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心動

房產(chǎn)戰(zhàn)爭 作者:劉東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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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腦袋

上了車,賀廣仁坐在后排座上,一言不發(fā)。車也在悶頭前行著。

胡非突然伸手摸了一下石山的腦袋,笑道:“服了你小子,連段市長的腦袋也敢摸?!?/p>

石山“呀呀”著搖頭,表示聽不懂胡非的話。陳風從反光鏡里看看賀廣仁的臉色,說:“胡非,這事回公司不要亂嚼舌頭?!?/p>

“為什么?挺好玩的事情,干嗎不讓說?”

“你怎么能把這當成有趣的事?這不明擺著是捅了馬蜂窩嗎?”

“馬蜂窩?馬蜂窩在哪兒?”

胡非居然聽不懂陳風的話意。

陳風苦笑一聲,說:“石山當眾摸了段市長的腦袋。你想啊,段由來是什么人物?山城的政界領(lǐng)導啊,竟然當眾被人摸了腦袋,他再大度也會記恨于心。石山雖是個無名之輩,但是,賀老板卻是企業(yè)界的龍頭人物。段由來會怎么想?他肯定認為石山是賀老板授意的,是故意要當眾羞辱他。除了咱們知道石山這小子是個不諳世事的人,誰還知道?誰又相信?你沒見開會時,大家的眼神嗎?其實,大家都以為是咱們賀老板炒作呢。即使段由來相信石山的行為不是賀老板授意的,在場的那些人會相信嗎?山城幾十萬人民會相信嗎?石山是咱們公司的人,段由來自然會把這筆賬算到大山江公司的頭上?!?/p>

胡非說:“不會吧,啞巴野小子自己做的事,自己當,關(guān)我們賀老板什么事?”

“我想過,即便段市長不在意,也會有人在他耳邊吹風?!?/p>

“誰這么討厭?老子砍了他!”

“算了?!边@時,一直不說話的賀廣仁擺擺手,示意兩人不要再說下去了。

沉默了一陣兒,賀廣仁問:“劇團那張嘴,也想和我們啃一塊骨頭,你們說該怎么辦?”

胡非說:“打破他的頭?!?/p>

賀廣仁說:“做人不要這么絕,陳風,你說說看?!?/p>

陳風說:“想法把骨頭移開?!?/p>

賀廣仁搖搖頭:“骨頭是活的,但是,南區(qū)那塊地是死的,怎么移?何況移開了,魏大魚會再來,他啃不到骨頭是不會死心的,最好的方法是磨掉他的牙齒,讓他斷絕了啃骨頭的念頭?!闭f到這,賀廣仁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他的眉頭微微跳動著,顯然正在思索著什么,但是,他想著什么,陳風等人就不知道了。

車到牡丹園門口,賀廣仁對胡非說:“你把石山送進去,然后自己回公司吧,我去一趟段市長那里。”

胡非拉著石山下了車,走進牡丹園,遠遠地見小米正在湖邊坐著,呆呆地發(fā)愣,胡非就吆喝上了:“小米,有趣事,好玩的事?!?/p>

小米扭頭見了胡非和石山,就跑了過來,問胡非:“啥趣事?”

胡非就把石山在會場上的表現(xiàn)說了一遍,想到有趣處,自己抱著肚子呵呵大笑起來,笑完,見小米一臉憂慮,就問:“這么好笑的事,你怎么不笑呢?”

小米說:“這事鬧大了,估計會滿城風雨,石山?jīng)]見過世面,但是,賀老板會受到影響?!?/p>

胡非一愣:“你怎么和陳風那小子一個見識,我胡非就不這么認為,他段由來的腦袋那么光,比麻叔的腦袋還亮幾分,摸摸又何妨?”

小米“唉”了一聲,說:“但愿賀老板能馬到成功,處理好這件事。”

胡非“啊”了一下,說:“你竟然知道賀老板處理這事去了?”

小米說:“是啊,要不送石山回來的應是陳風,賀老板對你一向是不太放心的,既然石山出了這事,賀老板還讓你把他送回來,可見,陳風是無法分身,估計現(xiàn)在纏繞賀老板的事就是這件了,處理不好,會后患無窮?!?/p>

“什么后患?”胡非撓著腦袋說,“怎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就我笨?!?/p>

“你啊?!毙∶卓粗钦f,“你經(jīng)常跟在賀老板的身后,難道一點不發(fā)覺什么嗎?”

“什么?我一向很笨的,你干脆直說吧?!?/p>

“賀老板啊,他是不甘心當一個企業(yè)老總的?!?/p>

“這我知道,他這不又當代理會長了嗎?”

“不是這個?!?/p>

“那他……還想當什么?”

“代理會長是個虛職,企業(yè)聯(lián)盟會或許只是他的跳板……”

正說到這,胡非的手機突然響了。

胡非一看是陳風的號碼,就擺擺手,讓小米先別說,然后接聽:“喂……什么?怎么會這樣……好,我馬上去。”

掛了手機,胡非臉色大變,他急匆匆地往外跑。小米見他神色焦急,就朝著他的背影招呼:“喂,出了什么事?”胡非頭也不回地說:“賀老板出車禍了……”

一個人在世上,可以對任何事不低頭,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不屈服,唯獨在疾病面前是軟弱的。賀廣仁雖是一個強者,但是,面對突然而來的災禍,他也無從躲避。

似乎所有的醫(yī)院,都布置得干干凈凈,外墻和內(nèi)墻一樣潔白。走廊上貼著溫馨的標語。但是,又似乎沒有人愿意到這地方來,除了醫(yī)生和醫(yī)務工作者。所以,即使醫(yī)院修得像花園一樣漂亮,來這里的人,也沒有幾個有心情欣賞。

小米趕到醫(yī)院時,201房里出出入入,全是社會各界的名流,小米一個弱小女子,根本就擠不進去,她只好走到病房外的窗口看,見賀老板有些虛弱地躺在床上,和前來的人,一個個握手,不住地說著感謝的話。小米舒了口氣,一顆心從牡丹園一直撲通撲通地蹦到醫(yī)院,幾乎隨時都會跳出口腔,現(xiàn)在,終于安穩(wěn)了下來??礃幼?,賀老板是皮外傷,小米放心了。這時,小米聽到門口有人喊:“段市長到。”接著,擠在門口的人都向兩邊閃開,一個頭頂光亮的胖子在幾個跟隨人員的陪護下,走進病房。

胖子正是段由來。小米在電視上見過。雖然小米一向不喜歡看地方電視臺,尤其是新聞頻道,但是,有時賀廣仁會交給她一項任務,讓她記錄下當晚的地方新聞,有哪些領(lǐng)導開了什么會,有哪些人物參加了會議等等。其實,小米喜歡生活味濃的韓劇,她很羨慕韓劇中的男男女女,一個個長得干干凈凈的,而且里面男女青年戀愛時的纏綿,感覺像泡泡糖一樣,越嚼越幸福,即使由于一個誤會帶來的短暫分手,也憂傷得那么讓人念念不忘。

段由來一進病房,賀廣仁似乎就想欠身坐起來,可是,身子一動,不知扯了哪根疼感神經(jīng),他的臉上顯出痛苦的表情。小米看到剛剛氣色舒緩的賀廣仁,見了段由來,仿佛病情一下子加重了許多。她按了按胸口,不由得又揪起心來。或許是有內(nèi)傷沒有查出來吧?小米忍不住掃了一眼旁邊的一位醫(yī)生。如果那醫(yī)生恰恰轉(zhuǎn)過頭來,就會看到窗外小米詢問的目光。

12.彌補

段由來大步跨到病床前,用手把賀廣仁按住,關(guān)切地說:“賀老板,千萬不要動,養(yǎng)傷要緊?!?/p>

賀廣仁順勢躺下了,他充滿歉意地看著段由來,虛弱地說:“那……那事怪我家教不嚴哪,從會場回去……回去……我教訓了石山一頓,然后……然后就準備去段市長家里負荊請罪,誰想,咳,咳……段市長見了我的號碼沒接電話?!?/p>

賀廣仁停停頓頓,似乎用著最大的氣力才說了這段話。話說完,臉色更加蒼白了,額頭也浸出了細微的汗珠。

段由來掏出一張紙巾,給賀廣仁擦了擦額頭的汗,說:“當時,我正在和上面的領(lǐng)導通話,所以不方便接。”

賀廣仁唉了一聲說:“可我……擔心段市長是心存芥蒂啊,所以……所以讓陳風打車去你的辦公室看看,我親自駕車去你的家里,咳,咳,誰知……由……于心神不寧,差點把這條小命送到閻王爺那去,要是……那樣的話,我就無法給山城人民做奉獻了?!?/p>

段由來說:“那可不行,你是我們山城的企業(yè)巨頭,你要是走了,我非要去閻王殿大鬧一場不可,甚至,我要學那孫悟空,把你的生死簿改了,讓你再活50年?!?/p>

賀廣仁說:“南區(qū)那塊地,我考察過了,不過據(jù)說劇團的魏團長也想搞,不知政府的意思是讓誰做?我原本有意在那里給您留一套房子,算是個清閑的住所,工作累了,可以去那里緩解一下壓力,看來,是沒指望孝敬您了。”

段由來說:“他魏大魚有什么斤兩?能跟你爭?”

賀廣仁微微一笑:“這事還不看政府的手往哪里揮嗎?我一向不是個輕敵的人,再說,我估計魏大魚并不是孤軍作戰(zhàn),他背后一定有高人,所以,這次只能甘拜下風了?!?/p>

他說到這里,陳風有些著急,心想,賀老板把南區(qū)看得這么重,怎么隨隨便便就要退出競爭呢?正想到這,就聽段由來呵呵一笑。再見他上前握住賀廣仁的手,說:“賀老板,你放心,有我姓段的在位一天,就不會看著你失敗的,你只能進,不能退,競標會不過是個形式,一切還不是我說了算?今天就給你交個底,放心吧,工程是你的?!?/p>

賀廣仁望著段由來,臉色逐漸舒緩了下來,眼神中流露出了笑意,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仿佛心頭壓了一塊石頭,而現(xiàn)在,終于挪開了。

陳風若有所悟,心想,原來賀老板用的是以退為進的戰(zhàn)術(shù)。我說呢,賀老板這樣的人,怎么會輕易認輸。

小米暗暗稱奇,難道賀老板的病又好多了?真是怪事,怎么他的病忽好忽壞的。小米見賀廣仁的臉色舒緩下來,心情也好了許多,她雙手一合,在窗外祈禱著:賀老板是好人,大大的好人,求佛祖保佑賀老板盡快好起來。

段由來說:“從會場回來的路上,我確實接到幾個電話,都是針對石山的行為的,有人認為石山是你找的托兒,他本身不是什么野人,也不是啞巴,這可能是你的一個隱秘計劃?!?/p>

“不,不會的?!辟R廣仁臉色大變,他嘴唇牽動著,連身子也在顫抖。

段由來微微一笑,拍拍他的手,說:“不過,我這不是來了嗎?我來,說明我相信你,不信那些讒言流語,你是咱們市的大功臣,我不指望你指望誰?是不是?”

賀廣仁說:“請放心,我承諾的事一定會做到?!?/p>

段由來摸了摸自己的手背,呵呵一笑:“你向我承諾了什么?也許幾天后我就忘了,倒是你的病情,我很掛心,你一定要好起來,給我健康地活下去?!?/p>

賀廣仁感激地點點頭,說:“謝謝段市長理解,我沒什么事,就怕給你帶來負面影響啊?!?/p>

段由來突然拍了拍額頭,說:“對了,我有個開窯廠的老鄉(xiāng),姓何,這幾年一直想認識你,對你這個房地產(chǎn)業(yè)的老大可是崇拜已久了。”

賀廣仁笑笑說:“段市長的老鄉(xiāng),就是我的老鄉(xiāng),能認識那位何經(jīng)理,也是我的榮幸?!?/p>

段由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那我找機會讓你們認識認識,商人嘛,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對你們都有好處的。好了,我還有很多事要辦,就先告辭了,你休息吧。病房里也不要讓人隨便出入,賀老板需要休息?!弊詈筮@句話,段由來是對陳風說的。說完,段由來和賀廣仁握手告別,走了。

段由來走后,陳風果然開始疏散一些無關(guān)的人員,除了一些機關(guān)要員和社會名流,其他人一概不讓進。

小米進去的時候,來看望賀廣仁的人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賀廣仁瞇著眼,躺在床上,他似乎剛經(jīng)歷了一場戰(zhàn)爭,很累,很乏。

小米把煮好的八寶粥放在病床前的桌子上。賀廣仁微微一睜眼,說:“小米,我不餓,你回吧。”

小米“哎”了一聲,說:“那我回了?!?/p>

走到門口時,小米對陳風說:“八寶粥還熱著,賀老板餓的時候,你就讓他喝幾口?!?/p>

陳風點點頭。

早上八點,醫(yī)院病房內(nèi)。賀廣仁拿著一份《山城早報》,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他“啪”地一掌拍在病床前的茶幾上。站在旁邊的陳風和胡非忍不住一哆嗦。賀廣仁說:“你的記者朋友手筆好高明,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報道,會給我?guī)矶啻蟮呢撁嬗绊憜???/p>

陳風低著頭說:“都怪我一時疏忽,沒有叮囑他,他畢竟對商界的利害關(guān)系把握不夠?!?/p>

賀廣仁說:“這些新聞人是靠不住的,他們只想到媒體的焦點性,怎么抓觀眾的眼球,怎么報道,唉?!?/p>

陳風:“賀老板放心,我會想法彌補的?!?/p>

賀廣仁眉頭一抬,說:“怎么彌補?”

陳風說:“我這就去收集今天的所有早報?!?/p>

賀廣仁閉上了眼睛,揮揮手,說:“你看著辦吧。”

陳風拉了胡非一把,兩人出去了。

陳風和胡非忙了一個小時,將市內(nèi)三個分發(fā)點的早報全都收集了起來,最后又來到了報社外。

剛下車,就聽兩個市民在報社對面的報亭前議論:“瞧,大山江公司的賀老板收養(yǎng)了一個野人,膽子也太大了?!?/p>

“不會吧,他居然敢摸市長的腦袋?”

“這還有假嗎?是昨天企業(yè)聯(lián)盟會的消息?!?/p>

“你說這小子會不會是賀廣仁故意授意的?”

“有可能,但是賀老板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還用問嗎?賀老板財大氣粗,已經(jīng)不把段市長放在眼里了?!?/p>

陳風和胡非走了上去。胡非用膀子將那兩個人左右一撞,來到報亭前,對老板說:“喂,今天的早報還有多少?”

那兩位剛想發(fā)怒,一見胡非的氣勢,忍住了。

老板看看陳風和胡非,笑著說:“兩位要多少?”

胡非說:“我問你有多少?”

老板說:“二百份,不過,已經(jīng)賣出了兩份?!?/p>

胡非說:“拿來,我們都要了?!?/p>

老板微一愣神。

胡非眼珠子一瞪,喝道:“快點,沒聽到嗎?”

老板仍然不信,問了句:“兩位真的都要?”

陳風掏出一百塊錢遞給他,說:“你到底是不是做生意的?”

老板見了錢,兩眼一亮,擔心陳風會反悔,一把抓了過去,又擔心錢是假的,橫看豎看了幾遍,又放在驗鈔機上過了幾遍,才拿出一捆剛拆開的早報來。胡非抱了起來,幾步跨到車前,一開車門,把報紙扔了上去,回頭一看陳風,還在報亭前站著,就喊:“喂,還磨蹭什么?”陳風指指站在案子前看報紙的那兩位。胡非走了回來,說:“干什么,你認識他們啊?嫌我剛才對他們不禮貌?”

陳風搖搖頭,說:“這兩位的報紙也得收回去。”

胡非恍然大悟,拍拍那兩位的肩膀,說:“兩位,報紙看完了嗎?”

那兩位抬起頭來,見是胡非,也不敢動怒,忙說:“差不多了,您有什么事嗎?”

胡非說:“拿來,我要買你們手中的報紙。”

一個個頭略高的人說:“報亭里這么多,你為什么買我們的?”

胡非嚷道:“有多少我們買多少,關(guān)你屁事!”

老板看看他們,說:“報紙也看得差不多了,留著也沒什么用,就賣給他們,趕緊忙自己的事去吧?!崩习逡姾切宰蛹?,脾氣暴,動不動就要出手,怕影響了自己的生意,期盼著胡非和陳風趕緊買了報紙走人。

13.競標

老板的話說完,個頭略矮的那位說:“我們的報紙不賣?!?/p>

胡非忽地把拳頭揮了起來,說:“你賣不賣?”

陳風忙把他拉到身后,對那兩人說:“兩位反正已經(jīng)看過了,也沒多大的用處,就賣了吧,我們可以給你兩倍的價錢?!闭f著,取出兩塊錢來,一只手里捏著一塊,示意和兩人交換。個頭高的剛要張口,個頭矮的眼珠子一轉(zhuǎn),說:“賣倒可以,不過,不能只翻一倍?!?/p>

陳風微微一笑,把零錢揣回,又拿了兩張十塊的出來,仍是一只手里捏著一張,說:“這樣可以了吧?”那個頭高的人伸手便要去抓,被個頭矮的人打了一巴掌。個頭矮的人說:“不賣?!?/p>

陳風面色一沉,把手抽了回來,問:“兩位開個價吧,到底多少才肯賣?”

個頭矮的人說:“一張一百,愛買就買,不買我們帶走?!?/p>

胡非一聽,噌地從后面躥了出來,揚手又要打,被陳風拽住了。陳風掏出兩張百元票子,拍在兩人手上,拿過報紙拉著胡非走了。把那個報亭老板看得后悔不迭地自語:“早知今天行情大變,我剛才也狠了些,這兩張的錢就賣了我近兩百張的,太不可思議了?!?/p>

石山在小米的幫助下,已經(jīng)基本熟悉了一些簡單的生活習慣,同時也掌握了一些常用的手勢,只是仍然不會說話,而且很單純,他幾乎沒有太多復雜的想法。

本來,如果牡丹園只有小米和石山和門衛(wèi)老王,生活再單調(diào)些也無所謂,但是,這只是小米的一個幻想而已。事實上,牡丹園的主人是賀廣仁。尤其是賀家還有賀云峰兄妹,小米一個保姆,很多事上做不了主,都有約束感。

賀云峰是個男人,他雖然討厭石山,但畢竟不會有太過分的行為,而賀紫衣不同。賀紫衣似乎一見到石山就要想法折騰他一番。

一天,大山江公司業(yè)務部接到一個電話,當時負責人胡非和賀廣仁參加南區(qū)競標會去了,其他人就把電話轉(zhuǎn)給賀紫衣,賀紫衣雖然是閑職,但畢竟是賀家的大小姐。賀紫衣和對方談了一會兒,對方要求看一下城西那幾間老宅子。

城西有一塊地,是賀廣仁的老宅基,面積不小,但上面只有幾間破房子。由于處在郊區(qū),地理位置不是很好,一直沒有開發(fā)。其實,如果賀廣仁在,他是不會賣的,但賀紫衣卻不這么認為。

賀紫衣放下電話,就想起了石山。覺得這是折磨石山的一個好機會,于是給小米打電話,讓她告訴石山,去水城的梅玲莊園送一把鑰匙。談老宅基生意的是梅玲莊園的老板梅玲女士。

小米不敢說不字,卻又擔心石山,畢竟他從沒有做事的經(jīng)驗。

放下電話后,小米就想,是不是把這份差事轉(zhuǎn)給麻叔?在整個大山江公司和牡丹園,小米知道除了賀廣仁外,只有麻叔才能降住賀紫衣。麻叔雖然是個麻臉的瘸子,但是,由于性格怪異,大山江公司的人對他很敬畏。小米很多時候依賴于麻叔,比如賀廣仁等人不在,她拿不定主意做什么飯時,會問問麻叔。麻叔便說土豆燉肉。小米按照麻叔的意思做了,吃飯時,如果誰想挑剔,小米就說,這是麻叔讓我做的。于是,大家不吭聲了。

在大山江公司和牡丹園,麻叔,是自賀廣仁之下最權(quán)威的人。

南區(qū)開發(fā)項目競標會是在南區(qū)的現(xiàn)場舉行的,會議由段由來主持。會場上雖然來了不少商界的人,但是,真正參與競標的只有賀廣仁和魏大魚兩個人。競標還沒開始,周圍就是一片議論聲,大家都認為這場競標會是個形式,那魏大魚怎么能和賀廣仁比。有人甚至說,也許這本身就是政府的意思,讓一個魏大魚出來,競標會才算順理成章,舉行得有其意義。其實,南區(qū)這個地方,也有些商界的人看中,向政府遞交申請,不過,政府軟言暗示了,說他們不會有希望的,因為賀廣仁已經(jīng)決定投資競標了。那些人一聽,自然就打了退堂鼓,誰都知道,只要賀廣仁決定要開發(fā)的地段,別人就不會有希望。

競標開始,段由來對著話筒,清了清嗓子,說:“各位,山城的父老鄉(xiāng)親,商界的老板們,為了把我們山城建設成美好的家園,讓市民安居樂業(yè),政府決定舉行這次公開競標會,最終將按照民意和競標結(jié)果結(jié)合的方式,決出投資方。今天請大家來,也算一個見證,大家不要認為,這樣的事由政府說了算,其實,你們才是城市的主人,為了把自己的家園建設好,今天的民意分要占據(jù)主要的因素,其次,才是投資實力?!?/p>

坐在競標席上的胡非低罵了一聲:“放屁?!辟R廣仁也是眉頭一皺,暗想:“段由來今天這番話是什么意思?”他雖然心中有疑,但是,因為競標者只有他和魏大魚兩個人,并不多加擔心。畢竟按實力,論名氣,那魏大魚都遠遠不能和他相比。

段由來話聲一落,人群中突然站出一個人來,喊道:“我反對賀廣仁參與競標。”

賀廣仁順著聲音望去,看出來了,此人便是經(jīng)常坐在牡丹園對面樹下的乞丐。

人群一陣嗡亂。段由來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冷靜,然后問乞丐:“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反對賀老板競標?”

乞丐說:“段市長,你剛才說民意將占今天競標的主要因素,這話可算數(shù)?”

段由來笑著說:“當然,我剛剛說過的話怎么能不算?如果不算,別說你,在場的市民,整個山城市的百姓也不會答應?!?/p>

乞丐說:“那好,段市長,今天我就信你一次?!?/p>

段由來說:“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話呢?!?/p>

乞丐說:“我叫陸一,原是城西郊外的村民,十年前,賀廣仁強行拆除了我們的民居,蓋了一棟觀風樓。”

段由來說:“這事我聽說過,政府為了采風方便,在西郊蓋了一棟樓,取意是時刻關(guān)注百姓生活,算是在民間安了一雙眼睛,當時,這項工程是賀老板負責的?!?/p>

陸一繼續(xù)說:“當時,我正在外地打工,父母無力抗拒,只好任賀廣仁將祖宅拆除,又給安排到新蓋的觀風樓上,可是他賀廣仁利益熏心,一棟樓成了豆腐渣工程,不到半年便倒塌了,我父母因此冤死在樓下?!闭f到這,陸一目眥欲裂,指著賀廣仁破口大罵。

賀廣仁耳朵動了動,說:“此事當年早就做了了斷,我向政府申明過的,是工程合作商的問題,他們偷工減料,樓基打得不好,當然,我也有一定責任。”

段由來摸了摸自己的手背,說:“是啊,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當年政府不是出面調(diào)解了嗎?責任不能全怪賀老板。”

陸一說:“可是,我永遠忘不了父母的屈死,讓這種人再承建南區(qū),政府就敢信任嗎?老百姓敢住他的房子嗎?”

段由來唔了一聲,說:“我聽說最近十年賀老板承建的工程還可以,基本沒有投訴的。”

陸一說:“但是,南區(qū)是山城的門戶,如果樓房質(zhì)量不能保證,勢必影響整個山城的形象,我覺得用魏團長老百姓才放心,用賀廣仁這樣的商家沒人不提心吊膽?!?/p>

“對,對。”周圍的百姓群起而應:“讓魏團長做,反對賀廣仁。”

賀廣仁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參與會議的市民對他有這么大的反感。

段由來看看他,說:“賀老板,我看南區(qū)的事就交給魏團長吧,這是民意,民意不可違啊?!?/p>

賀廣仁看看段由來,又看看周圍怒視他的群眾,再看看一言不發(fā),卻得意洋洋的魏大魚。他知道,今天這事魏大魚背后的人肯定經(jīng)過了詳細的謀劃,看得出,陸一被那人收買了,連這些咋呼的百姓,肯定也得了那人的好處。甚至……

他看看段由來,從其狡詐的臉上發(fā)覺,段由來極有可能也成了那人的人。

既然這樣,他還怎么斗?

賀廣仁點點頭,說:“段市長,我認敗了。”

14.折騰

賀紫衣要讓石山一個人去做事,小米自然猜出了賀紫衣的意圖,她無非就是看著石山不順眼,想折騰他一下。于是,小米給麻叔打電話,把賀紫衣安排石山的事說了一遍,末了又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想讓麻叔跟賀紫衣說一下,取消這項任務。想不到麻叔聽后說:“既然紫衣那丫頭指定要石山去,就讓他見見世面也無妨,何況城西那塊破地方,也沒什么大的用場,能出多大的事?”小米說:“我不是擔心老宅子出事,而是擔心石山?!甭槭宕笮?,說:“沒啥大不了的,摔倒了再爬起來嘛,讓他去吧,習慣了就好了,你越是袒護著他,他越是得不到鍛煉的機會,那么,他什么時候才能像正常人一樣做事?小米,我聽出來了,你對這傻小子有意思是吧?如果你真喜歡他,就鼓勵他去做,男子漢,越摔打越結(jié)實?!?/p>

小米知道麻叔的話有道理,只好通過手勢告訴石山,要出去做事了。

石山懂了,很興奮,因為他畢竟是第一次接到差事。他和小米用手勢交流:“你幫不幫我?”

小米說:“我怎么幫你,我又不能離開牡丹園,靠你自己吧,反正附近的線路和位置,我平常都領(lǐng)你去過了?!?/p>

說著,小米找出那把鑰匙來,拴在石山的腰上。石山做了個“放心”的手勢。

石山出來時,賀紫衣已經(jīng)派了車來。上了車,無須石山做手勢,雇傭司機張強便駕著車向水城而去。張強受了賀紫衣的暗示,一路上,故意制造了幾次險情,想刺激石山。誰知,石山異于常人,往往一般人看到要和前面的車撞在一起了,會驚叫,會心跳,甚至會嚇昏過去,因為那不是玩笑,而是玩命,但是,石山覺得有趣,一次驚險過去,他露出欣喜的目光。張強看在眼里,一臉苦笑,心說,這個野人,真是個呆子,算了,別玩他了,鬧不好,把自己玩進去。

玩笑可以開,但方向盤的玩笑可不是隨便開的。

水城在山城之西,兩城相隔幾十里,十幾分鐘的工夫就到了。山城兩面靠山,水城兩面傍水。兩城同樣的景色秀美。傳說,在古時,曾有一對青年男女非常恩愛,卻終生不能相守,男人臥倒后,化成了一片綿綿的山脈,女人臥倒后,化成了一片柔柔的河水。由于這個凄美的愛情故事,山城和水城的后代,締結(jié)了無數(shù)的姻緣。

梅玲莊園在水城,其規(guī)模并不輸牡丹園多少。車來到莊園門口時,門口已經(jīng)站了三個人,左邊是個黑衣漢子,國字臉,皮膚也是黑黝黝的;右邊是個身材頎長的人,身穿休閑服、頭戴禮帽,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面目;中間站著的是個女人,四十來歲,氣質(zhì)高雅,一派雍容富貴的樣子。

張強把車一停,對石山說:“那個國字臉的黑衣漢子是梅玲公司的總管梅尚全,綽號梅老大,很多業(yè)務都經(jīng)他之手,是個全才,尤其在業(yè)務洽談上;戴禮帽的人看不清,梅玲公司好像從沒這號人;中間的女人就是梅玲,也就是梅玲公司的女老板?!?/p>

他說的這些,石山基本沒聽明白。石山走上前,向梅玲微一欠身,表示禮貌。這一禮節(jié)是小米教給他的。

戴禮帽的人俯在梅玲耳邊說了一句,梅玲眼中一亮,問石山:“你就是最近剛被賀廣仁收留的野人?”

這句話石山聽明白了,因為這是小米教給他最多的一句話。

小米知道,如果石山走在街道上,好奇的市民肯定會問他,而大多會問這句。石山聽懂了,沖梅玲點點頭。

梅玲“哦”了一聲,說:“關(guān)于你的事,我聽過不少,今天總算親眼所見了,是賀老板讓你來的嗎?”

石山撓了撓頭,茫然地望著梅玲。

梅玲笑笑,說:“看來我們一時想深入交流很困難,這樣吧,我們先去看一下房子?!?/p>

說著,梅玲指指車,向石山做了個“走”的手勢。

石山轉(zhuǎn)身上了車。

賀廣仁臉上籠罩著怒氣。近十年來,他在事業(yè)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第一次品嘗到失敗的滋味,這才感覺到自己忽略了對手的存在。以往的失敗都在于輕敵。不記得從哪里聽過這樣一句話,以前沒有引起警覺,現(xiàn)在終于領(lǐng)會到了這句話的意味。不過,對于區(qū)區(qū)一個南區(qū)的工程,他并不放在心里。他在乎的是躲在魏大魚身后的人,那人對他的威脅是巨大的,隱蔽的,防不勝防的,不可預料的。到底是誰操縱著魏大魚?他接連想了幾個企業(yè)界的人物,總覺得他們的實力與自己相比,根本不構(gòu)成威脅。換句話說,他們還沒有膽量和自己斗。那么,會是誰呢?段由來?也許是他,他身在政界,卻操縱著商界的事。但是,想想又不可能。段由來沒有做這件事的理由,他放著自己一個房地產(chǎn)業(yè)的老大不扶持,會找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魏大魚?何況,魏大魚的成功基數(shù)有多少?能給他多少好處?突然,賀廣仁的腦海里出現(xiàn)一個人影,雖然只是電光般一閃而過,心里卻是猛地一震。難道是她?賀廣仁心有所想,忍不住自言自語地說:“不錯,有可能是她!”

胡非問:“賀老板,是誰?”

賀廣仁說:“是誰你就別管了,我只是猜測,還鬧不準,陸一的事,你給我盯緊了,我擔心他會繼續(xù)添亂子?!?/p>

胡非說:“一個乞丐,他能添什么亂子?”

賀廣仁說:“當年他就曾上訪,讓我的公眾形象受損,這次再站出來反對我,顯然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

胡非說:“南區(qū)的工程已經(jīng)交給了魏大魚,他不是已經(jīng)達到目的了嗎?顯然他是和魏大魚一伙的。”

賀廣仁說:“我擔心的是他會繼續(xù)影響我的事業(yè),這只是第一步棋?!?/p>

胡非說:“賀老板,我看你是多慮了,陸一根本不是商界的人,他鬧下去能有什么好處?”

賀廣仁搖搖頭:“我擔心的是他背后的人?!?/p>

胡非終于聽出來了:“您是說……有人指使他?”

賀廣仁點點頭:“不但是他,還有魏大魚,他們背后應該是同一個人?!?/p>

胡非罵了一聲:“看我不把他們的主子揪出來!”

賀廣仁說:“目前咱們只能順藤摸瓜,暗中行事,早晚他的主子會浮出水面的。不過,為避免陸一那小子給我惹麻煩,你要多往信訪那邊跑著?!?/p>

胡非驚訝地說:“陸一還想上訪?”

賀廣仁說:“我只是猜測,現(xiàn)在,他們是能攪多亂就攪多亂,只要搞臭了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往水里扔石頭,所以,陸一最有可能的行動就是去上面揭開這個陳年的傷疤,我倒不是怕這件事,只是擔心善良單純的市民受到鼓動,對咱們的發(fā)展不利,讓那些卑鄙的小人鉆了空子?!?/p>

胡非兩眼一瞪,說:“要不我讓他永遠開不了口?”

賀廣仁搖搖頭:“你啊,總是這么魯莽。古人說,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記住,不要給我惹麻煩?!?/p>

胡非點點頭,說:“是?!?/p>

15.舊宅

來到山城西郊的房子外,石山掏出了鑰匙,把門打開。

房子只有四間,由于年深日久,墻皮斑駁脫落,屋內(nèi)潮濕陰暗,積滿了蛛網(wǎng),屋頂也有幾處破漏,幾縷陽光射了進來,陽光中飄浮著細微的塵粒。梅玲伸出手,在鼻翼前扇動著屋內(nèi)的霉味。轉(zhuǎn)了一圈,石山打了個手勢,意思是問梅玲“成還是不成”。

梅玲沒有看懂,但大抵也知道石山的意思,于是笑著說:“這事我考慮后再答復吧,你可以回去了?!闭f著,又朝石山做了個回的手勢。

石山想了想,懂了梅玲的意思,轉(zhuǎn)身要走,梅玲突然喊了一聲:“站住。”石山回轉(zhuǎn)身來,只見梅玲的手中多了把手槍,烏黑的槍口正對著他。他撓了撓頭,茫然地看著面前的槍,慢慢地,臉上浮現(xiàn)出好奇的神色。

槍,是危險的征兆,甚至是死亡的象征。一般人突然看到槍,會勃然變色,或許還會嚇昏了過去。但是石山?jīng)]有。槍在石山的腦子里一點印象也沒有,或者說,一點兇器的感覺也沒有。

石山從沒看過槍,他不知道槍口的危險,所以竟然迎了上去。石山走到梅玲面前,先是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槍口,接著,又用手摸了摸。

梅玲的臉色從驚奇轉(zhuǎn)為平靜,她微微一笑,說:“看來社會上的傳言是真的,你真的是不諳世事。”

說完,梅玲將槍裝在一個錦盒里,外面系好紅藍的綢子,對石山說:“這東西你帶回去吧,送給賀老板?!币娛揭荒樏H?,就將盒子揣進他的懷里,往外推推他,做了個“回”的手勢。石山展顏一笑,他知道盒子里的東西是讓他帶走了,于是揣著錦盒上了車。一路上,石山很興奮,不停地伸手摸著錦盒,但是,他沒有打開,瞥一瞥司機張強,擔心他突然把錦盒里的東西搶了過去。

石山回到牡丹園時,賀廣仁等人都已經(jīng)回來了。

小米一見石山,就喊道:“快看,他回來了!”

石山走進大廳,小米跑過來,一邊比畫一邊問:“是不是完成了?”

石山點點頭。小米高興地鼓掌。石山能夠完成任務,并且安然回來,這比她做完了一天的工作還要開心。

賀廣仁滿意地說:“看來石山也可以做事的,我并不白收養(yǎng)他。”

小米興奮地向石山打著手勢,問他這項任務怎么樣。石山做了幾個手勢,大意先是向東一直走,又轉(zhuǎn)而向西,到了一個老宅子,轉(zhuǎn)了一圈,就回來了。小米給賀廣仁解釋:“一直往東,是說石山先去了水城,又折而向西,是去了老宅子,看來梅玲公司的人只是看看,未必想買,所以很快就回來了?!闭f到這,小米看到石山懷里鼓鼓的,就指指他的胸前,問:“你帶回來的是什么?”石山抱著懷,倒退了幾步,不想把錦盒拿出來。小米臉一沉,一邊做手勢,一邊說:“有私心,不是男子漢。”石山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后,有些不舍地把錦盒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這是什么?”賀紫衣第一個好奇地湊過來。石山伸手把錦盒打開了。

“啊?!辟R紫衣驚叫一聲,嚇得花容慘變,只見石山從里面拿出一把手槍,而且槍口對準了她。

“快放下!”陳風一個箭步躥過來,劈手把槍奪了過去,一看,竟是把玩具手槍,臉色才舒緩了下來。賀廣仁突然重重地一拍茶幾,拂袖而去。

眾人都傻眼了,小米趕緊跟在賀廣仁后面,一路小心翼翼地勸著。

賀廣仁回到自己的臥室里,在沙發(fā)上不停地抽著雪茄煙。煙霧繚繞中,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扎著大辮子的女孩。女孩坐在臺階上,望著遠處的街道出神,這時,有兩個男孩跑了過來,年齡略小的男孩將一束花送給女孩,女孩正要去接,年齡略大的男孩將一支玩具手槍放在女孩手上。女孩竟然露出非常喜歡的神色。女孩就是梅玲,年齡略大的男孩是賀廣義,而年齡略小的男孩就是賀廣仁。南區(qū)競標的失敗,誰最有可能是魏大魚和陸一背后的主使?在賀廣仁腦海里一閃而過的人影就是梅玲。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小米發(fā)現(xiàn)賀廣仁的面孔融入到夜色中,逐漸模糊。她起身按亮了壁燈,燈光照在賀廣仁的臉上,像涂了一層青漆。

過了一會兒,賀廣仁抬一抬眼皮,仿佛從久遠的回憶中走出來。

“去把石山叫來?!辟R廣仁的聲音居然柔得像棉花團。

小米呆了一呆,出去了。她不知道賀廣仁的心情為什么變化如此之快。剛才,看他的樣子,明明很生氣,而且,小米從沒見賀廣仁臉色這么難看過?,F(xiàn)在看來,他的心情又平靜如水。小米雖然進入牡丹園有些日子了,但是她覺得自己無法了解賀廣仁這個人,他有一種神秘感,讓小米始終看不明朗。所以,她的心仍然像一顆懸著的葫蘆。

大廳里,胡非正在破口大罵,甚至指著石山的鼻子訓斥。石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那把玩具手槍早被胡非摔爛在地板上。胡非覺得仍不解氣,他一邊罵,一邊用腳踩著玩具手槍的碎片。

這時,小米進來了,她拉著石山去了賀廣仁的臥室。一進去,石山就坐在沙發(fā)上,有些手足無措。一路上,小米已經(jīng)低聲嗔怪了他,他雖然不知道一把槍會有多大威脅,但已經(jīng)感受到了小米內(nèi)心的恐慌。

石山低著頭,一副做錯事的樣子,不敢看賀廣仁一眼。

賀廣仁站了起來,一步步向石山走去。賀廣仁每走一步,都仿佛重重地踏在小米的心上。賀廣仁來到石山的面前,站了下來。他默默地望著石山。小米看到,賀廣仁寬大的手掌慢慢地抬了起來。他抬得很慢,仿佛那手掌像一條帆船,在大海中漂泊了漫長的距離,才開始著陸。小米一直張大著嘴,她擔心賀廣仁那只手掌忽然就落在石山的臉上。

石山是個沒有嘗受過人世間種種幸福的人,小米不想他不幸的心靈再遭受任何創(chuàng)傷,所以,小米甚至做好了準備,她隨時都會撲上去,央求賀廣仁,所有的懲罰她都替石山承擔了。

但是,賀廣仁的手掌卻落在了石山的頭頂,而且在輕輕地摩擦著。

同時,小米看到,賀廣仁的臉上浮現(xiàn)著一種父愛般的慈祥。

石山呆呆地看著賀廣仁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溫暖,還是溫暖。他感受到了,而且,還有一種溫暖從頭頂一直蔓延到全身。石山突然覺得內(nèi)心深處有什么東西被觸動了一下,接著,他的兩腮冰涼,伸手一摸,竟是兩行淚水。

“可憐的孩子。”賀廣仁將石山攬在了懷里,輕輕地說:“都怪我不好,我不該向你發(fā)脾氣,你的心靈本就很脆弱,我為什么還要刺傷你?你需要關(guān)懷,需要溫暖……”

“哇”的一下,石山居然哭了出來。他先是斷斷續(xù)續(xù)地哭,接著號啕大哭。石山的哭聲像裂帛般,直直的,一聲接著一聲,聽得小米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賀廣仁緊緊地攬著石山,無限柔情地說:“哭吧,哭出來就好了,有哭有笑才是人生?!?/p>

石山的哭聲漸漸小了,后來,他竟然俯在賀廣仁的胸前睡去了。

賀廣仁將石山輕輕地放在沙發(fā)上,然后脫下自己的大衣蓋在他身上,輕輕地拍打著石山。過不多時,石山鼻息均勻,睡熟了。賀廣仁小聲對小米說:“咱們都出去吧,讓石山好好地睡一覺?!闭f罷,邁步走了出來。小米跟在賀廣仁身后,返身虛掩上門。來到大廳,賀廣仁坐在沙發(fā)上,對小米說:“你也去休息吧?!毙∶渍伊艘粭l太空被搭在賀廣仁身上,賀廣仁微微一笑,滿臉的慈祥。

小米目睹了剛才的一幕,早已感動得淚流滿面,她差一點就撲進賀廣仁的懷里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親生父親,又想起繼父,內(nèi)心仿佛泡在苦水之中。

16.暗殺

夜色漸濃,石山正沉浸在一種幸福的夢幻中,突然聽到“咔”的一聲響。他睜開眼來,看到一個頭戴禮帽的黑影從門外鉆進來,接著,那人迅速地來到沙發(fā)前。石山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覺眼前亮光一閃,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頓時昏迷了過去。石山在昏迷之前,清晰地聽到,一聲慘叫躥出了自己的喉嚨,盤旋著,飛到牡丹園的上空,然后禮花般炸開,向四下落去。

一抹陽光透過病房的窗戶,灑在石山的臉上。石山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他首先看到的是賀廣仁那雙關(guān)切的眼睛,然后是賀廣仁身后的小米、賀紫衣、陳風、一個中年醫(yī)生、一個白白凈凈的護士。

“可憐的孩子,你終于醒了?!辟R廣仁伸出手,輕輕地摩擦著石山的頭頂,盡管此時,石山覺得胸口仍然隱隱疼痛,但已經(jīng)遠遠不及由頭頂滋生的溫暖感了。

看到石山醒來,賀紫衣嘴巴一歪,她本來就對石山的死活漠不關(guān)心,而小米已經(jīng)露出了滿臉喜色。

醫(yī)生說:“很幸運,歹徒似乎有些猶豫,下手不是很堅決,所以,刀口很淺,沒有傷到要害,這孩子只是驚嚇,所以才昏迷了這么久。”

“那就好……”賀廣仁輕輕地說著,站了起來,問陳風:“報警了嗎?”

陳風說:“報了,黃隊長和老莫頭去了牡丹園,他們要看一下現(xiàn)場?!?/p>

賀廣仁點點頭,對醫(yī)生說:“肖醫(yī)生,這次多虧了你,能夠勞駕你親自主刀,我很感激,你可是山城第一刀啊,還有美麗可愛的白小潔護士,說起來,也是鼎鼎有名。”

那醫(yī)生就是山城醫(yī)院的外科主任肖哲,由于技藝嫻熟,在山城無出其右,被百姓們尊為“肖一刀”。護士叫白小潔,人不但漂亮,護理也細心,深得病人的稱贊。這次石山被刺,賀廣仁找到了院長,點了肖哲和白小潔的名。其實,肖哲正在進行一項心理研究的課題,一般的手術(shù),已經(jīng)交給其他醫(yī)生。

這時,刑警隊長黃飛和刑警老莫頭一前一后從外面進來了。接著,胡非也從遠處跑來。賀廣仁見胡非匆匆而奔,顯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匯報,他絕非為了石山而來。在胡非的心里,石山應是個無足輕重的人。

胡非后來先至。幾個人離門口越來越近時,胡非已經(jīng)越過了黃飛和老莫頭,領(lǐng)先一步了。不過,賀廣仁卻迎向了黃飛和老莫頭。胡非只好側(cè)立一邊,縱然有千言萬語,也只好耐心等待了。

賀廣仁迎上去和黃飛、老莫頭一一握手,詢問偵破情況。黃飛說:“從現(xiàn)場看,那歹徒似乎對牡丹園地形很熟悉,輕車熟路就摸到了賀老板的臥室里,沒有什么曲折。由此可見,歹徒與你們的內(nèi)部人有關(guān),賀老板想一下,誰和石山有仇?”

賀廣仁眉頭一凝,盯在賀紫衣臉上。

賀紫衣被盯得心里發(fā)毛,說:“爸,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賀廣仁說:“牡丹園的人除了你看石山不順眼,還有誰?”

“不!”賀紫衣說,“我雖然討厭他,但并沒有害他之心?!?/p>

黃飛插口說:“賀老板,從現(xiàn)場留下的腳印看,不像是賀姑娘,歹徒應該是個男性?!?/p>

賀廣仁說:“我知道,她一個黃毛丫頭也不會殺人,但她不會指使別人嗎?”

賀紫衣一肚子委屈,眼里幾乎浸出了淚,她說:“爸,自從這個野人進入牡丹園,你就看我不順眼,我有這么討厭嗎?我畢竟是你的女兒。”

“不許叫他野人!”賀廣仁臉上肌肉顫抖著,怒吼一聲。

“就叫,野人,野人,野人……”賀紫衣的小姐脾氣上來了。

賀廣仁抬手甩給她一個嘴巴子。

賀紫衣咬著嘴唇,說:“好,好,我不叫,我以后像佛一樣供著他?!?/p>

老莫頭打個哈哈,笑著說:“賀姑娘,你也把我當佛供著吧,我不吃供品,逢年過節(jié)你默念我?guī)茁暰涂梢粤恕!?/p>

賀紫衣翻了他一眼,說:“你作古了嗎?”

老莫頭一臉鬼笑,不說話了。

黃飛問石山:“石山,你能不能把當時的情況描述一下?手勢,可以用手勢?!?/p>

石山聽不懂他在問什么,就把目光轉(zhuǎn)向小米。小米比畫了一下,說:“是問你那人是什么樣子的?!?/p>

石山在頭頂摸了一下,想比畫一個禮帽的樣子,但大家都不懂。他便“呀呀”了兩聲,不說話了。

黃飛對賀廣仁說:“看樣子,石山的情況不是很嚴重,慢慢找線索吧,我們先回去,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可以隨時通知我?!闭f完,把賀廣仁拉到一邊,悄聲說:“賀老板,有句話,我不敢明說,怕對你產(chǎn)生壞的影響?!?/p>

賀廣仁問:“什么話?”

黃飛低聲說:“其實,按推理,歹徒刺殺的目標應該是你?!?/p>

賀廣仁臉色一變,馬上問:“你為什么要這么說?”

黃飛說:“你想啊,石山是在你的房間被刺的,難道歹徒事先知道他睡在你的房間里?還有,他身上披著你的大衣,所以,我推測,歹徒把他當成了你?!?/p>

賀廣仁倒吸了口涼氣,點點頭,說:“黃隊長的推測很有道理,看來,我是得罪了人吧?!?/p>

黃飛說:“你在商界名氣這么大,惹來一些嫉妒也是必然的,但石山被刺就沒道理了。好了,你放心吧,我會盡力破了此案?!?/p>

賀廣仁猶豫了一下,說:“我看算了,既然是針對我的,就不要大張旗鼓了。商界的事,有些時候很難處理,按下葫蘆起了瓢,壓下一樁又是一樁,今天暗的,后天明的??傊?,他只要覺得不解氣,早晚都會來折騰你,這次折騰完,兇手也該解氣了。我看還是息事寧人吧,別招惹他了?!?/p>

“賀老板真是好氣量,那就這樣了,我去找地方喝一壺,有什么事可以隨時打我的手機?!秉S飛哈哈一笑,向老莫頭招招手,走了。胡非這才走過來,低聲說:“賀老板,陸一果然去了信訪局。”說話間,胡非神情大動,顯然對賀廣仁當初的判斷極為佩服。

賀廣仁向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兩人走到僻靜處。胡非繼續(xù)說:“不過您不用擔心,陸一的材料已經(jīng)被信訪局的人截下了?!?/p>

賀廣仁哦了一聲,問:“怎么截的?”

胡非說:“您還記得信訪局的干事小李吧?”

賀廣仁點點頭,說:“記得,有一年買房時,我贈送他一個車庫?!?/p>

“對,對,他說,雖然那間車庫至今還閑置著,但還是感謝您,所以看到有人遞上訪材料,就做了冷處理?!?/p>

“什么是冷處理?”

“就是不聞不問,擱在一邊?!?/p>

“嗯,那小李還夠意思?!?/p>

胡非嘿嘿一笑,說:“賀老板,這件事我做得還可以吧?”

賀廣仁嘉許地點點頭,說:“你剛才說小李的車庫一直閑著?”

“是啊,他一個小小的公務員,買了樓就買不起小車了?!?/p>

“唔……等搞車展時,你幫他挑一輛經(jīng)濟型的。”

“賀老板,您要送他小車?劃得來嗎?”

“有什么劃不來?他肯為我辦事,就是我的人,我的性格脾氣你還不知道嗎?我從不會虧待自己的人。好了,你去公司看看,信訪那邊,隔三差五給我留神著就可以了?!?/p>

17.美女

黃飛和老莫頭走后,賀廣仁也要和陳風走了,他不放心石山,有意讓小米留下來,但牡丹園也不能離開小米,最后,還是賀紫衣自告奮勇,說愿意照顧一下石山。賀廣仁見女兒難得對石山發(fā)一次善心,就成全了她。

等賀廣仁、陳風、小米等人都走后,賀紫衣在石山的病床前來回地走動著。自從石山出現(xiàn)在牡丹園,賀紫衣就感到別扭,不但她賀家大小姐的嬌貴沒有了,還要生一些閑氣,因此,賀紫衣很討厭石山,她想著,怎么才能狠狠地報復一下石山,反正他是個啞巴,有苦也說不出。賀紫衣正想著,門口人影一晃,白小潔進來了。

白小潔,潔白的白,潔白的潔。單從名字上看,就是一個美麗的白衣天使。

白小潔不但美麗,而且性格溫柔,很好說話。她剛端著藥布進來,賀紫衣就迎了上去,一口一個姐姐地喊著,白小潔笑著問她:“紫衣妹妹,有什么話你就說吧?!?/p>

賀紫衣說:“白姐姐,你太辛苦了,我來給他換吧。”

白小潔笑笑,說:“這是我的分內(nèi)工作,不辛苦?!?/p>

賀紫衣卻將托盤接了過來,把白小潔往外推,嘴里說:“姐姐就歇一會兒去吧,這點小活兒,我干得了?!?/p>

白小潔不好再說別的,就回了值班室。

可是,她剛坐下不一會兒,就聽到石山的病房里傳來殺豬般的慘叫。白小潔趕緊跑到病房里,看到石山捂著胸口,滿臉痛苦的樣子,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往下滾動著,而賀紫衣站在一邊正得意地笑。

“怎么回事?”白小潔問賀紫衣,賀紫衣只笑不語。白小潔看著石山,石山只是“呀呀”的,什么也不會說。白小潔趕緊給肖哲打電話。肖哲說:“你看一下藥布,是不是里面出了問題?!狈畔码娫?,白小潔迅速地解開石山胸前的藥棉,仔細地看了看,用手沾了一點,往唇上一試,眉頭一皺,問賀紫衣:“是食鹽,哪來的食鹽?”

賀紫衣說:“你問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護士?!?/p>

“難道不是你嗎?你剛才干了什么?”

“別出了事就怪到別人身上,你是護士,怎么能推卸責任?”

白小潔委屈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她趕緊換了一份藥棉,為石山清理了傷口,重新包扎了,回頭對站在一邊默不關(guān)心的賀紫衣說:“賀姑娘,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賀紫衣說:“我是好心啊,食鹽不是可以清洗傷口嗎?”

“可是,藥棉是配制好的,不能亂用食鹽?!?/p>

“好了,我以后不會亂動了,行不行啊?”

賀紫衣暗笑。她剛才出去找了點食鹽,借給石山換藥棉的機會,將食鹽灑在藥棉上,果然,石山禁受不住傷口的疼痛,大叫起來。石山的叫聲很單調(diào),賀紫衣覺得很刺激,很過癮。

白小潔打電話時,肖哲正在吃早餐,放下電話,他就往樓下奔。

樓下有個賣油條的肥胖女人,30多歲,一張臉紅紅的,而且夸張的圓,怎么看怎么像一個特殊品種的茄子。她堵在樓道口,臃腫的身子裹在一件裙子內(nèi),兩只碩大的奶子上下顫動著。肖哲只看了一眼,頓覺頭昏腦漲,接著便是一種嘔吐感。他急急奔向車庫,駕著車迅速遠遁。

車過了一站路,肖哲的胃口才平靜下來。他想,幸虧早餐沒有吃太太煎的雞蛋,否則剛才肯定要逆向排泄了。有幾個月了吧,那個肥胖的女人不知從何處而來,就把一副油鍋支在了樓道口,肖哲為此特意找過物業(yè)公司的負責人,這是居民區(qū),怎么能隨便把小吃小販放進來呢?負責人說女人的男人本是個建筑工頭,在施工時不幸被砸斷了腿,一個女人頂著個家不容易,算是可憐人家吧。負責人這么一說,肖哲倒不便挑剔了,再多說,豈不成了鄙視底層百姓?

肥胖女人的影子既然在心中驅(qū)趕不出,就常常出現(xiàn)在肖哲的腦子里,尤其是在開車去醫(yī)院的路上。肖哲在想女人時總會想到那一方面去,他想,像這種水桶似的女人,他看上一眼就要吐了,她的男人怎么和她生活?肖哲抱著太太時,他想象著在自己懷里的,是某個大明星。肖哲的想象是很豐富的。不過,他卻很少去想象,因為他的太太很美,甚至不比某些明星的臉蛋差。他想,如果那個肥胖的女人是他老婆,他一定畏而遠之,莫說和她天天生活在一起了,連看也不想看她一眼。

肖哲來到醫(yī)院里,所有認識的人都主動和他打招呼,這些日子來,連院長見了他也面帶微笑。院長可是個八面威風的人物,全院的人沒有不敬畏他的,包括肖哲。院長開全體會議時,臺下數(shù)百名員工,連大聲咳嗽的也沒有。院長對肖哲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起于兩個月前,院長找他談話說,市里安排了一個研究項目,他考慮了再三,決定由他來攻關(guān),院里會給他提供一切有利條件,其他的手術(shù),不是有人點肖大夫的名,一般不會驚動他。進了研究室后,肖哲的肚子漸漸挺了起來。肖哲雖然是外科大夫,卻對心理學有研究,而且是碩士研究生,他知道院長器重他是看中了他的才華,他也有自信,一定要在人類心理學上有所突破。他開的那輛車本是院長的,為了給肖哲的科研提供方便,兩個月前,已成了肖哲的專車。肖哲的科研室在北面的小樓上,是個獨樓,里面寬敞明亮,有實驗室、休息室、工作室、診斷室及衛(wèi)生間。在這個研究室里,除了他之外,還有年輕漂亮的白小潔。白小潔是肖哲的助手。本來,院長考慮得多,給他配備的是一個男醫(yī)生,肖哲第二天就把他送回科室去了。

肖哲在電話里和院長說,據(jù)外國專家研究,經(jīng)常面對著年輕漂亮的異性,會產(chǎn)生一種愉悅感,會放松大腦神經(jīng),對提高工作精力有所幫助,你也是醫(yī)學專家,怎么不懂這個道理呢?電話放下,白小潔就來到了肖哲的研究室。白小潔是外科的一名護士,年輕漂亮,出落得如蘭花般嬌柔,是肖哲眼中的三朵花之一。另兩朵一朵是有花中玫瑰之稱的楚楚,是院長的妻子,一朵是有芍藥之稱的琪琪,是肖哲的太太。

肖哲把車徑直開到研究室前,這是院長特許的,為了工作方便,肖哲的車可以不停放在車位上。肖哲下了車,白小潔馬上過來開車門,一邊接過他的皮包、外衣,順便問了句,肖醫(yī)生,吃了嗎?櫥柜里有牛肉面,要不要我給你泡?肖哲早晨起來只吃了半個面包,的確沒吃太飽,就說:“泡一碗吧?!比缓笥謫枺骸笆降那樾卧鯓樱俊卑仔嵃呀?jīng)過一說。肖哲說:“賀紫衣的小姐脾氣讓人捉摸不透,她們父子的差異實在太大了?!卑仔嵳f:“反正還有其他護士,我也懶得在那邊看護,畢竟院長給我的任務是照顧你?!卑仔嵉脑捵屝ふ茆袢恍膭印?/p>

肖哲下了車往往并不直接走進研究室,而是欣賞一下院內(nèi)的環(huán)境。研究室前有一片草坪,成菱角形,修有幾塊花池,風一吹,陣陣香氣送到鼻端,肖哲仰頭嗅上一陣,頓覺心曠神怡。

進了研究室,肖哲走到鏡子前,仔細地端詳著鏡子中的自己。這是他走進研究室的第一件事。他說研究人的心理要從自我開始。一個人連自己都研究不透,還怎么研究別人?他看著自己,他的頭發(fā)朝腦后梳著,而且烏黑锃亮,兩道濃濃的眉毛,挺直的鼻子,寬而厚的嘴唇。肖哲嘿嘿一笑,他知道自己的外表沒得說。但問題不是外表,而是眉宇間和眼神,人的心理活動都在這兩個地方彰顯著。他看著自己的眼睛,半晌,突然嘆了口氣。他看到那里面有一種隱憂,雖然埋得很深,看上去若有若無,還是被他捕捉到了,這與他的心理活動完全相符。原來,這一陣兒,他埋藏著一個心事,他隱隱感到太太在做對不起他的事情。

18.心動

肖哲坐在沙發(fā)上,把頭向后靠著,閉上眼睛。如果你是位優(yōu)秀的心理專家,此時,你一定看出他不是在悠閑地閉目養(yǎng)神,他的心里正在翻江倒海似的活動著。凌晨的時候,肖哲還在熟睡,就覺得一只手在他身上緩緩地撫摩著。他睜開眼睛,看到太太正半俯在他身上,看他的目光中像是有一條火蛇在游動。肖哲明白太太的意思。在前幾年,肖哲還能滿足她,但不知怎的,從今年以來,他在那方面的能力明顯下降,他害怕在凌晨聽到肥胖女人賣油條的聲音,那聲音一起,他的眼前就產(chǎn)生錯覺,就全然沒了興致,很快疲軟下來。肖哲今年剛剛38歲,他的太太比他小了10歲。他想,難道是年齡的原因嗎?雖然他滿足不了太太,但太太仍然對他溫柔體貼,起來給他做早餐,然后目送他下樓。

白小潔怪怪地看著肖哲,心說院長也怪,為什么耗費這么大的代價來研究心理醫(yī)療術(shù)?我看這個肖醫(yī)生分明天天想著自己的心事。她是個未婚的少女,雖然情竇已開,但全然不知已婚男女的煩惱,她的腦子還很單純,所以絕不知道肖哲現(xiàn)在的心理。

肖哲睜開眼來,他一眼看到白小潔這朵玉蘭花,心底愁云一散,說,白小潔,跟著我工作好不好?白小潔說,好是好,就是太清閑了。肖哲哈哈一笑,何為清閑?咱們研究的是人的心理,外表平靜,其實內(nèi)心世界是很復雜的。白小潔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把牛肉面放在肖哲面前的茶幾上說,泡好了,您快吃吧。肖哲端起牛肉面,一邊吃,一邊看著眼前的白小潔。5年前,太太也像現(xiàn)在的白小潔一樣清純,內(nèi)心白如紙,那時候,她心里想的什么,肖哲一看便知。但現(xiàn)在,肖哲有些懷疑自己了,他確定不出太太對他的忠誠度。他從太太平日的言行中看出了一些破綻,但沒有抓到她的把柄,所以還不敢撕破臉。但也有一次,鬧了誤會,肖哲前腳剛到街上,就隱約看到一個男人一閃進了自己的樓道。肖哲快步跑回家,卻見屋里只有太太一人,她正抱著那只波斯貓坐在床沿上。

肖哲想徹底地把家里的衣櫥、洗手間、儲藏室,甚至床底下搜一遍,又怕因此和太太鬧起誤會,于是懷著這樣的心情,他佯裝拿一本醫(yī)學書,轉(zhuǎn)身離開。他畢竟尊重他的太太,他想不出太太做那種事的理由,如果因此而引起太太的不悅,豈不是在兩人的心里隔了一道橫溝?那個人的影子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只是個幻覺,他不敢確定那人進了自己的家里,甚至不敢確定真的看到了那個人。他有時腦子里莫名其妙地想著什么,眼前會產(chǎn)生幻覺,這是研究心理學的人的通病,所以他理智地放棄了搜索的行動。但如此一來,肖哲的心里就有了個陰影。他發(fā)覺自己連太太也研究不透了,他琢磨著無論如何也要摸透太太的內(nèi)心,但他不是孫悟空,否則是可以變個蟲子鉆進太太的肚子里看一看的。或者,這一切需要寄托于那個鸚鵡吧。

那天肖哲開著車回家,在紅綠燈處,他看到一只鸚鵡。肖哲拉下車窗玻璃,把頭稍微往外探一探,他見那只鸚鵡紅嘴綠爪,頗為可愛。鸚鵡見了肖哲,唧唧地叫著,說:你好,你好。肖哲開心地笑了。他之所以笑是因為突然萌發(fā)了一個念頭。他把車停到路邊,走過去問拎鳥籠子的人,這鳥是賣的吧,要多少錢?賣鳥的人說:“是啊,我已賣了三只啦,這是最后一只,也是最好的一只,剛才在集市上出價低,沒舍得賣呢。”“你想賣多少錢?”肖哲問?!安欢?,380塊,不過你真想要的話,就算你300吧,剛才這個價沒舍得賣呢?!毙ふ軓亩道锾统?張百元的票子遞給賣鳥的人,又詳細地問了鸚鵡的習性,就拎著鳥籠子回來了。

肖哲把車開進車庫,拎著鳥籠子上了樓,進了家,太太正在做飯,見了鸚鵡一愣,說你弄個鳥回來干啥。肖哲笑著說,我對人有了較深的研究,卻不知鳥類的心理,弄只回來,說不定哪天會找出人類與鳥的共同之處呢。太太咯咯一笑說,看來你是夠清閑的,我還以為你快成了古代的花花公子了。古代的一些貴家公子不學無術(shù),常拎著個鳥籠子在大街上逛悠,遇到年輕漂亮的姑娘就調(diào)戲一番,這些都是太太從電影或小說上看到的。肖哲哈哈一笑,好啊,那我以后就拎著它上街,不過現(xiàn)在社會不同了,以前窮人家的女孩見了這種人遠遠躲開,但現(xiàn)在誰不想傍個款爺,怕是有漂亮的女孩自愿上門呢。你臭美吧。太太突然在肖哲的大腿根吃勁一擰,說,就你那兩下功夫,誰肯找你。肖哲“哎呀”一聲,吃疼地說,你謀殺親夫啊。太太不再理他,下廚房忙去了。肖哲在大廳里找個位置,把鸚鵡掛起來。按照賣鳥的人說的,開始調(diào)教那只鸚鵡。

肖哲買這只鳥是頗有深意的。他主要的意圖當然不是研究鳥的心理,而是觸動了靈機。他想自己變不成小蟲子,這不有現(xiàn)成的眼睛嗎,家里來不來陌生人,該不會逃過鸚鵡的眼睛。他的用意是讓鸚鵡來監(jiān)視太太,做他的暗線。當然這需要調(diào)教,調(diào)教時還不能讓太太有所覺察。從此,只要太太不在大廳里,他就拿出鸚鵡喜歡吃的食料,一邊喂一邊教,他只教了鸚鵡一句話。他若問有男人來家里嗎,鸚鵡要答有,或者沒有。那鸚鵡果然聰明,沒幾天就學會了。之后,下班回到家,只要太太不在身邊,肖哲總要悄悄地問鸚鵡:家里有男人來嗎?鸚鵡總是脆聲地答:沒有,沒有。

這樣過了幾天,肖哲心頭的烏云開了,對太太的疑心減了一半,對她也溫柔了許多。這變化有內(nèi)心的,也有表面的。他心里的變化,別人看不到,但表面的卻看得一清二楚。只見他陰沉的臉驟然晴朗了許多,眼角的魚尾紋也展開了,見了街坊四鄰,老遠就打招呼。他原是對樓道口那個賣油條的肥胖女人看不順眼的,但自有了變化后,那個肥胖女人似乎也成了他親近的人之一,她在他的眼里雖遠不會成為西施般的美女,起碼看上去親切多了,有時他還要故意多看她幾眼,甚至有過想摸一把她肥大屁股的欲望。他最大的變化是,從那時起,他在那種功能上也有了一點點長進,有時到了吃早餐的時候,還懶得起床。不過,早餐不是大的問題,因為來到研究室,年輕漂亮而且心靈手巧的白小潔會給他準備好。

肖哲看著年輕的白小潔,心里就會產(chǎn)生一種邪念。這也不怪自己,他想,任何一個男人面對著白小潔這樣的女孩也會產(chǎn)生這種念頭的。除非有兩種人,一種是吃奶的男孩,雖然也是男人,但不算真正意義上的男人,一種是智障,或者白小潔的父親也不會。所以肖哲起初還為這種邪念而自責,但想通了這點后,就覺得一切都很自然了。肖哲開始很關(guān)心白小潔,當白小潔要給他倒水時,他總是說,你去歇一會吧;當白小潔接他的外衣時,他便很紳士地向外一推手,說,我自己來。

白小潔有些看不懂了,心說肖醫(yī)生這是怎么啦,他怎么開始變得平易近人了?但白小潔也樂得清閑,于是便有了更多的時間在休息室里看電視。肖哲發(fā)覺白小潔和他的太太一樣,是很喜歡看韓國或臺灣愛情劇的,而且看的時候往往會進入角色,隨著演員的悲喜而悲喜。

于是,肖哲的衣兜里多了塊紙巾,每當白小潔被劇情感動得淚流滿面時,肖哲就會不知不覺地來到她身邊,拿出紙巾遞給她,而且一只手還拍拍她的肩膀,甚至不輕不重地按在她的肩上,做一種長者的體貼狀。對于肖哲的這些微妙變化,白小潔很自然地接受了,她想,肖哲真是個細心的男人。

19.迷亂

幾個月前,正值夏天,雖然研究室里有空調(diào),但還是顯得有些悶熱。白小潔每天除了看電視外,真的找不到再好的事做了。肖哲已習慣了一切自己動手。從早晨9點到11點半,有一檔韓國愛情劇,這是白小潔每天必看的??赐旰?,她就開始做飯。中午,肖哲一般是不回家的,這也是為了研究的方便。他和白小潔吃完飯后,就在休息室里休息。休息室里只有一張床,肖哲讓白小潔睡,他隨便在沙發(fā)上湊合一下。白小潔有個習慣,頭一挨枕頭很快就會發(fā)出輕微的酣睡聲。而肖哲卻總被她擾得睡不實。睡夢中的白小潔一雙長長的睫毛輕輕地覆蓋在眼睛上,菱角似的小嘴微翹著,她誘人的睡態(tài)讓肖哲有些想入非非。白小潔上身穿的是一件寬松的白色襯衣,里面是紅胸衣,白里透紅,分外耀眼。她下身是一件綠色的短裙,修長的大腿裸露著,重疊在一起,她的皮膚如錦緞一樣,似乎還有一種光澤,肖哲的目光從白小潔敞開的上衣領(lǐng)口鉆了進去,白小潔饅頭似的白白的酥胸有一半露在外面。肖哲喉嚨“咕噥”一下,他突然不知不覺地把手放在白小潔白嫩的腿上撫摩著,白小潔的肌膚細嫩而有彈性。肖哲渾身躁熱,他看看白小潔的臉,白小潔微翹的櫻唇似乎有一股極大的吸力,肖哲忍不住附下臉,將嘴湊了上去。當兩張嘴唇就將接觸時,白小潔突然睜開眼開,她“嗷”地驚叫一聲撒腿就往外跑。肖哲如被一盆冷水傾頭噴下,神志驀然清醒過來,他輕輕地甩了自己一巴掌,匆匆追將出去,但他微胖的身子遠遠不及白小潔輕盈。只見白小潔像一只蝴蝶飄出了研究室,她那“嗷嗷”的驚叫轉(zhuǎn)眼在醫(yī)院主樓前響起。

肖哲拖著沉重的雙腿一步步挪到沙發(fā)前。他坐了下來,點燃一支香煙,深深地吸上一口,隨著緩緩吐出的煙圈,想著可能出現(xiàn)的后果。他眼前出現(xiàn)了院長那張因極端憤怒而五官緊湊的臉,還有白小潔的父親,那個退休的老醫(yī)生,他會不會立刻來要女兒的精神損失費?還有太太,他想,太太知道了這件事會怎么做?

很快,院長就來了,而且后面還跟著白小潔。肖哲“呼”的一下從沙發(fā)上站起來,他想還是先承認錯誤的好,爭取組織的寬大處理。他張了張嘴,剛想說話,突聽院長對白小潔寒著臉說,你怎么能隨便離開呢?這里需要你,肖醫(yī)生需要你,你要照顧好肖哲的生活,知道嗎?白小潔垂著頭,那樣子像極了做錯事的學生。院長又對肖哲說,這孩子,大白天也做噩夢,好了,你忙,希望你早日研究出成果。說完,轉(zhuǎn)身走了。肖哲愣愣地望著院長的背影,張大了嘴巴。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看白小潔,白小潔也正抬頭看他,見他望來,臉刷地一紅,又把頭低了下去。肖哲半天沒說話,他覺得剛才發(fā)生的事如做夢一樣,虛幻得讓他無法相信。

白小潔……肖哲試探著問,院長和你說了些什么?白小潔輕咬著嘴唇,坐在肖哲對面的沙發(fā)上,她的坐姿很特別,雙腿朝一側(cè)并著,似是極力掩飾著短裙掩蓋不住的地方。肖哲目光在她修長的腿上一落,心兒又是一蕩。

院長說……說……白小潔吞吐著。他說什么?肖哲急于弄清院長的心思,不由得探過身來,臉離白小潔只有一尺的距離。白小潔身子往沙發(fā)上靠著,慢慢地說,當時我沖進院長室,和院長說……說你要非禮我……院長說他不信,說你是個君子,而且……而且那方面有缺陷,不會做這種事的。

肖哲臉一熱,腦子里隨之生起一個疑問:院長怎么會給他編這樣的謊言?他來不及猜度這個疑問,又問,當時院長身邊還有人嗎?白小潔說有幾個科的專家正在匯報工作。肖哲心說是了,院長是在為我辯護,他怕傳揚出去,對我對他都不好,畢竟白小潔也是院長派來的。他不由暗中佩服這位和自己年歲差不多的院長的聰明,他這一手雖對我某點上的名聲不好,但個人的整體形象卻保住了。他接著問,院長這樣說,你就信了?白小潔紅著臉說,當時屋里的人聽了都笑,院長說我指定是做噩夢了,就帶著我過來了。肖哲暗叫慚愧。白小潔突然紅著臉說,其實……你是個很好的男人……你既然那方面有缺陷……我就放心了。肖哲啞然。

肖哲提前離開了研究室,回到家里。肖哲見太太沒在身邊,便過去低低地問鸚鵡,今天有男人來嗎?鸚鵡脆聲地叫著,有,有。肖哲猛地跳了起來,問:誰?鸚鵡叫道,肖哲,肖哲。肖哲哈哈笑了,方知鸚鵡也是會開玩笑的。笑罷,心底僅存的那點疑慮也蕩然無存,到此時他已是百分之百地信任太太了。太太聽到了肖哲的笑聲,從廚房過來問,怎么了?肖哲猛地把太太抱在懷里,說,親愛的,我對不起你,今天和你實說了吧。太太說,你有哪里對不起我了?肖哲內(nèi)心愧疚不安,忙說,我當初買這只鸚鵡時,是想讓它監(jiān)視你的,我……我實在對不起你,你原諒我吧。太太聽了沒說話。肖哲以為她怪罪自己,馬上說,既然我知道你對我是忠誠的,那么還要這只多嘴的鳥干什么,我這就撕爛它。說著肖哲真要一把抓起鸚鵡,太太忙抓住他的手,說,還是留下吧,你還沒有研究鳥類心理學呢。肖哲心想也是,就把手放開了。

肖哲并不知道,院長之所以要白小潔待在自己身邊,并在他面前一直挺不起腰來,其實是為了他的太太。院長與肖哲的太太早就私通了,把白小潔安排在肖哲身邊,正是為了纏住他。院長為此從省城買了一架望遠鏡回來,只要看到肖哲進了研究室,就得意地笑了。那處研究室,對肖哲來說,是個清靜的地方,但是,在院長眼里看來,無疑就是一個籠子。隱約間,肖哲的心里感覺到了什么,但是,既然從鸚鵡嘴里都沒有問出什么,隨后他就釋然了。

自此,肖哲的心胸豁然開朗了,他想既然是捕風捉影的事,為什么去相信?他覺得自己真是個偉大的男人,有許多男人因為懷疑自己的老婆,鬧出大的笑話。但他就不,他的胸襟、智謀和理智都是高人一等的,所以才有現(xiàn)在這么幸福的生活。不過有時,他也會發(fā)現(xiàn)鄰居們遠遠地議論些什么,當他走近了,鄰居們馬上停止了,眼神中也有不屑的意思。肖哲把頭一昂,胸一挺,心道,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他想起了一句話,叫“樹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這個世界上永遠有這么一群人,愛嚼舌頭,自家的生活不很幸福,就妒忌人家,如果沒有他們,世界也許就變得單調(diào)無味了。

肖哲不再理會這些閑言碎語,真的聽從于太太的勸說,醉心于人類與鳥的研究中,除了一些重大的外科手術(shù),他很少操刀,石山受傷后,他其實也不想主刀。但是,院長用近乎懇求的目光望著他,并低聲下氣地說:“看在賀老板的面子上,你就出手吧。”對于賀老板賀廣仁,肖哲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他也知道,在山城,沒有人不佩服賀廣仁,但是,如果僅有一個人不把賀廣仁放在眼里的話,那就是他。肖哲一向?qū)ι探绲娜擞蟹N蔑視心理,他玩的是手術(shù)刀,賀廣仁怕是玩瓦刀出身的。肖哲覺得自己的手術(shù)刀要比瓦刀鋒利得多。手術(shù)刀、瓦刀,一個輕靈,一個笨拙,一個細膩,一個粗糙,簡直不可同日而語??v然他知道自己的財富遠不如賀廣仁,但是,他自視清高,從不把金錢放在心上。

20.煮酒

院長和肖哲是不同的,或許年輕時的院長和此時的肖哲同等性格,但是經(jīng)歷了一些人情世故的磨煉,再加上職務和站位的不同,院長就和肖哲不同了。他要考慮的是醫(yī)院的發(fā)展,而不能依著自己的性子來。去年,賀廣仁答應給醫(yī)院免費建一座大門,是具有國際風格和現(xiàn)代化標志的,讓院長激動了許多天,到現(xiàn)在,每天晚上12點之前,還興奮得睡不著覺。因此,在去年的優(yōu)秀企業(yè)家評選活動中,院長號召全院的醫(yī)護人員、工作人員給賀廣仁投票,每人一張。那次投票,肖哲棄權(quán)了,但他不知道,他的選票到了院長手里,又成了有效的一張。因為,院長親自操筆,在賀廣仁的名字后面,畫了一個鉤。不但如此,院長還多復制了百十份選票,送到評選部門。評選部門的人覺得奇怪,說:“你們醫(yī)院只有100多個在職人員,怎么多出一半的選票來?”院長便解釋說:“我們醫(yī)院還有幾十個實習的學生呢。”評選部門的人說:“那還有幾十張呢?”院長又說:“是這樣的,病房的一些患者聽說要評選優(yōu)秀企業(yè)家,就主動要求投票,民意民愿啊,我怎么好拒絕呢?”

賀廣仁接到了段由來的電話。

賀廣仁來到桃源大酒店時,段由來已經(jīng)在包廂里坐著了。在他下首,還坐著一個中年人,圓臉,小眼睛,大嘴巴,正嘻嘻哈哈地笑著,想必段由來剛講完一個幽默的故事。中年人見賀廣仁進來,趕緊站了起來,說:“這位就是賀老板吧?”段由來看看賀廣仁,屁股不但沒抬,身子反而往椅子背上一靠,笑瞇瞇地看著兩人。賀廣仁向中年人伸出手,說:“我是賀廣仁,您就是何老板吧?”

中年人說:“叫我何長流吧,我這樣的老板和你一比,那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呢?!?/p>

賀廣仁呵呵一笑,說:“何老板不愧是段市長的老鄉(xiāng),也是這么謙虛?!?/p>

段由來也是呵呵一笑,說:“想不到你們兩個是一見如故?。 ?/p>

何長流說:“這幾年,我的窯廠生意一直在下面的鄉(xiāng)鎮(zhèn)里掙扎,要是早認識賀老板幾年,想必現(xiàn)在也成了山城的名人?!?/p>

賀廣仁說:“何老板是深藏不露,以你和段市長的關(guān)系,想建一座新山城都有可能?!?/p>

段由來再次呵呵一笑,說:“你們都別謙虛了,來來來,賀老板,看看我點的菜怎么樣。你是見過大席面的人,可不要說我段某人小氣哦?!?/p>

賀廣仁低頭看看,桌面上已經(jīng)擺了四菜一湯,都是家常類的那種,他馬上說:“段市長,你給我一個結(jié)交何老板的機會,我感謝還來不及呢,怎么還能讓你破費,今天應該由我做東,邱老板,來啊……”

段由來微微一笑,說:“賀老板,你和我……還分什么彼此?!?/p>

段由來剛一張嘴,邱老板就進來了,不過,他還是順著把后面的話完整地說了出來。邱老板一直就在門外待著,這一桌有政府的一把手,有商界的一把手,他寧愿把其他的顧客全得罪了,也不敢開罪這桌,所以,他一連派了六個服務員伺候著,想想,又把前臺后臺安排好人手,親自在包廂的門口垂手聽著。

邱老板有一雙招風耳,據(jù)說他的母親是在菜地里生的他,生他的時候,菜園里有一只兔子鉆來鉆去的,不肯離去。邱老板的父親就一把抓住,給老婆燉了一鍋。邱老板呱呱落地后,母親見了他的一對兔耳,就不住地怨怪父親,說:“都是你,那兔子是有靈性的,你害了它,它自然要報復咱的孩子,記住,以后千萬不要做傷天害理的事。”父親卻不以為然,說:“兔耳怎么了,這是特長,興許咱兒子以后還要沾這對耳朵的光呢?!?/p>

果然,邱老板年輕時去飯店里打工,當時,和他差不多的青年有七八個,邱老板生于農(nóng)村,又沒讀幾年書,也沒什么技術(shù),所以,論能力,從哪方面講都比不過其他青年。面試還沒結(jié)束,飯店的魏經(jīng)理就說:“走吧,走吧,以你的條件,只能去找家建筑隊當小工,飯店里都是手巧心細的活,你不適合?!?/p>

邱老板自覺沒希望了,于是慢慢地往外走,走到門口時,突然聽到魏經(jīng)理自言自語地說:“這小子,怎么長了一雙兔耳?”

邱老板走了回來,說:“魏經(jīng)理,我爸說了,這雙耳朵也許有用呢?!?/p>

魏經(jīng)理一愣,說:“我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邱老板點點頭:“當然,聽力是我的特長?!?/p>

魏經(jīng)理臉上一喜,忙說:“別走,我留下你了?!?/p>

原來,魏經(jīng)理耳膜受過震蕩,聽覺一直不好,所以,常常怠慢顧客,他發(fā)覺邱老板聽力過人后,自然高興。之后,就讓邱老板在走廊里聽堂,客人只要一招呼,邱老板便聽到了,于是,飯店的服務提升了檔次。后來,魏經(jīng)理就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邱老板,并把飯店劃到他們夫妻名下。邱老板憑借這雙耳朵,逐漸取得了山城餐飲業(yè)的老大地位,幾年前,他將飯店重新裝修,擴大規(guī)模,三星級管理,牌子也換成了桃源大酒店。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一杯酒下肚,段由來話就多了起來。他問:“賀老板,你對山城的商界怎么看?”賀廣仁說:“人才濟濟?!倍斡蓙硇Φ溃骸安⒉皇敲總€企業(yè)老板都稱得上商人的。”賀廣仁問:“魏大魚怎么樣?”段由來輕輕搖頭:“魏大魚雖然掙扎著把自己的劇團融入企業(yè)界,頻繁地參與市場活動,但是,他不過是一條在淺溝里游蕩的小魚?!辟R廣仁心中踏實了起來,聽段由來這句話,他是不會器重魏大魚的,那么,自己就不用擔心段由來成為魏大魚的后臺。想到這,賀廣仁問:“那開浴池的戴老板呢?”段由來嘆息一聲:“浴池原本是一個敏感的項目,但是,戴老板目光短淺,難成大事。有一次我?guī)鋈タ疾欤吹酵獾氐脑〕匾?guī)模后,他居然連點感覺也沒有,唉,現(xiàn)在社會,市民追求新生活、高享受,他的思想還停留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大澡堂子里,哪有商人的天分?”賀廣仁接著問:“此處的邱老板呢?”段由來往門口瞟一眼,說:“老邱除了耳朵比別人特別外,哪還有過人之處?”賀廣仁想了想問:“梅玲怎么樣?”段由來沉吟一下,說:“按理,梅玲這個女人,已經(jīng)有些商人的樣子了,不過她終究是女人,女人未免某些時候會感情用事,對于她,我想賀老板比我更了解吧。”賀廣仁笑笑,目光望向何長流,說:“我看您這位老鄉(xiāng),大有商人的樣子?!倍斡蓙砉恍Γ骸拔覜Q不會當著面給他頂高帽子,長流這人,身上缺少一股霸氣,太土氣,成不了氣候的?!焙伍L流訕笑著說:“我也就是想跟賀老板攀點關(guān)系,生意上得到些照顧,哪有那么大的奢望?!辟R廣仁一笑:“聽段市長這么說,我真想不出誰是商人了。”段由來再次哈哈大笑,然后指著賀廣仁說:“除了你賀老板,還有誰能當此譽?”賀廣仁心中歡喜,臉上卻毫不動色,嘴上謙虛地說:“賀某不過是在這一行比別人更用心了些,不敢擔當段市長的美譽?!倍问虚L笑道:“難得用心,難得用心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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