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以載道，辭以情發(fā)

閻雪君

魯迅曾說過：“我們自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這就是中國的脊梁?！濒斞甘侵袊募沽?，高振霄作為與魯迅的同齡人，一生投身革命、為民請命，也是中華民族的脊梁。

高振霄自投身辛亥革命起，便懷著匡時濟世之志、救民水火之心，以報人的身份，襄辦、創(chuàng)辦了《湖北日報》《長江日報》《政學日報》《夏報》《揚子江小說報》等革命進步刊物，為民請命、宣傳革命。后來擔任湖北軍政府總稽查、孫中山高等顧問、非常國會議員與洪幫大佬后，仍然筆耕不輟，辦報如《民風周刊》《惟民》《新湖北》等，就政治、軍事、外交、經(jīng)濟、社會等方面，發(fā)表了大量的評論、紀實、議案、通電等文章，贏得了“享有盛名的近代武漢報人”與“為民喉舌”的美譽。

《高振霄三部曲》之《文集》就是從洋洋百萬字中，通過認真考訂、精選摘錄而來的。其中大部分珍貴資料都是沉睡近百年后首次披露。這些資料是高振霄后裔及同人，歷時二十余年在海峽兩岸圖書館、檔案館反復查閱、搜索而來。

對于這些文章的歸屬，編著者本著對歷史負責的態(tài)度，組織專家學者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了考訂：首先確認其政治通電、議案、宣言的歸屬。此類資料主要來自《申報》《民國日報》《中華民國大事記》《北洋軍閥史料》等，記載了中華民國湖北新軍都督府參議員、中華民國第一屆國會候補參議員、廣州南方政府非常國會參議員高振霄，在南北和議、護國護法、改組軍政府、巴黎和會、華盛頓太平洋會議等重大歷史事件中表現(xiàn)出的立場、觀點和態(tài)度。他反對國外列強、反對北洋政府、反對陳炯明事件、反對曹錕賄選等。如高振霄在咨請政府速派華盛頓太平洋會議代表議決案中提到：“美總統(tǒng)召集太平洋會議一事，關系遠東及太平洋問題，至深且巨。我國日受強鄰之壓迫，北京拍賣主權，國幾不國，今此一線生機，正我正式政府獨一不二之機會，所有取消不平等之條約，及裁減軍備實行民治諸事，尤為我國生死之關系，應請即日開會討論議決，請政府速派得力代表迅赴列席，實為至要”，得到孫中山的高度重視和親自答復；曹錕賄選偽總統(tǒng)后，高振霄等護法議員緊急發(fā)表宣言：“況公然賄買，穢德彰聞，滅廉恥，毀憲綱，率獸食人，罪在不赦。某等謹依國憲之規(guī)定宣告宛平為會選舉曹錕之所為于法當然無效，所有同謀竊諸犯愿與天下共棄之”，表明反對賄選態(tài)度。

其次是同名身份的認定。高振霄字漢聲，凡是文章中有這兩個名字者，編著者都對其身份進行考訂。在辨析時發(fā)現(xiàn)，除國會參議員高振霄外，同時代同名者還有書畫家高振霄（1877—1956年），字云麓，別名閑云，光緒二十年進士，官至翰林院編修。所以，只要不是湖北房縣人、非國會議員、或非武昌首義總稽查等身份的文章，《文集》均采取排他法舍棄。如編著者在《惟民》周刊九期（共十期）雜志中發(fā)現(xiàn)了一批高振霄的文章，剛開始對其身份難作定論，后經(jīng)仔細查找，終于在1919年9月21日出版的《惟民》第七號《息爭論》一文中查到了作者真實身份。文章說：“記者古房陵州人，房陵之南，崇山峻嶺，界四川大嶺?！币蚝狈靠h古稱房陵州或房陵縣，那里只有一個辛亥元老高振霄。這些文章歸屬高氏無疑。而他是主編兼記者，故在《惟民》的“一周紀事”欄目中，他往往以“漢聲”署名。

再次是以口述史料與內(nèi)容辨別相結合。編著者從上海圖書館獲得了1913年至1917年間，在《協(xié)和報》上以“漢聲”為筆名，發(fā)表的600多篇各類文章。這個“漢聲”到底是辛亥革命時期《漢聲報》的作者，還是他人的筆名，或就是高漢聲，編著者持慎重態(tài)度。為此，編著者一方面從高振霄遺孀沈愛平與女兒高正和的口述史料中得知：高振霄的確此時在上海參加革命活動，同時兼職擔任報刊記者，并署名漢聲，只是沒有確定他是否在《協(xié)和報》擔任報刊記者。當時的相關報刊資料均毀于“文革”，無據(jù)可查。雖然口述、實物與部分內(nèi)容相互印證，亦忍痛割愛。

高振霄一生閱歷豐富，歷任記者、主編、國會議員，又曾任漢冶萍公司清算委員會委員。其文視野開闊，題材廣泛，既有記者的敏銳，又有政治家的遠見，還有實業(yè)家的縝密。本書根據(jù)文章題材的不同，分為上篇“文存選編”與下篇“歷史鑒證”兩部分。

上篇“文存選編”中《息爭論》《社會主義與我》《自治與自由》《英雄革命與平民革命》《敬告威爾遜》《我之大同觀》等是其中的典型篇章。如在《息爭論》中，高振霄提及“中華人最宜和平與世界大同”，在《我之大同觀》中論及“吾人欲改此殺人世界，謀全人類永久之和平，非達于大同不可。欲達大同，先除異小，以個人進步，來互助精神、排除障礙、改造環(huán)境、腳踏實地、再接再勵，行見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極樂世界就在此方寸中也”等，充分表達了高振霄以民為本的思想與世界大同觀。高振霄在辛亥革命、反對復辟帝制、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護法等重大歷史事件中立場堅定、觀點鮮明。其中《武昌起義有三件可紀念的事》中描述了武昌首義中革命黨人奮斗的精神、犧牲的精神和無掠奪的行為，畫面真實、催人淚下。

下篇“歷史鑒證”中《發(fā)起成立開國實錄館》《取消中日密約》《組織軍事委員會行政委員會提案》《宣布徐世昌罪狀之通電》《宣布吳佩孚罪狀之通電》《致全國軍人電》等，字里行間不僅記錄了高振霄參加中國歷史上諸多重大歷史事件的真相與細節(jié)，并且留下了他珍貴的一筆。1921年4月7日，國會非常會議通過了《中華民國政府組織大綱》，孫中山當選非常大總統(tǒng)。當時有報道說：《中華民國政府組織大綱》是高振霄提案《組織軍事委員會行政委員會草案》的繼續(xù)與發(fā)展，為孫中山后來當選非常大總統(tǒng)制定了法律依據(jù)，高氏維護法統(tǒng)之立場與英明卓見可見一斑。1921年底高振霄以起草委員會委員長身份組織起草《宣布徐世昌罪狀之通電》《宣布吳佩孚罪狀之通電》檄文，為討伐北洋軍閥師出有名。

《高振霄三部曲》之《文集》只是編者發(fā)現(xiàn)并收錄到高振霄文集中很少的一部分作品。遺憾的是，辛亥革命前高振霄創(chuàng)辦、襄辦了多種報刊，沒有找到一篇作品；湖北軍政府建立時期，高振霄與孫武、謝石欽等發(fā)起成立“開國實錄館”，為武昌首義記錄保留了大量翔實的歷史資料，但非?？上У氖?，沒有從中找到關于高振霄的一篇文章。后來在“開國實錄館”收集資料基礎上陸續(xù)出版的《武昌起義檔案資料選編》（上、中、下）及《辛亥武昌首義人物傳》（上、下）書中仍然沒有高振霄發(fā)表或介紹高振霄人物的文章。筆者曾想，除了歷史原因外，不知是高振霄本人低調(diào)，不善宣傳表現(xiàn)自己，還是有其他原因，致使高振霄這個人物及其作品被歷史覆蓋得很深。希望隨著資料挖掘的深入，找到高振霄先生更多、更好的作品，從側(cè)面反映一個真實的歷史，為后人留下一筆寶貴的財富。

《高振霄三部曲》是一套由京、滬、漢三地作者，后裔、學者、作家，共同創(chuàng)作、聯(lián)手打造，以《史跡》《文集》《傳記》“三位一體”，亦文亦史之文學佳構。裴高才先生學識淵博、古道熱腸，是知名歷史傳記作家、文化學者，著述以傳記與文化類見長，達千萬言；王琪珉先生內(nèi)斂厚重、德藝雙馨，是上海從事法律工作的知名律師，同時兼任中華辛亥文化基金會總裁、辛亥革命網(wǎng)上海站工作委員會副主任，于法律、文化事業(yè)多有建樹并有多部著作發(fā)表；中自君是中國農(nóng)業(yè)銀行總行IT部門的一名高級工程師，同時是中國金融作協(xié)理事會成員，亦學有所長、業(yè)有專攻，知識多元、閱歷豐富，曾學習物理、數(shù)學、銀行貨幣、中國史等專業(yè)，從事教師、金融、IT等職業(yè)。中自君常以做喜歡之事為人生莫大快樂，享受快樂過程為人生至高境界；認為人類活動分三個層次，由內(nèi)心發(fā)出對生活、人生、生命及社會、自然的理解和感悟，明顯高于體行、腦思維活動；運用數(shù)學、物理、計算機等自然學科中的概念、定律（譬如：“二進制”、圓、場、能量、頻率等）定量描寫定性的社會、生活、思想、情感、內(nèi)心活動的表現(xiàn)手法，顯得文學創(chuàng)作更具科學性、邏輯性，更能放之四海、融會貫通。筆者曾想，將中自君這種寫作特點運用、發(fā)揮到文學創(chuàng)作中，抑或是一種嘗試，抑或還是一種創(chuàng)新吧。他著書及散文、隨筆等百萬余字，頗負人生感悟和哲理，別具匠心。他們?nèi)藦姀娐?lián)手、精誠合作，與作品交相輝映、相得益彰！

筆者每每讀到《高振霄三部曲》，都能感受到編者們身上有一種對先輩崇仰、對歷史敬畏、對本真探究之場能涌動和澎湃，他們有責任、有才情、也極有靈性，一個個塵封百年的往事在他們的筆下鮮活綻放，一張張幾近忘卻的面孔在他們的心血中清晰可辨。我仿佛看到了他們常年泡在圖書館、檔案室里的身影，這是深夜人靜時窗欞上那幅躬身筆耕的剪影，是一個革命后人對祖輩的意領深情，是對先輩的革命事業(yè)，有著血肉、情感和靈魂的相濡以沫。他們仰望著浩瀚無際的星空，凝視著默默不語的大地，身、心、自然、社會、歷史、現(xiàn)實全然融為一體，心里一直在尋找著一種傾吐的方式，今天，他們做到了！

是為序。

（閻雪君：中國作家協(xié)會全委會委員、中國金融作家協(xié)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