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她無話可說,她發(fā)現(xiàn)自己很喜歡看他稍許著急又故意要一本正經(jīng)的神情。
“請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我問你晚上到底吃了什么?在哪里吃的?”他實在沒有耐心跟她繞彎子了,他從來都不準許她在外面亂吃東西??粗乃紳梢桓痹俨焕蠈嵔淮蠊車乐氐臉幼?,羅知夏吐了吐舌頭,終于老實地和盤托出:“牛肉面,還有……可樂?!?/p>
“牛肉面?可樂?”夏思澤重復道。
還好,他的表情還不算特別凝重。
他很快追問:“面里有沒有放辣椒?”
加很多辣椒的是剛才坐她對面的那個男生好不好!羅知夏連忙搖搖頭,也順便對夏思澤誠懇說明:“可樂里也沒有加冰塊?!?/p>
“很好,還算很聽話?!毕乃紳擅掳蜐M意地點點頭,而羅知夏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算作最后回應。她不動聲色地抓起眼前的那一小把藥丸,把它們一顆顆塞進嘴巴里,然后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咕嘟咕嘟地,把那些溫水全部倒進喉腔。等這整個過程完畢以后,夏思澤照例俯身,她則主動靠上去輕輕擁了擁他。
在他溫暖的懷里她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清香,她把頭靠在他的肩上,甕聲甕氣地說:“我沒事,我現(xiàn)在去洗澡,你去忙你的吧,我知道你每天都是很忙的?!彼c點頭坦然離開,她一向都是如此知情識趣,他也一向都如此,輕易地接受了她的知情達理。
羅知夏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間,在不足十五平方米的空間里,繞著墻的四邊,默數(shù)著自己的步子走了十幾圈,在煩燥中她想去洗澡。她往衛(wèi)生間的浴缸里放了很多熱水,在霧氣升騰之中,她看著自己這具年輕而潔白的身體,這個身體里流淌的血液來自自己的父母,但是對“父母”這個詞匯的印象,早已經(jīng)灰飛煙滅在了那場車禍事故中,幾車連撞,最后連肇事者和受害者們都一起升了天……
她緊閉雙眼,用最熱的水沖刷著自己的身體,她把自己洗成了一只熟透了的蝦。她蜷縮著身子希望熱水能把她沖刷得更清醒一點兒,她知道,夏思澤所有對她的好都來自他的愧疚,因為是他的父母酒后醉駕,才釀成了那場慘烈的車禍。
夜色慢慢籠罩城市,窗外路燈橙黃的光投影在地上,在天際還沒有完全黑透的時候,慢慢鋪張開來,如畫紙上漾出的一片微溫的色彩。雖是高二的暑假,但即將高考的學子們卻早已步入沖刺的補課階段。下了晚自習最后一個離開教室的陳橙像往常一樣路過教學樓花壇前的自動售賣機,駐足,又立刻折回。
她的手摸進口袋翻出幾枚硬幣,塞進投幣口,等待礦泉水出來的那幾秒,心心念念的還是上屆高考數(shù)學卷上的一道壓軸大題,然后,當她彎腰伸臂,拿起礦泉水時,好像有什么東西突然抓住了她的右腳。清晰的觸覺順著末梢神經(jīng)起伏延伸,瞬間傳遞到陳橙還沒來得及完全摒棄數(shù)字符號的大腦里,既不像是樹枝也不像是野貓野狗。她的思維很快做出判斷,并且及時用“媽呀”的尖叫帶動全身的抖動做出人體最正常的反應。
陳橙不敢睜眼去看,她緊握著礦泉水瓶子,閉著眼、跺著腳鬼哭狼嚎:“鬼呀!阿彌陀佛,急急急如律令,圣母瑪利亞,阿門……”
在樹上被驚起的無辜鳥雀展翅離開前發(fā)出的嘰喳聲中,她終于聽到一個似乎不那么像鬼的聲音對她怨懟道:“叫個鳥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