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時候他很可能已經(jīng)被派去了月城那塊是非之地。中國人和美國人正在那里各自劃地占先,巴西佬正在和印度人一起計劃著一些事情。除了忙于殖民開發(fā)外,每個國家都在不遺余力地把人力、物力、信道飛船、飛行員和軍人送上月球,還有像他這樣的情報人員。
他抱著她入睡,第二天早上醒來,擁吻,告別,返回各自的崗位。誰都沒有提起再見的事。他們是軍人,比起浪漫更講求實際,用忠誠、夢想、責任和信念將生命塞得滿滿的。
沒給愛留下太多的空間。
兩人重逢是在三年后,信道飛船從巨石星系凱旋,新的星門落成,新的移民星球,新世界與新的希望。整個美國都淹沒在一片歡騰里。萊拉?瑞安和她的丈夫微笑攜手,頻繁出沒于媒體的閃光燈前。
那時威爾身在月城,周旋于各色人種和各種語言之間,情報如同河水般在這座城市的地下流淌,而他暢游其中。盜竊、誘騙、欺詐、綁架、謀殺……中央情報局把冷戰(zhàn)那一套東西又搬了出來,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對付蘇聯(lián),而是中國和印度。
東方人,他向來摸不透那些家伙。
他不清楚萊拉是怎么找到他的,但她還是托人捎來了一張紙條,說自己到月城訓練,準備飛下一班的移民飛船。紙條背面是一個電話號碼,以及一個紅艷欲滴的唇印。
他們約在月城空港附近的旅館。威爾特地選了一間比較高檔的房間,一心想要丟開過去汽車旅館里的小小煩擾。萊拉比預定時間晚了五分鐘到達,打扮得像網(wǎng)站廣告里的摩登女郎。
這讓威爾略感意外。在他記憶里,萊拉對時尚毫無興趣,從來都是一身軍裝,偶然穿便服也只是白T恤藍牛仔。
三年不見,也許她有所改變。
這樣想著,他走上前去擁抱她。像過去一樣,她踮起腳尖來和他熱吻,她的嘴唇火熱,而他的脊背卻瞬間滑過一陣森冷的寒意。
他從自己最熟悉的女人那里得到了一個無比陌生的吻。
威爾猛地推開萊拉,打量著她的臉。
“怎么了?”她滿臉困惑。
他伸出手指,輕輕滑過她的發(fā)際,從額角到耳后,又落向她的鎖骨,最后輕輕挑起來,劃過她形狀優(yōu)美的下巴。
她笑了。
“我們進去吧?!?/p>
他沒動。
身體反應不會騙人,他面前的這個東西絕對不是萊拉——每次他這樣撫摸她的時候,她都會微微歪頭抬起下巴,像只傲慢的貓咪。而這個女人只是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經(jīng)急不可待。
你是誰?
他沒問出這個問題。他當然知道她是誰,他認得那深綠色的雙眼和她的容貌。她當然是萊拉?瑞安,他愛過的女人,他與之分享夜晚歡愉的女人,她就站在他面前。
某種東西正從她的眼睛里看著他,像一條冬眠的蛇昂起了它蟄伏已久的頭顱。
4
“偽人?”
殺手的回憶告一段落,夏歌認真地聽著,并未表現(xiàn)出對故事里道德困境的評價,只是簡單地在筆記本上寫下一些短句。當聽到他描述了萊拉的改變時,她終于抬頭發(fā)問。
“對?!睔⑹贮c點頭,“她成了一個偽人?!?/p>
“這是哪一年的事?”
“我想想……2060年?!?/p>
夏歌的眉毛倏地揚了起來,眼睛微瞇,但并沒有說什么。她在筆記本上寫下時間和地點。
“你當時知道她是什么嗎?”
“我不知道?!?/p>
“那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差不多一年之后。”
“你把這件事上報情報局了嗎?”
“是的,我上報了?!?/p>
“結果呢?”
“我回到地球,上報整個接觸過程,并發(fā)出了明確的警告?!睔⑹值穆曇魡握{冷漠,手搭在一側的膝蓋上,目光穿過咖啡店包廂的隔板,凝聚在遠處的一點,“但是我的情報主管對我的報告不屑一顧,他把我送去看心理醫(yī)生,那些該死的白大褂拐彎抹角地暗示說這是我的幻覺和臆想,來自我對偷情的負罪感。最后我的老板把我從調查組里一腳踢了出去,丟到亞洲的一個小軍事基地去調查經(jīng)費失竊,派了一個渾球和我同行?!?/p>
“渾球?”
“嗯,他叫雷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