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瘋到了什么地步,才會覺得他可能真的是個殺手?
或者,換個問題。
一個殺手要瘋狂到什么份兒上,才會打電話給她要講一個故事?
哦不,兩個。
第二次打電話給她的時候,艾瑞克?羅斯——那個稱自己是殺手的男人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在精神上將自己武裝到了牙齒。他傲慢地丟出她的地址和愛好,只是為了在談話中占據(jù)主動地位。
相比之下,第一次打電話的時候,他更沖動和絕望,更像是一個有故事要講述的人。
不管是誰,他肯定有個故事。
這樣想著,她反而不那么害怕了。事實上她有種錯覺:也許下一秒鐘,她就可以看到那個男人走出黑暗,而她會認出他來,并由此決定是去見他還是抓起手機報警。這很滑稽:她曾經向警方舉報了一個向她講故事的戀童癖,眼下卻試圖和一個殺手約會。
“我們會依照我們所需來扭曲道德?!彼p聲嘟囔著幾個月前自己在某期專欄里寫下的話。
就在那一刻,她看到了那個映在飯店櫥窗上的影子。
時間還沒到,殺手耐心地等待著。天空中蒼白的反射鏡沒有帶來多少光,更不要說暖意。他討厭寒冷,正打算逛進附近的商店去打發(fā)這個上午,突然感受到一道來自頭頂?shù)囊暰€。
他迷惑地轉過身去,發(fā)現(xiàn)夏歌正從五樓的陽臺上向下看著他。
屋子里的燈光勾勒出她的身影,她比資料上的照片看起來要瘦一些,但也許只是因為背光的原因。殺手不知道是什么讓她從如此多的人中一眼就認出了他。但她臉上緊張而又好奇的表情已經很明顯:她知道他是誰。
只對視了短暫的片刻,她便迅速轉身,走進屋里。
殺手環(huán)視周圍,等待著可能出現(xiàn)的警察咆哮聲或者警笛聲,但四周只有行人來來去去,一個早餐攤主在大聲吆喝,小小的攤子上,包子和熱狗左右分列兩旁。
十分鐘后,夏歌提著手袋出現(xiàn)在樓下,徑直向他走來。
主動出擊。
殺手對這個女人的勇氣進行了新的評估。他迎著她走上前去。
“夏歌?”
她點點頭,直視他的眼睛:“艾瑞克?”
他微笑,點頭作答,趁機好好打量了她一番。
和資料里描述的一樣。她化了個淡妝,長發(fā)松松地扎成馬尾。衣著簡單不花哨,不算漂亮,沒什么特點。殺手注意到她指關節(jié)上貼著的止痛膏。過度工作?工作狂?應該算不上,她收入不高,而且不是上班族。
夏歌也在打量著他,殺手很好奇她能從自己身上看到什么。
但最終,這個寫故事的女人只是淡淡一笑:“你來得早了點兒?!彼蛑謱γ纥c頭示意,“那邊有個咖啡廳,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過去坐會兒?!?/p>
他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2
“我要一杯黑咖啡,你呢?”
“一樣?!?/p>
“吃早餐了嗎?”
“吃過了。”
殺手笑了笑,點了咖啡和小塊的黑森林蛋糕。服務生離開后,他看著夏歌,卻找不到可以寒暄的話。
夏歌似乎也感覺到了這種尷尬,她笑了笑,“如果你是英國人,我們可以從天氣開始?!?/p>
“哦,那樣的話我們大概只有兩個話題可供選擇了。”
“哪兩個?”
“雨,或者暴雨?!?/p>
“現(xiàn)在還是這樣?”
“英國不是永晝也不是永夜,他們在風暴帶上。所以一如既往,雨,暴雨,有時冰雹?!?/p>
“你去過?”
“嗯?!?/p>
“偽人戰(zhàn)爭之后?”
“之前也去過幾次,出任務?!?/p>
“什么樣的任務?”
“間諜任務?!?/p>
“所以你不僅是個殺手,還曾經是個間諜?”
“我猜你不相信。”
夏歌沒有嘲笑他,也沒有表現(xiàn)出懷疑,只是從包里掏出一支筆和一個筆記本。
“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吧。”她說,“然后我再決定要不要相信你。”
殺手看著她。
年輕女人揚起下巴,那雙烏黑的眼睛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視線。
打開隨身的公文包,殺手將一個滿是照片和文件的資料夾推到她面前:“這是萊拉的資料,萊拉?瑞安,美國軍方飛行員,她曾經是一名信道飛船駕駛員。”
“開拓者?”
“是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