴唇紅得像個櫻桃，看樣子和他妹妹是同樣的年紀。

“媽媽，為什么他一直在外面??？”小女孩疑惑地大聲問著，聲音聽著很稚氣，帶著軟軟的天真的語氣。

“快進來，不準看！”寧媽媽皺眉，要把她拖回去。

她掙扎了一下，仍是伸出頭，睜著大大的眼睛望向?qū)幠希骸八洳焕?？?/p>

“不關(guān)你的事，快去寫字！”

窗簾“刷”的一聲被緊緊拉上，光便顯得更暗淡了。

那時候正是冬天，一年到頭最最寒冷的時候，到了夜里溫度都在零度以下，他卻似乎麻木了，也不覺得多么冷，只是肚子餓了，想到舅媽臨走前給他留了一個煎餅，就想拿出來吃，可手卻一時動不了了。也許是站得太久，大腿以下都是麻痹的，費力去摸，原來眉毛上都結(jié)了霜。

煎餅又冷又硬，吃不出什么味道來，他機械地吞咽著，突然那扇窗又打開了，小女孩趴在窗臺上，好奇地看著他：“你是誰?。繛槭裁丛谖壹议T口？”

他被問得臉紅，動作一滯，沒吃完的煎餅便掉到了地上，他連忙彎下身想將其撿起來。

“你別吃那個，都掉在地上了，不干凈的?！毙∨⒋舐暩f話。

他聽后也不好意思再撿了，只得仰起頭看著她。小女孩明亮的眼睛里滿是困惑，由于逆著光，臉的輪廓鍍了一層好看的金色的邊，像畫里的天使一般好看。

他感到有一瞬間的暈眩。

“我剛才全部都聽到了，那個人好兇啊，還要你管我媽媽叫媽媽，你是我媽媽的什么人？”

這是一個很稚氣也很傻氣的問題，他被問住了，想了很久也答不上來，他其實想說，因為你爸爸把我爸爸媽媽全害死了，當然他自己也死了?？蛇@種話他又說不出口。

過了一會兒，小女孩突然又被拉了進去，只聽“砰”的一聲，窗戶再次被寧媽媽用力關(guān)上了。

寧南靜靜地看著那扇緊閉的窗，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此刻這么孤單過。

四周那么黑，那么靜。整個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