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克魯泡特金巷13號,是一個單門獨院的兩層別墅式洋樓。是早年蘇聯(lián)政府贈送給孫中山先生的。它四周有鑄鐵欄桿,屬于沙俄時代的建筑,有大小不同的宴會廳與客廳。國民黨政府在1934年將其改做駐蘇聯(lián)大使館。國民黨的著名人士顏惠慶、邵力子、蔣廷黻、楊杰等都曾出任駐蘇大使,在40年代后期駐蘇“大使”是國民黨外交部里名氣不是很大的外交官傅秉常。
傅秉常原是孫科的密友,30年代曾在立法院外交委員會任委員長,1941年出任外交部政務次長??箲?zhàn)后期,外交部長宋子文長期在海外,于是由蔣介石自兼代外長;平時有關重要的外事活動,特別是與美英大使見面,就要求傅秉常向蔣介石提供書面報告。蔣介石對傅某甚為滿意,不久就讓其出任駐蘇大使。
抗戰(zhàn)勝利前夕,傅秉常曾經(jīng)先后陪同宋子文、蔣經(jīng)國等要員,與斯大林等蘇聯(lián)領導人談判交涉9次,簽訂了國民黨政府與蘇聯(lián)政府間的《中蘇友好同盟條約》。傅秉常已經(jīng)在莫斯科連續(xù)任了多年大使。1949年初,傅秉常得知國民政府南遷廣州,西方各國大使滯留南京,而蘇聯(lián)使館卻隨國民政府遷往廣州,在別人還對蘇聯(lián)政府與國民政府保持外交關系心存奢望時,他已經(jīng)預感前景不妙。他判斷說,別看美國、英國等駐華大使都留在南京,待中共新政權成立后,首先給予承認的絕不是美國、英國,而首先是蘇聯(lián)。果然,情況的發(fā)展與他預見的完全一樣。
國民政府南遷至廣州后不久,何應欽出任行政院長,3月中,何應欽電召傅秉?;貜V州談話,打算任命其為外交部長。傅秉常內(nèi)心覺得國民黨政權日薄西山,因而堅辭不就,表面推托的理由是自己對美英等國家不甚熟悉,且無聲望。何應欽也無可奈何。傅秉常對何應欽要求說,他出使蘇聯(lián)已滿兩屆六年,而且長期擔任莫斯科外交使團的領袖大使,一旦中共新政權誕生,蘇聯(lián)首先承認當是毋庸置疑,他想借此下臺,回莫斯科辭行,“以保全顏面”。何應欽還是批準了他的要求。
傅秉常經(jīng)巴黎回到莫斯科沒幾天,消息傳來,4月下旬人民解放軍勝利渡江占領南京,傅秉常在莫斯科就更坐不住了。
5月中旬的一天,在一個外交場合,他聽見幾個東歐國家的駐蘇使節(jié)在聊天,向往著最好下一個任期能到中國去當大使,可以領略一下東方古國的神秘文化。他聽得心里忐忑不安,就端著酒杯去問美國駐蘇大使:“共軍過江占領了南京、上海后,你說斯大林會不會承認毛共政權?”
美國大使很理解與同情這位國民黨大使同行,但因為國務院已經(jīng)打招呼,美國正在調(diào)整對華政策,等待“塵埃落定”,就對傅秉常安慰說:“傅大使,據(jù)我所知,目前中共只在東北、華北建有地方政府,中共連國家政權都還沒有建立,現(xiàn)在要談外國承認他們的問題,我認為為時尚早!”
傅秉常又問:“我不明白,為什么貴國的司徒雷登大使不隨國府南遷廣州,還留在中共占據(jù)的南京?”
美國大使先是有點尷尬,很快便狡辯搪塞說:“司徒老先生上了年紀,忍受不了廣州漫長而炎熱難耐的夏天;另外,他留在南京,無非是盼望國軍早日打回南京來嘛?!?/p>
傅秉常聽了,只得苦笑而已。
5月下旬初的一天,蘇聯(lián)外交部長維辛斯基聽說傅秉常以“任期屆滿”欲辭行的理由要求見面,很快就安排了會見。兩人本來在莫斯科就來往不少,彼此很熟悉,但對蘇聯(lián)與國民黨政權關系的前景,各自都心照不宣。維辛斯基不提誰來繼任,傅秉常也不談后事,兩人只是談了一下在莫斯科所建立的私人友誼,維辛斯基送了自己剛出版的英文版外交著作給傅作紀念。傅秉常特別告訴維辛斯基,自己將告別政界,寓居巴黎,且將在美麗的巴黎市郊物色一個住處,想過一下安閑的日子,到時將好好讀一讀你送我的著作。言外之意,是想表明他不愿意再追隨國民黨政權了。
5月30日,就在傅秉常離開蘇聯(lián)到達巴黎這天,蘇聯(lián)政府宣布從廣州召回蘇聯(lián)駐華大使羅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