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北聽到這個信息，五顧茅廬請來了這個舊式軍人。軍人叫張三錘。一身瓷肉，兩只環(huán)眼，走起路來腿直胸挺，一看就有點軍人的架勢。三錘來到游擊隊，看了一眼這些服裝雜色人流各異的隊伍，又要轉(zhuǎn)身走人。澤北死活不放。

“這還叫隊伍？怎像一群討飯的?！笨粗s色穿戴的這幫人，三錘的眉頭鎖成一塊疙瘩?！斑@里邊，真就有好多討飯的?！眲杀辈谎陲椀卣f。“討飯的打什么仗？”三錘的臉上是鄙夷的表情，他甚至對這個文質(zhì)彬彬的幾次三番上門請教的隊長，也發(fā)生質(zhì)疑?！按蛘蹋菫榱怂麄儾辉儆戯??！眲杀辈患痹??！疤斓紫掠戯埖亩嗔?，能讓他們都不討飯？”

“能！”

三錘認(rèn)真看了一眼這個白面書生，看他說話時的自信和沉穩(wěn)，心里活泛了一下：“坐沒個坐相，站沒個站相，叫哪門子隊伍？”

“所以，才要訓(xùn)練?！眲杀边€是不急不躁，耐心地解釋著。好不容易請來個教官，無論如何再不能讓輕易走了?！瓣犖榫褪侨?，只要有了人，下來的一切都會有的，衣服會統(tǒng)一的，槍支會愈來愈多的，討飯的就會慢慢變成軍人?！?/p>

“那得猴年馬月了。”三錘是個急躁的人。

“你先訓(xùn)練兩天再說?！眲杀贝蛘劭鄣厣逃憽?/p>

三錘不好再卻情了，看著劉澤北誠意求請，聽著劉澤北不同于他過去隊伍的長官說話神態(tài)，只好答應(yīng)先試幾天再說。

村子南頭有一個大場，是村人們夏天打麥子秋天碾谷子的地方，平展光滑，亮堂如鏡。三錘將游擊隊帶到場上，從“一二一”開始操練這支隊伍。

散漫慣了的這些集合起來的農(nóng)民，一天下來就受不了這種“王法”的枷制了。這個推托有病，那個謊稱頭疼。第二天，四分之一的人請了假。他們不知道練這些“一二一”有啥用，要打仗就打仗，要動刀子，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出就是了，為什么要大家硬綁在一起受罪。再說，受罪也不是這樣一種受法，硬要讓一大堆人站在一起，說出左腳都出左腳，說出右腳都出右腳，這是哪門子王法？

“三錘，為什么不喊一二三，要喊一二一？”周杰才問。“隊伍上都這么喊?！比N不假思考?！耙欢T了，應(yīng)該是三，怎么倒成了一？”周杰才不理解。“一二三四不也喊嗎？”三錘對著周杰才說。

“一二三四喊罷，應(yīng)該喊五六七八。”糞旦說。

“就你事多，你問這些有屁用?！比N本就不想做這件事，現(xiàn)在看這些人的不可教誨，臟話就出來了。

“那你喊一二一更沒屁用?！奔S旦說。

“那是紀(jì)律?！?/p>

“紀(jì)律就不講理了？”周杰才喜歡按道道來，“恁事都應(yīng)該有個道理，一二三四完了，誰說也應(yīng)該是五六七八，縣長大老爺來了，怕也是這個理兒?！?/p>

“胡攪蠻纏?！比N不耐煩。

“不懂裝懂。”周杰才嘟囔，聲音不敢再大了，縣官不如現(xiàn)管。

“你懂，你當(dāng)過兵？”三錘聽清楚了。

“就憑你當(dāng)過幾天兵，就不得了了？就用這些一二一來整治人?！?/p>

“嫌整治走人?！?/p>

一個曾經(jīng)當(dāng)過幾天土匪后來又隨了游擊隊的三十多歲的二灰更不吃三錘這一套：“打仗是拼刀和打槍，會拼刀，打槍準(zhǔn)，才是好兵，老是一二一、一二一的有什么勁兒，有本事咱倆比比拼刺刀，三錘?！?/p>

“不得無禮，二灰?！倍乙蜓劬Πl(fā)紅，也叫曹紅眼。這時，眼睛更紅了。聽說，生下二灰那陣，母親就有些著急，只見他的眼睛紅刺刺的，很立眼。就問接生的老娘婆，這孩子該不是有什么大毛病吧？老娘婆說，沒事的，我見過的孩子多了，這種的我也見過兩個，像南溝里的周六的兒子、北山的胡五的女子，剛生下來時，比你家這還紅，現(xiàn)在還不好好的？眼睛紅些還倒有男子漢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