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悅陪我去了那家叫“圓夢”的，師傅的確沒有在化妝上下什么功夫，眉毛上添了幾筆，撲了點(diǎn)粉，上了點(diǎn)口紅，就說可以了。每當(dāng)他的手觸到我臉上的時候，我心里就癢癢地、悄悄地開了一朵小花兒，感覺真舒服，我知道那花兒的名字叫作虛榮。我擔(dān)心我的頭發(fā)不好看，師傅抓了幾下說：“沒事，挺可愛的，黑白照，不影響，主要是表情到位?！蔽液懿环判?，小心翼翼地要求了一下：“要不要把妝再化濃一點(diǎn)，師傅？”他很肯定地說：“不用不用，小姑娘嘛，自然就是美，年輕就是美。坐好了，笑一個，心里想著一件美美的事情，笑一下，好嘞，得一張！”我心里老耿耿于懷他的化妝技術(shù)，師傅又喊上了：“小妹妹，做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想想男朋友吧，你這么乖，他很愛你吧？他也正想著你呢，想跟你求婚了吧！好嘞，又得一張！”我疑心他覺得我長得丑，敷衍我，正想著他又喊上了：“小妹妹小妹妹，趴在茶幾上，臉枕著手臂，憧憬一個未來，嗯，對啦，看見大海了吧，看見嘍，藍(lán)天碧海的，得，又一張！”藝術(shù)創(chuàng)作可以這么草率啊，我覺得他一定沒有像對待家悅那樣對待我，就是因為我長得太丑。

三下五除二，我的就照好了，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黃小諾才出來，也是一臉的遺憾，“你說那個師傅嘛，比我還倔，就是不給我化妝，”她失望地說，“說我夠漂亮啦，說多照身材，十年、二十年后，臉可以化妝，頭發(fā)可以戴假的，想多美就多美，想多年輕就多年輕。身材就不同了，沒有了就沒有了，哭都哭不回來，老讓我換緊身裙子，可把我折騰死了，這樣擺一下，那樣擺一下，腰都快被他掰斷了！照相不好好照臉，那照啥嘛?！蔽覀兙鸵黄鸢l(fā)起了牢騷，我說：“你還換衣服？我連頭發(fā)都沒有梳，光照我的大臉！”家悅就笑了：“哎呀，好了好了，擔(dān)啥心嘛，看到相片就知道效果了，師傅就是師傅，都不要慌，等我下個禮拜幫你們?nèi)』貋碓僬f！”聽到這里我們兩個怨婦才閉了嘴，免得說多了就有點(diǎn)責(zé)怪家悅的意思了。

這一個禮拜我是在忐忑不安和患得患失中度過的，那個激動呀，渴望呀，心里總像貓抓狗撓一樣，說不出的難熬。因為我有一次沉痛的經(jīng)歷，十八歲那年我偷偷地花了五塊錢去照了一張所謂的藝術(shù)照，那角度、那臉型、那神態(tài)，簡直就像歷史書上畫的少女版的成吉思汗！我還不敢燒了，怕去世的奶奶收到了擔(dān)心我的未來，就撕碎丟了。

我問小諾是不是跟我一樣著急，她說沒有，肯定不好看，她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再說這段時間忙得很，在策劃新的人生藍(lán)圖。真是服了她了。我連周凱要出差的事情都拋到腦后去了，成天想我的藝術(shù)照，回家見到他才想起來還有這么一件鬧心的事情。偶爾他也問我這幾天怎么魂不守舍的，我就敷衍是學(xué)生鬧的，也許他想要的答案是我舍不得他走吧。他要是知道我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還不得陰沉了臉嘲笑：“虛榮啊虛榮，女人就是虛榮?！彼孢@么說，我就貶他不懂藝術(shù)，他絕對就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