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一關,他覺得整個空間都被黑暗吞噬了,茫茫宇宙中只剩下他了,那么孤單,那么寒冷。他只看到很遠的地方有小小的一簇光,微弱地亮著。
多么幸運,在這一生中有一個人,會在冰冷的時候擁抱他,受傷的時候會依偎他,毫無保留地相信他,讓他再不是孤單一人。
1.
思可忐忑不安地點了點頭,跟在他后頭。
五層樓的樓梯都已經走完,他們卻沒有說一個字,空蕩無人的樓梯,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慢慢回響,這么多年,他們從沒像現在這樣尷尬過。
等走完了樓梯,寧南才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頭頂的頭發(fā)。
思可個子小,抬起頭看他,他的目光中流淌的是始終祥和寧靜的光,頓時讓她感到安心下來。
“思可,不用去交錢,我不需要的?!?/p>
“為什么?”她再也捺不住,一下子急得臉都漲紅了,“你是不是擔心媽媽不給你?這個你不用擔心的,我回去跟她說,就說是我要交的!”
“不是這樣,是真的不需要,思可,我不準備考大學。”寧南語調平靜地說著,“等六月畢業(yè)考試結束后,我就準備去上海找工作,我有個親戚在那邊做物流公司,我可以去給他幫忙?!?/p>
像是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思可脊背一寒,驚呆了,她站在原地,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在說什么傻話啊?你還有什么親戚?你那些親戚要是靠得住,會把你丟在我們家直到今天嗎?他們早就不要你了!”這一聲喊得連嗓子都在疼,她想令他認清他自己說的話是多么的荒謬。
寧南的目光動了動。
像是一波漣漪在寧靜的死水中晃了一下。
他天生就有這樣的本領,沒人能看透他在想什么,無論面對多尖銳的刺也能夠強忍住,永遠都不說疼,一直保持那份平靜。
思可咬牙推開他,提著書包猛往外面跑。
那一年的春天來得早,卻總是整天灰蒙蒙的,這一季漫長的梅雨綿綿密密地下了整整一個月,連墻角也泛著一股濕氣。
思可慢吞吞地走到校門口,在屋檐下站著,用手抹去額頭上的水珠。她不想回家,卻不知道可以去哪兒。
她向來沒有帶傘的習慣,每次都有寧南拿著傘在校門口等著她,她早已經將這一切視為習慣。等某天突然變成一個人,就只能站在外面的臺階上,望著雨天怔怔地發(fā)呆。
正在出神,有個同學從里面跑出來,指著一個女孩子對她說:“喂,寧思可,那個人找你……”
她回過頭去,看到一個穿著顏色泛白的牛仔褲的女孩子走過來,微鬈的長發(fā)一直到腰,左耳戴著一排耳環(huán),有點黑還有點瘦,但整個人還是顯得很好看。
不知道為什么,思可看著她的臉,總覺得她有點眼熟。
“你就是寧思可?”她瞇著眼睛,在思可面前點燃一支煙,隔著淡淡的煙霧,視線向思可掃了過來。那是一雙十分冰冷的眸子,有種超越年齡的氣勢。
“你是誰?”她皺了皺眉,也不知道這個人是什么來意。
那個女孩子就這么看著思可,幾秒鐘之后,她把煙灰彈在思可的衣服上,隨即拿起煙頭就迅速要往她的眼睛上戳!思可一下子徹底呆住了,簡直以為是自己搞錯了,可冒煙的紅色煙頭就停在離眼睛不到一寸的地方,再一動就可以燙瞎她的眼睛。她聞到一股刺鼻的煙味,嗆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卻還是一動也不敢動地站在原地。
女孩子收回手,將煙頭按在她的書包上熄滅,然后毫不客氣地翻她的包包,拿走她身上的九十塊錢:“這錢借給我吧,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