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在結(jié)尾的時候,馮戈精心設(shè)計的晚宴不歡而散。那顯然不是馮戈的初衷。那不歡而散本來也許是可以避免的。
在時裝發(fā)布會前的某一天,馮戈突然召見喬。就在她那間空曠的辦公室里。光很暗。顯得壓抑而冷酷。喬走進(jìn)去。扭頭才看見馮戈站在門后。見到喬她便舉起手中的那套剛剛做成樣品的服裝,并且非常溫柔地問著喬,你以為模特中有人能穿得下這套服裝嗎?
喬看著那套衣服。那是一件非常性感的長裙。蟬翼般透明的絲綢面料。給人一種對女人性器官的暗示和夢想。喬知道他已經(jīng)無需再說什么。馮戈的話就像是一把柔軟的劍,一直刺進(jìn)他心里的那個暗處。他想不到這個女人竟然有如此犀利的洞察力。他不知道其實那就是女人的直覺。
喬走過去拿過了那條長裙。然后他就向外走。是的他心里是明白的。他知道那套洋溢著性的氣息的長裙是他專門為誰設(shè)計的。他覺得服裝設(shè)計有時候就像繪畫一樣,是需要心中有個偶像的。偶像會使藝術(shù)充滿激情,譬如被畢加索愛著的那些畫中變形的女人們。而偏偏馮戈就窺到了這激情。窺到了長裙背后的他的真正的心意。其實喬并沒有想要這套服裝去參加“午夜”的時裝展示會。他只是想把它們做出來,想看到他的激情所演繹出來的究竟是什么。
他所做的這一切,甚至連親手縫制了這件衣服的秀秀也不知道。他記得那天開始剪裁的時候,秀秀突然匆忙地來找他。她也非常認(rèn)真地提出了和馮戈一樣的關(guān)于尺寸的問題。秀秀說,公司的模特中沒有任何人穿得下這么小尺碼的裙子。她說她熟悉公司所有模特的尺寸,她問喬是不是設(shè)計時把尺寸搞錯了。喬自信地說不會錯。他并且執(zhí)意要求秀秀嚴(yán)格按照他的尺寸把衣服做出來。他說這是他所有設(shè)計中最優(yōu)秀的,哪怕永遠(yuǎn)都不會有模特去穿它。
為什么要這樣?秀秀不解地看著喬。但是秀秀還是順從喬的意愿,并且親手縫制了那套長裙。然后她又遵照喬的指示,把它懸掛在樣品服裝中間。那確是一件非常漂亮的裙子。無論樣式和色彩。那么秋天的味道。它就那樣在所有將用于展示會的服裝中隱藏著,并且閃爍著奪目的光彩。喬不知道馮戈怎么就發(fā)現(xiàn)了它。
喬這樣想著,他甚至感覺不到馮戈已走到他的身邊。很近。在很近的地方馮戈奪過去他的那件心血之作,并再度咄咄逼人地問著他,你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按照哪位模特的體形設(shè)計的嗎?
喬無語。他什么也不想說。他甚至不愿看馮戈。其實他們都知道對方的潛臺詞究竟是什么。
然后馮戈又走開了。她說她不得不承認(rèn)這真是一件杰作。她說我在那些樣品中一眼就看到了它。它太出色了。為什么只有它才會那么出色?這大概是你唯一沒讓我審定的作品吧。你對我隱瞞著。為什么要隱瞞?當(dāng)然它是最好的??吹贸瞿銓λ鼭M懷了激情。當(dāng)然你也可以不通過我就把你的想法搬上舞臺。在“午夜”你有這個自由。你是“午夜”的靈魂。可是你知道嗎,它竟然剛好是我的尺碼。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想一想僅僅是郊外的那個那么短的瞬間,你就記住了我的尺寸。你真是天才的時裝設(shè)計師,也是我很多年來一直在努力尋找的。我知道你之于“午夜”意味了什么。那將是劃時代的。非常重要。還有,這件為我而做的長裙提醒了我,過去我作為設(shè)計師在表演結(jié)束后和模特們一道上場時,總是忽略了自己的服飾。我為什么偏偏不為自己設(shè)計一些像樣的服裝呢?難道我就那么不重要嗎?今天你為我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