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他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穿著談吐都很優(yōu)雅,長得也可算在漂亮之列,她的問題都很專業(yè),也許有點過于專業(yè),簡直就像來自《面試官技巧指南》之類的工具書—如果有這類書的話—這倒也好,因為這種問題對于求職者來說往往是最容易回答的。
朱鵬發(fā)現(xiàn),她對于漂亮的、引經(jīng)據(jù)典的回答特別感興趣,反倒是對那些從實戰(zhàn)中而來的樸實觀點視若無物,也許她更關注的是應試者某種單純的素養(yǎng)吧。沒準這也算一種識人的方式?朱鵬開小差琢磨著。
聊了一會兒,朱鵬照例找了個機會問她的職位。
“哦,我是公司的董事,副總裁,我姓吳,叫吳芳,你叫我Nancy好了?!?/p>
“這么大官!吳總,失敬了。”朱鵬還是尊稱她的職位,她也未加以糾正。
吳總又問了幾個問題,朱鵬投其所好,在對答中愈發(fā)表現(xiàn)出一種刻意修飾的專業(yè)風范來,吳總滿意地微笑著,又問了一下朱鵬的薪水要求。朱鵬沒有像以往那樣給出一個具體數(shù)字,而是說了些模棱兩可的場面話,吳總也未追問。
臨末了,吳總說這是初試,他們還會安排一次復試,復試的內(nèi)容主要是解決工作中的一些實際問題,并且還會請朱鵬與她的團隊共同工作一天,看大家是否合得來。朱鵬有些驚訝,但還是挺得體地表示,他很欣賞這種專業(yè)認真的作風,這更堅定了他加入這家公司的決心。這個奉承很到位,吳總開心地笑了。
復試的排場更大,一個老外主持,題目全都是用英文寫的,朱鵬和另外一個應聘者輪流對著幾個人用英語闡述自己的觀點,朱鵬好久不說英語,此時說起來有些嗑嗑巴巴,另外一個則是口若懸河,嘰里咕嚕說個沒完,朱鵬開始有些心虛,后來突然想通了,反倒放松下來,因為一來他覺得吳總自己的英語并不怎么好,這小子這樣賣弄沒準還讓人反感,二來那個老外純粹是個擺設,最終握有決定權(quán)的仍是吳總,這小子回答問題時太有高度、太有全局感,把自己整得跟個總裁似的,吳總恐怕也不會高興。
看透了這些,朱鵬在與這幾個人握手告別時,顯得輕松自信,絲毫不像落了下風的樣子。
接下來是跟吳總主管的企業(yè)合作部的幾名員工共同工作一天,這幾個人一看就是完全按照吳總風格打造出來的,一個個彬彬有禮,謙讓有加,彼此間也是相敬如賓,朱鵬一見這架式,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絲毫造次,把精心準備的幾個用來活躍氣氛的黃段子早扔到爪哇國去了,使勁擠出親切而得體的微笑,像參加高級派對那樣字字珠璣、口吐蓮花,一天下來,雖然什么也沒干,卻累得眼歪嘴斜、腰酸背痛,還好,看得出大家對他不排斥,至少不會有人對他的加入提出負面意見。
如此折騰了一番之后,朱鵬便回家等候消息。經(jīng)此一戰(zhàn),朱鵬面試的激情與靈感幾乎被耗了個干凈,下面的幾場面試朱鵬都是草草收場,最后一場朱鵬甚至去都沒去,他斷定這份工作已經(jīng)沒問題了。
很快一個星期過去了,吳總那邊卻沒有任何消息,朱鵬有些心慌起來,但又什么都做不了,只得瞪著眼干等。此時他才有些后悔不該那樣草率地放棄后面的機會,弄得現(xiàn)在連個講價的籌碼都沒有,自己也是在職場摸爬滾打多年的人了,怎么就被那些華而不實的場面功夫給蒙住了呢?
正左猜右想,周末的時候,吳總親自來了電話,言談中似乎還未定下來,只叫朱鵬過去談談。朱鵬別無選擇,只好壓住滿肚子火,重新披掛上陣。
吳總還是那樣親切優(yōu)雅,雖然眼前這個人已是第四次被她折騰來了,但她對于朱鵬的態(tài)度,仍然像是極其真誠地對待一位好朋友。她給了朱鵬一個新offer,職位比當初應聘的低一級,薪水也很不怎么樣,轉(zhuǎn)眼之間,這份朱鵬曾經(jīng)十分向往的工作變成了一份不折不扣的雞肋。
事已至此,所謂雙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朱鵬最后努力談了一下薪水,又被吳總一頓甜蜜的承諾給堵了回去,無奈之下只有繳械投降,接受了這份工作,自然又得到了吳總一番熱情洋溢的歡迎與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