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余暉尚存,暮色初合中卡宴駛進亞運村。
夏克明泊好車,兩人剛走出停車場,不約而同地迎面望見彩霞滿天的瑰麗壯美,一道道熱烈的橘紅,一條條憂郁的黛色,相互雜糅濃淡相宜地涂抹了天空。
他斜睨了米安琪一眼,咽了口唾沫,由衷地慨嘆:“看見夕陽西下,霍然感悟天地大美,夕照情懷抒發(fā)著每個人的悲情,是對我們生命體驗的投影與疊合,怎能不涌起惆悵感傷?!?/p>
米安琪笑意悠悠,充滿鼓勵地看著他。夏克明接著說:“大自然牽動我們對自身的聯(lián)想,誰也躲不開日落西山的宿命。所以不如憐取眼前人,不欺騙自己,直面心中最真實的情感,大膽地表白——愛愛愛!”
米安琪緊緊挽住夏克明的胳膊:“這樣滿意嗎?”
“差不多,就這意思?!?/p>
“你比以前壞多了。學會用不好意思騙人了。愛愛愛,你直接喊:開房得了?!泵装茬魉﹂_他的胳膊徑自走向西餐廳的大門。
女服務員在單子上飛快地記著,米安琪專注于菜譜邊看邊點:“龍蝦肉碎湯、蟹籽青瓜沙律、法式焗蝸牛、蜜梨煎鵝肝、T骨牛排七成熟、干炸魷魚脆、慕斯冰激凌?!?/p>
夏克明有點犯傻,直到米安琪朝他頷首示意“該你了”。
服務員緊咬嘴唇,同情地看著夏克明,他端詳著菜譜心里有點亂。這是饞瘋了?還是解恨呢?心不在焉地點了奶油蘑菇湯和牛排、啤酒草草收場。
“你吃得了嗎?”夏克明試探地問。
“嗯,每次我們家出去吃飯都叫很多。”米安琪說。
“我忘了你老公是國企領(lǐng)導,吃完開發(fā)票?”
米安琪莫名其妙地看著夏克明點點頭,又問道:“你不開發(fā)票?”
“我也挺想開的,但那幫孫子狗眼看人低,沒人給我報?!毕目嗣鬣芰肃苎┝恋牟孀?。
“下次我少要點?!泵装茬黧w貼地說。
“沒事,只要你吃得下,我能讓加拿大東海岸的龍蝦把你埋了?!?/p>
“說實話,這車是你的嗎?”米安琪問。
“百分百小人的私產(chǎn),決不是公款配置或向朋友租借?!?/p>
“你現(xiàn)在干什么呢?”
“做金融。”夏克明說。
米安琪“撲哧”樂了,“你高中畢業(yè)了嗎?”
“我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上學——哪怕上一天,最幸運的就是只上到高二,還剩下點智商,用來知道什么是寒磣?!?/p>
“你一色情狂,也敢奢談寒磣?”米安琪說著用叉子扎在他的手背上。
夏克明捂著手背放到桌下,“每個人心里都藏了個壞蛋,只有遇上你,我才想給這壞蛋放放風。誰讓你這本書常讀常新,百讀不厭呢?喲,笑了,這時候笑特淺薄。”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是笑你……”米安琪的笑失控了。
夏克明端起啤酒杯,碰了下米安琪的湯盤一飲而盡。
“米安琪?!毕目嗣鬏p輕叫了一聲。
“干嗎?”米安琪抬起頭注視著他。
“你是不是還因為那件事恨我,所以才不愿意承認我們初戀的事?”夏克明輕聲說。
“哪件事?”
米安琪此時充滿敵意的眼神無疑證明夏克明判斷的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