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篇
迦葉佛化身為牛供關(guān)寺驅(qū)使

古時，有一位左衛(wèi)門大夫，名叫平朝臣義清。義清的父親中方，曾任越中國的國守。中方在任之時，從任地得了一頭黑牛，多年來，中方一直把這頭牛當(dāng)作自己的坐騎，有一次，他騎牛去清水地方，在那里將黑牛贈給一個相識的僧人。后來，這位清水的僧人又將黑牛轉(zhuǎn)贈給大津地方的周防丞正則。

這時，住在關(guān)寺的一位圣僧正在修筑關(guān)寺，正則見他只有裝載雜物的空車沒有牛，便將黑牛送給了這位圣僧。圣僧得了這頭牛非常高興，就用它套車來拉運修寺的木料。木料全部運完之后，三井寺的明尊大僧都便得了一夢。他夢見自己來關(guān)寺拜謁，看見一頭黑牛系在殿前。僧都問道：“這是什么牛？”黑?；卮鹫f：“我是迦葉佛，如今為了幫助關(guān)寺振興佛法，才變成牛的。”話剛說完，僧都便醒了。

僧都覺得這件事奇怪，第二天清晨就派了一個徒弟到關(guān)寺去打聽，并囑咐說：“你去打聽打聽那座寺里有沒有拉木材的黑牛。”徒弟去后不久，便回來報告說：“我看見圣僧屋旁站著一頭犄角不太彎的大黑牛。我問了問：‘這是做什么的牛？’那圣僧說：‘這是拉運修寺木料的牛。’”

僧都聽了，又是驚訝又是感動，于是率領(lǐng)了許多得道高僧，從三井寺步行來到關(guān)寺，一到寺中，首先尋找那頭黑牛，這時黑牛不見了。僧都問道：“牛在哪里？”圣僧回答說：“放到山上吃草去了，馬上叫他們牽回來?！闭f罷便打發(fā)一個童子前去。正在這時，牛從殿后的另一條道下山來了。僧都雖然吩咐說：“拉過來！”但牛立而不動。僧都心生敬畏，尊敬地說：“不必馬上拉，就這樣離開它朝拜好了?！闭f罷恭恭敬敬地朝拜起來，其他的僧人也一同禮拜。

這時，黑牛從右邊起繞著大殿走了三匝，然后面向佛像，臥在院子當(dāng)中?？匆娺@種情況，僧都以及眾僧都說：“繞佛三匝，這事太少見了?！痹桨l(fā)地尊崇起來。圣僧們也都感動得落下眼淚。事過之后，僧都返回原寺去了。

從此，黑牛的事跡廣傳世間。京城里的人們個個慕名前去朝拜。上自入道大相國，下至公卿殿上人無人不往。其中只有小野宮的實資[34]右大臣未去參拜。一天，太政大臣閑院公季[35]去關(guān)寺參拜，當(dāng)時寺外有很多賤民，無處遣散，大臣心想，如果從車上下來，步入寺內(nèi)，未免有失體統(tǒng)，于是他仍然坐在車廂中未動，當(dāng)車子看著要趕到牛棚附近的時候，這頭黑牛仿佛對乘車入廟這件事見怪了，突然間掙斷韁繩向山邊逃去。太政大臣見黑牛逃走，急忙下得車來，說道：“牛一定是嫌我坐車進(jìn)來粗俗無禮才逃跑的！”說完悔恨交加，痛哭不已。這時，牛仿佛寬恕他已經(jīng)能如此懺悔，慢慢走下山來，躺在牛棚里，太政大臣把草放進(jìn)牛的嘴里，但是牛卻不吃草了，只躺在地下銜著不動。太政大臣一見此情，便用袍袖掩面痛哭，在場目睹的人們也都感動得流下淚來。鷹司[36]府和關(guān)白府里的女官，命婦也都來此寺參拜。

這樣一來，四五天的工夫，上中下各階層的人便都慕名聚集而來了。這時，圣僧夢見黑牛告訴他說：“我在這座廟的工作已經(jīng)做完。后天傍晚就要回去了?！笔ド畨粜阎?，悲哀地哭泣起來，于是親自跑到三井寺的僧都那里，告以夢中所見。僧都說：“我們寺里也有人夢見牛這樣說了，真叫人太難過啦！”說罷感動得哭泣起來。這件事輾轉(zhuǎn)傳了出去，于是前來參拜的人們，絡(luò)繹不絕，道路擁塞。到了那一天，三井寺的僧人聚集在山[37]上念阿彌陀經(jīng)，經(jīng)聲響徹山谷，使人回憶起昔時釋迦入滅時娑羅林的儀式，悲傷無限。天色眼看要到傍晚時分了，卻看不出牛有絲毫痛苦的神色。前來參拜的人群中間，也有心懷惡意的，他們嘲笑說：“看罷，牛準(zhǔn)死不了?！?/p>

不久，天色漸黑，這時就見臥倒在地的黑牛，從地上爬起來，跑向殿堂繞行三匝，當(dāng)它跑第二匝的時候，突然現(xiàn)出苦痛的神色，一會兒臥倒一會兒又爬起來，照這樣折騰了兩三次，當(dāng)它繞完三匝之后，便又轉(zhuǎn)回牛棚，頭朝北臥下。只見它四足一伸，仿佛睡覺似的死去了。

這時，聚集而來的無數(shù)人們，不論上中下各階層的道俗男女，全都放聲痛哭。朗讀阿彌陀經(jīng)和唱誦佛號的聲音經(jīng)久不息。人們各自散去后，便把這頭黑牛埋葬在牛棚上方的土崗上，并立起石碑，圍起欄桿。雖然當(dāng)時正是夏季，土葬多少也應(yīng)有些氣味，但卻嗅不出一絲腐臭的氣味。葬后每隔七日，供奉佛經(jīng)一次，從七七一直到第二年的忌日，每天都有許多人來做各種佛事。

這座廟原來供奉著彌勒佛像，但是后來佛堂等盡皆破毀倒塌，佛像也朽爛不堪，終至不見了，人們都說這里是關(guān)寺的遺址，但只憑一塊地基，有人能辨認(rèn)出來，也有人辨認(rèn)不出來。這時，橫川院有一位源信僧都，他想：“無論如何也應(yīng)該把它照原樣修建起來，如果使這樣一尊高貴的佛像失蹤，實在太可悲了。何況它還是關(guān)的盡頭[38]的一尊佛像，各地的人，都得前來朝拜。釋迦牟尼佛曾說過：‘只要是能向佛俯首，也必有成佛之緣，何況雙手合掌虔誠發(fā)愿的人，他必能生于未來彌勒之世。’相信佛法的人，是不會對此有所懷疑的，因此修建這座廟宇是件最重要的事情?！碑?dāng)時在橫川院有一位素有道心的圣僧，名叫××，僧都托付這人募化布施，雕刻佛像，當(dāng)佛像快要雕刻成形的時候，源信僧都卻逝世了。這位圣僧說：“這件事是僧都生前所托，絕不能草率從事?！庇谑潜銓Φ穹鸸そ扯撛偃K于使他把佛像雕成。

遵照僧都的遺囑，修蓋了兩層樓的佛堂，從樓上可以望見佛的尊容，許多過路人經(jīng)常前來瞻仰。佛堂快要修成的時候，不但木料不敷應(yīng)用，連佛像鍍金也難以完成了。這時，許多前來朝拜這尊牛佛的人，都布施一些物品。用這些布施，不僅按照原定計劃蓋成了佛堂和寺院的大門，而且用剩余的財物，還修蓋了僧房，僧房蓋成之后，仍有剩余，便用它舉辦了一次規(guī)模宏大的開光供奉法會。此后，偶有毀壞之處，便募化布施加以修繕。

各地過往的人們，沒有不來參拜這座廟的佛像的。不僅如此，只要一起參拜佛像心愿的人，就必能造下福因托生彌勒之世。為了叫世人修功積德，迦葉佛竟化為牛身來勸導(dǎo)世人，真是一件難能可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