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父詫異地望了望他，第一次，他的目光不是退縮的，和面前這個身份高貴的大夫處于對等的位置。他看到的不是錢，而是此地無爭三百兩，于是沉著臉說：“不用了，我們自己會想辦法。”

蒙母往前湊了湊，蘇寧以為她想接錢，把錢往她手里硬塞過去，蒙母瞪圓眼珠子，像一瓶搖晃后的啤酒打開瓶蓋的剎那，突然爆發(fā)道：“拿開你的臭錢！你心虛了，良心不安了嗎？啊？可憐我們家蒙蒙啊，被你這個爛醫(yī)生治得半死不活……你想拿你的臭錢堵上我們的嘴嗎？想糊弄我們鄉(xiāng)下人不懂法吧！我們人窮志不短，你越這樣我們越要告你，免得讓別的病人跟著受害。”蒙母說著說著泣不成聲，拾起衣襟，胡亂在臉上擦抹著。

蒙父使勁往后拉她，低著頭對蘇寧說：“你……好好治我們蒙蒙吧！”他的語氣軟下來，擔心得罪了大夫，將來大夫報復到孩子頭上。

蘇寧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若不交錢，醫(yī)院一停藥，蒙蒙還怎么治??？”

蒙母吼道：“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將來蒙蒙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就和你拼命，嗚嗚嗚……”

蒙父則把頭垂向一邊，一聲不吭暗自垂淚。

蒙母的上身和頭部不停搖動，牙齒咬在一起直打哆嗦，恨不能上去撕咬他。

安小葵走到蒙母身邊輕輕抱住她的雙肩說：“阿姨，蒙蒙找您呢，您怎么能讓她看到眼淚，快把眼淚擦干凈回去吧。”在安小葵的勸說下，蒙父蒙母雙雙離開了醫(yī)生休息室。

蘇寧像個小丑一樣獨自站在沒有燈光的舞臺上，手里死死抓住一把鈔票，潮濕的悲哀在骨頭縫間咬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