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決定要給他回信,不是單薄的明信片,而是用她記下來的電子郵件。當(dāng)然要去按摩店附近的小網(wǎng)吧,在曼谷這種小網(wǎng)吧很多,針對外國旅客的網(wǎng)吧要更昂貴一些。
沈璧君坐在煙霧彌漫充滿啤酒發(fā)酵味道的房間里,浪費大部分的筆墨去描寫曼谷的天氣,月亮和7-11的生活。不是沒想過多說說自己,只是生活那么無趣,終日守在按摩店里賣力地工作,存錢,心底抱著那么一絲對未來的期望。人的某些心愿,有時候只能自己說給自己聽。
回去的時候陽光兇猛,塵土漫天的大街和五顏六色的皮卡車,舊的發(fā)霉的歪歪斜斜的土房和嶄新高聳的大廈,大街兩邊的芒果樹和在樹蔭下棲息的野狗,一切都是熱氣騰騰的。
沈璧君在陽光暴曬下前進(jìn),然后遇見了穿著polo衫帶著墨鏡抽著煙的漢斯。漢斯沒有看見她。他身邊神氣地牽著一個黑黑瘦瘦的女人,是那種曼谷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普通女人,在亞熱態(tài)的陽光下皮膚曬得又黑又粗糙。女人一副很柔順賢惠的樣子,去路邊買了兩只冰凍的果汁打開后遞給漢斯,又掏出紙巾給他擦拭額頭的汗。
沈璧君很吃驚,血管貼著脖子的地方突突地跳動。
漢斯一轉(zhuǎn)頭也看到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沈璧君。他低頭朝身邊的泰國女人說了一句什么,那女人很高興地走進(jìn)旁邊一家便利店。漢斯彈掉手里的煙,笑嘻嘻地朝她走過來。
“Hey,好久不見你了?!彼挠⒄Z帶著顫音,像是被螃蟹夾住了舌頭。
“昨天不是才見了么?”沈璧君的語氣聽起來冷冷的。
“那是我公司的小妹,陪我出來辦點事。”漢斯站在離她很近的位置,沈璧君幾乎能聞到他身上香水和體味混合起來的味道,熏得人直反胃。
“不關(guān)我的事,不用跟我說啊?!?/p>
“哈哈,你不要告訴月亮啊,免得她多想了……”漢斯一邊打著哈哈,一邊掏出一張100的紙幣塞進(jìn)她的手里:“天熱,給你買冰激凌的。”
心里像是吞了一只蒼蠅一樣惡心,沈璧君把錢丟在地上就往前走,留下目瞪口呆的漢斯和剛剛從便利店出來手里拿著雪糕棒的泰國女人。
他在身后朝她大聲的喊:“反正你說出來,她也不會相信你?!?/p>
沈璧君憋足氣往前沖,頭頂?shù)奶枙竦萌诵幕呕诺摹?/p>
回到按摩店7-11蹦蹦跳跳地跑出來,嘴巴里咬著一只橡皮玩具,它在地上亂撲騰幾下,見沈璧君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它玩搶玩具的游戲,只能無聊地停下來,腦袋趴在兩只前爪上眼神幽怨,吭哧吭哧噴著鼻息。
月亮不在按摩店,大約是出門辦事了。店里有新進(jìn)的客人,沈璧君恍恍惚惚地端著茶去招呼,一個不留神打翻了杯子,滾燙的水撒在手背上,白白的肌膚頓時紅了一大片。她走神了,時不時地朝門外看,盼著月亮早點回來,好將上午看到的事告訴她。
但月亮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她滿頭大汗,妝已經(jīng)被汗水弄花了,看上去很累的樣子。晚上城里有著名的泰拳手比賽,她噔噔噔地踩著高跟鞋排了一個上午才買到門票。
“漢斯喜歡看泰拳?!痹铝列⌒囊硪淼匕验T票從包里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我答應(yīng)過和他一起去看的。”她滿臉通紅,心滿意足地坐在椅子上。
見到月亮幸福的樣子,沈璧君腦海里原本排練過千百次的臺詞突然卡在了喉嚨里,這個時候說出來,對月亮是不是一種傷害?她默默地想,也許過段時間月亮?xí)錾狭硗庖粋€好男人,然后忘記那個漢斯呢?于是,藏在心底想說出來的話又被狠狠地被壓回心底,像是在胸口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