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方走到四樓樓梯，在拐角處往下看了看，確定沒人后又飛快地跑了下去，到了一樓，原本不想和其他人打招呼的，卻不想遇到了剛從廁所里出來的小五。小五邊提褲子邊笑著說："呀，今天來得夠早的。說，是不是每天都過來偷看我出恭？"陳方僵硬地笑了笑，佯裝無所謂地說："小五，我剛辭職了，以后可幫不了你擇菜了，你自己要受累咯。"小五一愣："辭職？你腦子沒發(fā)燒吧？"說著，他就探手摸向陳方額頭，被陳方打掉，陳方說："騙你干嗎。你看，這是領(lǐng)的工資和工資明細(xì)條。"小五見陳方一臉正色，知道不假，心里不爽起來，："你辭職一定是因為大廳里那個人對不對？不是我說你，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天下女人這么多，你為什么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哼哼，陳方，你遲早要毀到女人身上。"陳方聽到小五說大廳的人，心里一震，回頭瞧去，果見繒柔那消瘦的背影在忙碌。他心里驀然騰出一股苦澀，這個背影從第一眼見到，就沒有變過，今一見，卻仿隔千年，雖盼相望，但見到了，沒了興奮，卻多出絲絲悵然，因為他知道，這一眼或許就是最后一眼。小五見陳方眼里望出熾熱的情絲，轉(zhuǎn)而一瞬又變成死灰，心里只能嘆息，他知道這種名叫"情"的東西是一種多么厲害的毒藥，如果當(dāng)年不是因為她，小五覺得自己也不會走上今天的這條道路。想及此，小五只能拍拍陳方的肩膀，惋惜道："或許辭職是你最好的選擇。唉，少了你這么個兄弟，我會覺得孤單。"陳方蒼白地笑了："既然如此，你能答應(yīng)我最后一個要求嗎？"小五聳聳肩："除了陪你睡覺，什么要求都可以。"陳方攤出手："把你手機(jī)借我一下。"小五不解，但還是把手機(jī)遞了過去。

陳方拿著手機(jī)對著繒柔忙碌的背影按動快門，將那消瘦的背影永遠(yuǎn)定格在了這一瞬間，同時他覺得自己眼角濕潤了。散了吧，散了吧，留個紀(jì)念。

小五痛惜道："你這又是何苦？"陳方釋懷地笑了："我聽說能把里面的相片弄出來，怎么弄出來？"小五還能說什么："服了你了。來來，我給你弄。"小五拿過手機(jī)，刪了幾張不堪入目的照片，然后把內(nèi)存卡卸下來交給陳方，說："拿著這個，找個照相館，告訴人家把里面的照片洗出來就行了。哎，記得要還我這個。"陳方按照小五說的，在滄江齋門外不遠(yuǎn)處找到一家照相館，把照片洗了出來，忽然陳方突發(fā)奇想，又讓工作人員按照撲克牌大小洗了一張，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食堂，找到小五把內(nèi)存卡還了回去。這下和食堂再也沒有關(guān)系了--陳方看著食堂的匾額心想。

小五站在他身邊，一齊舉目凝望，幽幽地說："你辭掉工作，考上滄江齋之后，你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怎么辦？說實話，食堂是你最好的選擇。"陳方轉(zhuǎn)過頭看著他，見到一副真誠的臉，心里一動："放心，我晚上在GR酒吧上班，我和那的老板娘關(guān)系不錯，以后過來可以免單。"小五臉色一僵，失聲道："GR酒吧？""是啊，怎么了？你知道？"小五一臉壞笑堆起："聽說酒吧都是一些逍遙的地方，我過去一切服務(wù)都能免單嗎？你和那的老板娘到底什么關(guān)系？哦，該不會是她把你給包了吧？""扯淡。"陳方難以啟齒地說，"據(jù)她自己說，她是我小姨。"小五驚訝地張大嘴巴，不敢相信。

陳方苦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她的年齡看上去比我還小。"小五眼珠都要掉出來了，半晌才說了一句："你走狗屎運了。年少多金，這正是我所夢寐以求的啊，為什么，為什么啊。天哪，我這么兢兢業(yè)業(yè)地幻想，為什么你這樣對我。"陳方看慣了小五耍寶，看看時間不早了，自己還要趕回去練習(xí)魔術(shù)，就匆匆跟小五道別，回到了住處。但他并沒有著急排練，而是把繒柔的兩張背影照拿了出來，放到桌子上，心里五味齊全，緩緩閉上了眼睛，眼瞼在微微顫抖，仿佛他在作著一個決定。忽然，陳方睜開眼睛，目視照片良久，將其中一張放入抽屜，接著身手麻利地拿出撲克，雙手移動，按照昨夜排練的過程，一步一步地進(jìn)行。失敗。

陳方拿起桌子上的照片，猶豫了一下，狠心地還是撕下了一角。

失敗。

陳方又撕下一角。

失敗。

……

直到陳方將一張照片撕成碎片，他的魔術(shù)還沒成功。

這時候，兩張照片還剩下抽屜里的一張，唯一的一張。

陳方猶豫了，他將兩張照片放入抽屜中一張，其含義就是想逼著自己，激發(fā)出自己潛在的能力，同時也看出他對自己的信心，可事與愿違，無盡的失敗，讓薄薄的照片顯得如此脆弱。如果繼續(xù)，那么只要有一次失敗的話，他將失去繒柔所有的照片。陳方退縮了，他想到了表演非改進(jìn)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陳方知道自己始終是要作個決定。

他拉開抽屜，摩擦著照片，最終狠下心來，顫抖的手摸上了撲克。

過程是小心翼翼的，氣氛是嚴(yán)肅的，但結(jié)果是不堪想象的。

陳方再次失敗。

他輕手將最后一張照片撕下了一角，然后又拿起了撲克。

既然已經(jīng)決定，就不能半途而廢，就算失去思念的依托，也是自己埋單。上天似乎是眷戀天下苦楚的人。

終于……成功，百分之百的成功。

陳方不敢相信自己，怕是巧合，他重新演練了一遍--成功！

這一刻，陳方摟著殘缺的照片喜極而泣。

哭后，他興奮地拿出一張撲克--在撲克王國里代表至尊無上的黑桃A--將那張殘缺的照片細(xì)心細(xì)致地貼了上去，因為殘缺，正好能把黑桃字母A顯露出來。陳方看著自己的杰作，凝望背影，心存內(nèi)疚地說："繒柔，請原諒我用這種極端的方法練習(xí)魔術(shù)，只有這樣我才能更進(jìn)一步。所幸，我終于成功了，不至于讓你粉身碎骨。雖然殘缺，但你在我的心底卻是完美。"陳方就這么摟著那張貼著繒柔背影照的黑桃A昏昏睡去，醒來時已經(jīng)暮色時分，他不舍地把懷里的照片撲克放入牌盒，然后簡單洗漱，匆匆出了屋門，走向GR酒吧的第一天上班之路。但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一場既頭疼又意想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