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命之舟

讓愛改變一切 作者:中國殘疾人聯(lián)誼會 編


生命之舟

于衛(wèi)東

正值一個三伏酷暑的季節(jié),我的生命之舟,在一灣看似平靜的池水中觸礁擱淺。然而對截癱病情的最終知曉,卻已經(jīng)是第二年的冬天。抑郁的心情伴著抑郁的時光,終于使抑郁癥的病魔像肆虐的沙塵暴,在又一個三伏酷暑的季節(jié)卷起漫天的狼煙。

我隱約感到自己被帶入了一片遙遠的荒漠,展現(xiàn)在眼前的是茫茫無盡的旅途,疾風打著旋渦卷起鋒刃的沙礫,找尋著所有殘存的生靈碎片。身心萎縮了、干裂了,炙熱的烈焰把我烤灼得燃起暗紅色的火苗,又化作淡藍色的青煙,生命本該結(jié)束,卻又一次令人沮喪地走出了驚悸的夢魘。

救護車似一峰沙漠舟船,響著不屈的駝鈴把我送進另一所圣潔而莊重的“驛站”。這里格外寧靜,是因幾位白衣天使的輕柔對話反襯使然?沒來得及仔細思忖,我就被一股巨大的電流擊得昏厥過去,這極像是一種完全徹底地進入深層的睡眠:沒有意識、沒有直感;沒有憂愁、沒有悲煩;沒有撕心裂腑的焦躁、沒有陰郁傷情的纏綿。當我醒來之時,疲憊的軀體已氣力散軟,但心緒卻宛如一潭湖水般平靜、一條小河般暢達、一股清泉般透徹、一灣小溪般潺潺。意識中的荒漠不見了,陽光下浮起廣袤的綠洲,水草豐贍、生靈游憩,一派麗景田園。

我乘著舟船緩緩離開“驛站”,紅十字的徽記牢牢地附著在白色的船體上,那是拯救生命的印鑒。

船兒停泊在白色的珊瑚島礁——那座我久居的醫(yī)院。一輛輪椅像一葉小舢板從遠處緩緩而至,上面坐著位穿乳白色蝙蝠衫的姑娘,她叫著我的名字——“秋實!”我激動地回喚——“春雨!”離別兩月,恍若數(shù)年,我們相對注目,傾吐著別后情思,眸中亦聚起興奮的淚漣。她問我:“去哪兒了?”我猶豫了一下答:“到一所治療精神系統(tǒng)疾病的醫(yī)院。”她有些緊張地又問:“去那里做啥?!”我說:“你以前知道的,去實施那個電休克方案?!彼樕食鰬K白。我勸慰她:“別這樣,你看我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多坦然?!?/p>

傍晚,我們劃著各自的小舢板,悠閑地漫游在綠色的麥海田壟間,風兒把綠海掀起層層潮涌,極目遠眺,視野中呈現(xiàn)出海市蜃樓般的景象--那是一座鄉(xiāng)村小站。

春雨不無感慨道:“天各一方盼聚首,苦戀團圓怕離散?!蔽一貞f:“‘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但人終是要分開的,心則瀝膽披肝。對愛的感受更需要距離,世間的許多事物就是這樣,對立地理解反倒更簡單,就像人們常說的‘財富往往來源于苦難’?!庇谑俏矣窒蛩v述了那個荒漠與綠洲的故事。她聽得很認真、也極受感染。綠海的潮涌把小舢板搞得起伏跌宕,綿延的公路,極像是鑲嵌在它身上的一縷灰色裙邊。我忽然感到,在這無垠的綠海中,自己竟顯得那么渺然。于是便對春雨說:“我很苦惱,因為我左右不了命運的多舛,可我又總是在夢想,夢想自己變得博大而精深了。”

春雨點頭微笑著說:“這就對了!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希望,如果你還有夢想和信念,再加上一份執(zhí)著,那夢想就一定會兌現(xiàn)。生命中的那些成功與失敗、榮譽與羞慚、高尚與卑下、純真與膚淺,都是一本內(nèi)容不同的書,或是一幅風格迥異的畫。沒有誰會拒絕生命,放棄自己生命的人若非出于一種大義,便是他的心早與死亡結(jié)緣。我們都該知道:活著,就要抒寫一首好的詩篇?!?/p>

春雨的話,似一場綿綿細雨,滋潤著我干涸的心田。于是,那夢想便把我的眼界梳理得亦真亦幻……我凝視著游移在天邊的橘黃色晚霞,它們緩緩地任我隨意想象地重組、變幻。終于,我那生靈涂炭的自憐感,被無垠的蒼穹和滿目的綠色生命一點點地蠶食。因此,我這才開始思忖:什么叫“難”?什么叫“敢”?什么叫“愛”?什么叫“緣”?

我那情系天地的小舢板喲,你的存在、你的使命,全部寄希望于你所載負的那個殘疾的軀體之上——大愛無邊!


【作者簡介】

于衛(wèi)東,男,高位截癱。在報紙、雜志、電臺和網(wǎng)絡媒體,發(fā)表小說、散文、報告文學等作品近70萬字。2004年由三峽出版社出版與人合著的20萬字長篇紀實文學——《幸福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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