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忽然一陣驚呼聲,吳保國趕忙奔出去,一群人圍在另外兩間房的廢墟中,頭齊勾勾低著,探著身體往下看,快要掉下去的樣子。許家亮站在門口,團團轉(zhuǎn),想要擋住這一群人,又帶著點早晚都要知道的神情,沒有真的去攔。
吳保國也往下看,再往下看,腰探得越來越低,最后,幾乎是趴在地上了。他的眼睛慢慢適應(yīng)了里面的光線。一個深廣的大洞,有木梯通向下面,木梯正下方還有幾籃子土放著。往左往右看,能看到平整的地面,四方的頂,中間有幾根粗木頭撐著,再往里,隱約看到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有茶壺、茶杯,上面吊著一個小電燈泡,一張小床。這應(yīng)該是紅薯窖的位置。先前,吳鎮(zhèn)每家每戶都有這樣一個窖,冬天用來貯藏紅薯蘿卜白菜。這種窖在三十年前就沒人用了。但是,許家亮的窖里面干凈整潔,沒有植物的腐敗味兒,沒有沼氣味兒,儼然是一座房屋。在洞的上方,許家亮利用那半截廢墻搭了一個棚,棚上面苫一層石棉瓦,洞的周邊,是一圈淺淺的水溝,一直通到坡下。
吳保國慢慢站起來,黑塔似的身體似乎千斤重,直墜向地面,威嚴無比。他用黑塔似的聲音問:"老亮子,這是啥?"
老亮子。又不是亮子爺了。
老亮子偏過身子,不看吳保國,看著天,說:"啥,老鼠洞。"
"啥意思?"
"沒啥意思。地老鼠打個老鼠洞。"
"老亮子,你這是啥意思?"吳保國氣得倒噎氣,"咋了,還一直記著呢?大家說的話都白說了?你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許下的諾都是放閑屁?"
"沒放閑屁,咱倆的賬兩清了。"
"那你搞這一出是干啥?成心給我難看?你知道這段時間鎮(zhèn)上人都瘋了,都想著是地震了,有大難了。"
許家亮扭過頭來看大伙兒,似乎吃了一驚。
"你趕緊把它給我填了,這事算了了,你要是不填,我發(fā)動全村人來罵你。搗你脊梁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