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叁 月暗孤燈火 夜雨透關山(2)

天子謀 作者:青垚


祁鳳翔看她眉目之間頗為得意,自嘲道:“我跟你這小丫頭較什么勁兒,你不信也罷。我自十三歲離家,交游天下,我朝疆域近乎踏遍。我說十有七八,實是自謙?!?/p>

“當真?”

“當真。天下太大,不是坐在家里就能識得的。我們在桃葉渡上遇見的沙河幫,就是五年前我救過他們的幫主。”他說得冷淡,神容不似狐貍的狡猾,卻有狼的孤傲深沉。身為州將之子,屈身江湖,心不可測,志不可折。

蘇離離默默吃完最后一口粥,擱碗正色道:“你能不能告訴我,究竟要我來做什么?”

祁鳳翔手指叩著桌面,“三日后,你與我到冀北將軍府,去見陳北光?!?/p>

“?。俊彼捨凑f完,蘇離離已驚叫。雖說陳、祁兩家現(xiàn)下互不相擾,那是為勢所逼,大家心里都清楚,駐地相鄰,遲早一戰(zhàn)。

“怎么?陳北光就算二十年前有冀中美男子之稱,你也不用激動成這樣吧?!逼铠P翔涼涼地說。

蘇離離搖頭,“你們兩家是世交?”

“不是?!?/p>

“那你不是去找死?”

祁鳳翔嘆道:“蘇姑娘,你說話總是這么直白嗎?”

蘇離離連連擺手道:“要去你去,我是不去的。再像昨天那么來一下,我小命兒就沒了?!?/p>

祁鳳翔眼睛一瞇,“你非去不可。你要去見一個人。”

蘇離離不寒而栗,“什……什么人?”

祁鳳翔一根手指支在下頜上,望了她半天道:“先把你這身男裝換一換。”見她驚愕得頓時一跳,失笑道,“放心,不是美人計。”

祁鳳翔素來言出必行,下午的時候,果然有人送來兩套女子衣裙飾物。祁鳳翔拈著那衣料,笑出幾分猥褻,“女人的衣服你會穿嗎?要不我?guī)湍惆伞!?/p>

蘇離離一把搶過衣衫,將他趕了出去。

半天,里面沒有一點動靜。再過半天,聲息不聞。祁鳳翔敲門道:“你好了沒有?”

沒有回答。

“我進來了!”

還是沒有回答。

祁鳳翔推門進去時,只看見她的背影站在立鏡之前。妃色長裙曳地,由腰及踝,開出一個優(yōu)雅的弧度。肩背勻婷,纖秾合宜,發(fā)長及腰,散亂地披在身后。不知不覺間,蘇離離已不是那個喜嗔放任的孩子,而長成了娉婷女子。

祁鳳翔站到她身側(cè),望著鏡子里她悵然失神的眼睛,“怎么?被自己嚇著了?”

蘇離離喟然道:“是嚇著了,我這個打扮跟我娘親,實在太像了?!睍r間如水流過,并去的還有親人。回頭看時,歲月荒涼。

“真是孩子氣?!逼铠P翔撫上她的頭發(fā),柔軟順滑,是慰藉的意思,卻不顯突兀,“這個人本就是你,要學會認識你自己。來把頭發(fā)梳一梳?!?/p>

蘇離離低頭看那裙擺,衣袖一牽,抬手劃起一道弧線,忽然莞爾一笑,道:“這裙子……我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她笑得俏麗狡黠,方有了一點少艾女子應有的新奇靈動之意。蘇離離轉(zhuǎn)身在屋里走了兩圈。

惹得祁鳳翔拊掌大笑道:“你若站著不動,還像個樣子。當真走起來,頭不正,肩不直,左顧右盼,定要被人議論?!?/p>

整個下午的時間蘇離離都用在了梳妝打扮上。然而女子的發(fā)式,即使最簡單的,她也覺得太難了,那辮子怎么也捉它不住,常常叫祁鳳翔“給我捉著這縷頭發(fā)?!睅捉?jīng)奮戰(zhàn),她總算把頭發(fā)梳好了,雖然蓬松凌亂了點,到底還有些像樣。

等坐到鏡子前,蘇離離才發(fā)現(xiàn)胭脂水粉實乃她的大敵。祁鳳翔從旁參謀:擦得太白了,粉沒抹勻,胭脂像猴子屁股……于是數(shù)番嘗試,以兩人笑得七零八落而結(jié)束。

鑒于蘇離離畫的眉毛高低不勻,祁鳳翔親自動手給她畫了一遍,粗細不同。于是他將細眉添一筆,發(fā)現(xiàn)另一邊又細了。反復添了兩次,眉如大刀,殺氣騰騰。

蘇離離大怒,祁鳳翔很是挫敗,說畫美人圖從不失手,怎的畫真人如此不堪。思忖之下,得出結(jié)論,蓋因蘇離離不是美人,故而影響了他的發(fā)揮。

洗臉凈妝,一番鬧騰,以祁鳳翔撫額怒曰“朽木不可雕也”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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