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德的腳步有些凝滯,她呆了呆,隨即恍然應(yīng)了一聲,繼續(xù)往里走,只是故意放重了腳步聲。到門口時,她看了一眼琉璃,道:“你先通報一聲吧?!?/p>
琉璃一剎那間,福兮靈至,突然明白了寧德的用意,于是賣力地扯開嗓子朝著內(nèi)室稟道:“德妃娘娘到?!?/p>
寧德從身邊的一名宮女手中接過茶盤,親手端了兩盞茶進(jìn)去。
玄燁和福凝聽到稟報聲,不由自主地都停了下來,福凝更是立刻退到一邊,拿著帕子,見德妃娘娘進(jìn)來,立刻躬身請安,“德妃娘娘吉祥。”
“吉祥?!睂幍挛⑿χ衅?,走到?jīng)鲩竭?,欲將托盤中的茶盅放在茶幾上。玄燁坐在一旁卻伸手接過了,略帶埋怨地說道:“怎么還要你親自做這事,奴才呢?仔細(xì)不要磕著?!?/p>
寧德先笑了,“哪有那么金貴,太醫(yī)也叫我多活動活動,整日躺在床上安胎,安得骨頭也酥了,只是一杯水的事,能伺候得了皇上也是臣妾的福分?!?/p>
寧德隨意看了看擺在案幾上的棋盤,笑道:“原來皇上剛才是和妹妹在下棋來著,倒是壞了你們的雅興。沒料到妹妹原來也是個才女,改日再過來,我也想同妹妹好好切磋一下呢。”
福凝羞紅了臉,低了頭,“是福凝班門弄斧了,讓皇上和德妃娘娘見笑了?!?/p>
寧德見她說得靦腆,便不欲在這件事上深究下去了。自從進(jìn)宮自己就明白皇上是天子之尊,三宮六院,佳麗三千,那是祖宗訂下的規(guī)矩,歷朝歷代都是這樣過來的,皇上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天子。自己無欲也無能去阻擋些什么。只是心中絮絮所念,仍不能完全釋懷,所以寧可眼不見為凈,求得心中的那一份小小的安逸。
她撇開心中的念頭,指了指案幾上的茶盅道:“妹妹嘗嘗這個吧,知道你們畏熱,夏天不愛喝茶,特意讓人剛榨的瓜汁?!?/p>
福凝立刻起身接過,謝了恩,果然白色的茶盅捧在手里也透出一股涼意,忙不迭地夸贊了一番,看皇上和德妃卻仍然喝著熱滾滾的茶水。
寧德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笑著解釋:“皇上通醫(yī)道,向來不主張吃生冷的東西,因著他又是個熱底子,冷食性熱。而我如今也有身孕,倒不能不小心,不然我就陪你一同喝瓜汁了,天這么熱,誰愛喝那膩膩的茶水。”
話音剛落,寧德看見一旁同坐的玄燁望了她一眼,唬得寧德把下面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只是撫著隆起的肚子輕笑。
福凝靜心聽了,不敢插話。上頭的兩位又談了些瑣事,說是瑣事可是聽了里面似乎又含了點(diǎn)兒說不清道不明的玄機(jī)。兩天前,恭親王的大福晉進(jìn)宮來了,正好在慈寧宮里遇見德妃娘娘,恭親王的大福晉為人大大咧咧,素來沒有什么心機(jī),太皇太后卻是很中意這個孫媳婦,因此和寧德也很熟絡(luò),兩人碰到了卻是扯了好一陣的家常。
如今,福凝聽著卻斷斷續(xù)續(xù)地見提起臺灣鄭氏之?dāng)?shù)言,只是不明白前因后果,聽過也就罷了。榻上的兩人都是和和氣氣的說話,似乎是大福晉嘮叨了一些朝廷上的政事,如此一來,有意無意間,皇上總是要過問一下的。
她正理出一些頭緒,看到皇上卻起身,笑著對她們兩人說:“朕還要去南書房一趟,你們姐妹先聊聊吧?!闭f完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德妃臉上并不見有任何異色,只是仍舊由琉璃攙著和福凝一起跪安。
康熙走了,福凝不敢提辭的事,怕德妃娘娘多心,只是一時心煩意亂,不知為何總是沒有往日的神氣,老是分神去想那剛才和皇上下棋的事,又怕德妃娘娘怪見。只是耐著性子陪德妃娘娘聊了許久,她是一個字也沒提剛才之事,自己卻不由得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