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名提》 審批手續(xù)(1)

名提 作者:呂錚


一個月后,龔培德自殺身亡的消息已經(jīng)慢慢平淡。時間是個可怕的東西,可以將所有復雜的情感稀釋,只留下難以磨滅的創(chuàng)傷在心底銘刻。B市公安局內(nèi)人來人往,如往日一樣繁忙,那海濤坐在辦公室里翻看著案卷,不時處理著民警提交來的報告和請示。一切照舊,預審員的工作忙碌異常,只要世界不停止轉(zhuǎn)動,警察就不會停止辦案。

看得倦了,那海濤就拿出一根煙,默默地點燃。噴云吐霧間,他不由得注視起書柜里的那個琉璃煙灰缸。那是師傅龔培德去年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一直沒舍得用,放在書柜里。陽光照在琉璃上,映出七彩的光影。那海濤默默地看著那七彩的光,心中的苦澀又起。他心情很差,師傅去世的陰影還未消散,徒弟小呂又過來添亂。作為主審,小呂剛剛提訊了涉嫌新時代公司職務(wù)侵占案的主犯陳沛。但不料在提訊中,小呂的結(jié)巴毛病又犯了,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半天也沒出個整句子,一下倒讓陳沛在審訊臺下翻了身,囂張起來。

“親、親、親、親,你問我親誰?”陳沛反問小呂。

小呂額頭冒汗,還得強壓怒火,“我……我……我問……問你知不知……到……職務(wù)侵……侵……侵占!”他最后幾個字還是咬著牙才說出來。

“我聽不懂你說的是什么!”陳沛反倒急了。

搞預審就是這樣,人與人的對抗是最高級的斗爭,其間毫無緩沖余地。你發(fā)了問,就等于上了陣,成敗得失在一念之間。亮相失敗了,丟盔卸甲,就別指望對方能懼你、怵你、按照你提的問題回答。小呂一上陣就丟了范兒,一下讓陳沛翻了身。

交鋒失利,小呂自然無法再問。他磨磨唧唧地跟那海濤認了錯,低著頭等待挨罵。

那海濤恨鐵不成鋼,在心里也明白是自己的錯。小呂剛干預審沒幾天,書記員還沒當好,讓他接預審員的活兒確實不太恰當。也是自己太急,老想著一蹴而就,結(jié)果就是揠苗助長。審人這活兒得由淺入深、因人而異、對癥下藥,有時需要高壓態(tài)勢、拍山震虎,有時則要“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細微滲透,方法對了,才能事半功倍。那海濤一邊看著小呂的筆錄,一邊思索。

“陳沛的學歷是什么?”那海濤問。

“嗯,陳沛的學歷是自學考試的大專,沒受過全日制的高等教育。”小呂說。

“你他媽現(xiàn)在怎么不結(jié)巴了?”那海濤冒了一股邪火。

“我……我……”小呂又結(jié)巴起來。這結(jié)巴就怕提醒,越提醒就越壞。

“行了行了?!蹦呛龘u頭,“他是怎么來到新時代公司的?”那海濤問。

“他……他是……”小呂又艱難起來。

“得了得了,案卷的所有材料你給我拿來,我自己看看。”那海濤煩了。

小呂低頭抿嘴,出門把十幾本案卷都抱了過來,然后又低著頭離開。

“你沒事好好練練念報紙,按照我告訴你的方法一字一字地念?!蹦呛a充道。

這時有人敲門。

“誰???”那海濤沒好氣地問。

“砰”的一聲,門被一腳踢開,齊孝石叼著煙走了進來。

那海濤一看是他,馬上轉(zhuǎn)換了表情,“師……師傅。”

“甭叫師傅,叫老齊?!饼R孝石冷著臉說,手里的兩個核桃揉得咔咔直響。

“哎,您這是干嗎啊?坐,坐?!蹦呛鹕砼策^一把椅子,“您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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