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設(shè)備齊全,她不怕無聊。
半夜,我看到房內(nèi)燈光未熄。
張媽又送上宵夜:“她比你會吃。”
我點(diǎn)點(diǎn)頭,她真有愛心。
張媽又說:“也不過是一個孩子?!?/p>
我們一連三天沒說話。 幸虧住所面積較大,她走到哪里我避到哪里。
考完試有個假期,可是我仍然捧著下學(xué)期的書讀。
是,我是只書蟲。
圣琪出來,我總是看著書,不去理她。
一日,她出去了,母親來電:“我胖了七磅,全在肚腩上,丑得不得了,爛撻撻活脫像中年婦?!?/p>
“你們在何處?”
“在巴哈馬曬得黃腫爛熟?!毖匀粲泻?,心實(shí)喜之。
我問:“李叔不關(guān)心圣琪,他不同女兒說兩句?”
“他知道你們很和睦。”
啊,是嗎,難怪張媽有點(diǎn)同情李圣琪。
“小亮,下星期三下午,新業(yè)主會帶裝修師上來看地方,你記得通知張媽?!?/p>
“什么,不請你裝修?”
媽媽回答:“我已許久沒做私人住宅了,我將轉(zhuǎn)道往溫哥華裝修一幢辦公大樓?!?/p>
我把日子時間記下,立刻知會張媽。
她在廚房,呆呆地看著一幅畫發(fā)呆。
我詫異:“這是什么?”
一看之下,連我也意外,小小一幅畫用水彩畫成,畫中人正是張媽:香云紗唐裝衫褲,袖子半卷,正在廚房做菜,額角油亮出了汗,神情專注緊張。
這是新寫實(shí)派一張好畫。
“張媽,這是誰的杰作?”我忍不住問。
“圣琪小姐送我,又贊我的食物美味。”
啊,李圣琪天分如此優(yōu)秀,人不可貌相。
張媽說:“原來她有藝術(shù)家脾氣?!?/p>
她的畫天真可愛,一點(diǎn)不如其人,顏色清澹,筆觸寂寥動人。畫下角有她簽名,還有畫題,叫《煙火人間》。
我自愧不如。
我終日在數(shù)學(xué)物理、生物科的公式里兜轉(zhuǎn),老是與牛頓三大定律糾纏,一早已放棄文學(xué)美術(shù),沒想到圣琪這樣文藝。
張媽苦笑:“廚房生涯?!辈幌胨灿辛烁杏|,藝術(shù)威力正在此。
我悄悄回房,這一天起,我對圣琪改觀。她不像我,我是平面的一個人,她立體多面,她比較復(fù)雜。
我們?nèi)圆唤徽?,可是氣氛緩和下來。
我把剩下的兩千元放在她床頭。
有時,圣琪伏在露臺的欄桿上看風(fēng)景,她穿著小背心,可以看得到紋身,那雙翼像一個墮落的天使,不過,說不定什么時候振翅飛出去。
她有才華,她會成功,不過,我想西方社會比較適合她。尤其是倫敦蘇豪區(qū)或紐約格蘭威治村,那里多怪多特別的打扮都有,圣琪會如魚得水。
星期三,新業(yè)主帶著裝修師上來量尺寸,我沒想到那是一個打扮時髦的英俊年輕人。
張媽在我耳邊說:“原來是歌星葉子威?!?/p>
我聽過這名字,可是沒聽過他的歌。他們不論男女都唱得有氣無力,叫聽眾吃力。
他們很客氣,坐在客廳喝茶,忽然,眼光落在紫色平頭、靠在欄桿上看風(fēng)景的圣琪。
葉子威輕輕問:“請問那是誰?”
我答:“我姐姐圣琪?!?/p>
他很坦白:“可以介紹我認(rèn)識嗎?”
我躊躇,我已不與圣琪講話好多天了。
誰知圣琪聽見,回轉(zhuǎn)客廳,伸出手:“你好,我是小琪?!?/p>
葉子威立刻說:“我想邀請你做我新歌宣傳片中女主角,可以考慮嗎?我讓我經(jīng)紀(jì)人與你聯(lián)絡(luò)?!?/p>
我意外,他欣賞圣琪,到底都是走藝術(shù)路線的人。我替圣琪高興。
誰知圣琪答:“你是歌手?”她沒聽說過他。
葉子威笑:“是,我是本市著名歌手?!?/p>
圣琪說:“我沒興趣出鏡,不過,多謝你邀請?!?/p>
咦,對答有紋有路,不見得是哥特,野蠻人專門破壞文明一族。
葉子威好修養(yǎng),連碰兩枚釘子,仍然笑容可掬:“可以約會你嗎?”
圣琪笑了:“看情形再說吧。”
他們告辭后,張媽納罕地說:“好奇怪,像蜜蜂見了糖似的?!?/p>
我遺憾:“我在本市生活十余年,從未有人邀請我做MTV,也無人約會?!?/p>
我對圣琪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