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的表情、神態(tài)和動作上來看，并不算友好。我解釋說：“你別誤會，我不是這意思。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在這個時代，有時候一個人死了，比活著更有用?！?/p>

我說的話他無動于衷，他繼續(xù)拿起電話，失落地問了一句：“我想見你一面，你在哪兒？”

“不用了！”電話那頭傳來“咣”的一聲摔門的聲音，她說，“鑰匙給你放在了門下，家里的一切我都放棄了，包括你?！?/p>

電話掛斷，直覺告訴我，今天得出大事兒。我和李淼跑出房間，看著陌生的門臉，陌生的樓層號碼，我們都沉默了，低著頭倉促地離開。

李淼的步伐很快，也很大，完全沒有顧及是否會扯著蛋。我跟在他屁股后面，氣喘吁吁地追上去問：“你趕時間？”

他面無表情地說：“趕著去死。”

我勸他說：“哥們兒，你別想不開呀！”

他說：“現(xiàn)在一切我都已經(jīng)想開了?！?/p>

我說：“問題是現(xiàn)在我沒想開，你死了，我的錢怎么辦？”

他說：“現(xiàn)在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隨時拿走?！?/p>

我說：“死，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你既然決定早晚是個死，那么你可以死得更有意義，更有價值?！?/p>

他對我的意見直接選擇了無視，他說：“價值我不懂，死都他媽夠難了，你別為難我了行嗎？”

我只想拿回我的錢，試探地問了一句：“你們結(jié)婚就沒有收到禮金啥的？”

“有！”李淼停下腳步，指著我身上的婚紗，說：“你穿的就是，全在這了?！?/p>

我疑惑地問：“就這破玩意兒，全部？”

李淼搖了搖頭，說：“不，還有兩張刷爆的信用卡，這個月6號還款，你感興趣都拿走?！?/p>

人群熙攘的街道上，李淼邁著輕盈的腳步，闖紅燈的過程視死如歸。幾輛車子為了躲避他，連環(huán)追尾，司機(jī)下來咒罵，我急忙追上去，拉住他扇了他一個耳光。李淼的脾氣很大，畢竟一個人被打得滿地找牙的機(jī)會并不多，這不可能成為家常便飯。最重要的是牙齒不夠多，假牙也不夠用，鑲牙的錢都快夠買塊墓地了。

我指責(zé)他說：“你不能就這么死了，你死也得找個理由吧。就為了一個娘們兒，你就這么死了，這事兒傳出去，你不害臊，我都覺得害臊。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其他人考慮考慮嘛，比如說你的父母，比如你的親朋好友，比如說我。我說假如，你死了，我怎么辦？”

這個問題真的問住了他，他埋頭苦思，突然靈光一現(xiàn)，給了我一個建議說：“我覺得，要不，你也死了算了！”

我果斷地回絕了他，說：“我哪兒能跟你比，我還沒結(jié)婚，還沒孩子呢，我沒這閑工夫?！?/p>

李淼問：“那怎么辦？”

我把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措辭說給他聽，我說：“要不，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個人的想法，還不成熟，就那么一說，你也別往心里去，你就買一份人身意外保險(xiǎn)，受益人寫我。這錢我來出，我是講道理的人，多退少補(bǔ)，有錢你死也死得舒坦，然后你愛死哪兒死哪兒去。你死了，錢也還給我了，一舉兩得，是不是？什么問題都解決了?！?/p>

李淼充滿了震驚地盯著我，他問我：“這是你的決定？”

我搖頭說：“看你這話說的，我又不是殺人犯，決定哪兒能輪得到我呀。這個靠自覺，主要看你，我只是建議?！?/p>

李淼難以置信地說：“你每做出一個決定都這么任性嗎？”

我糾正他說：“建議，是建議?！?/p>

李淼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從來沒有人告訴你，你的建議欠考慮嗎？”

這事兒開始變得棘手，這哥們兒的腦子開始考慮問題了。我說：“主要是考慮到你的腦子不太擅長思考問題?！?/p>

李淼無可奈何地說：“那你有什么計(jì)劃？”

我興奮地跟他解釋，在地上拿起一根小棍，繪制了一個藍(lán)圖，說：“分三步。昨天的情況是這樣的，我是A，你是B。最開始A和B沒有任何聯(lián)系，A在找他那倒霉催的狗，B在找他那該死的死法。稀里糊涂的B就欠了A的醫(yī)療費(fèi)，整整四萬六千八百三十元，A為了救B的命，費(fèi)盡千辛萬苦。當(dāng)然這都不是個事兒，最重要的事兒是A沒錢了，還欠了他媽一屁股債。這時候A想死的心都有，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