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理當生出更大的蛋——《真情》序

按時間順序顛倒排列，從八十年代倒數(shù)過去至五十年代，作者所寫的報告文學(xué)、散文的一個選集，計三十二篇。多數(shù)篇章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所作。這里有個相當寬闊的斷裂層，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幾乎是個空白。那是被耽擱了的青春年華和壯年歲月。只這一句就夠了。無須多說。

從早到晚，我用了整整一天一晚的時間，聚精會神讀宋悟民寫下的這些文字。對我這樣一個老讀者來說，一般的文字要想騙我動情已是頗為不易了。但這個集子里的某些篇章，確使我不禁為之動情。這絕不是為了討好悟民，或是為了慰藉我這位三十多年的老朋友。這沒有必要。即使有必要，我也還未學(xué)會如此辦理。我不夸贊他的文字功夫，也不欣賞他的結(jié)構(gòu)本領(lǐng)，這些都如同他的為人，老老實實，樸樸素素，沒有什么奇特之處。

那么，是什么使我動情呢？就是作為一個記者的宋悟民所記錄下的生活本身，生活中的實實在在的事件和實實在在的人物。這就不得不感佩他的追尋，他的發(fā)現(xiàn)，他的選取。追尋真，發(fā)現(xiàn)善，選取美，展示給人們，使人們熱愛生活，激發(fā)人們?yōu)樯钭鞒龇瞰I的熱情。這就是悟民這些文字的基調(diào)。

只是有基調(diào)，干巴巴的也不行，還得有魅力。

《落地生根》中的那位林業(yè)技術(shù)員、縣長候選人劉振乾，《死神，在他面前敗退》中的主任工程師趙業(yè)安，《真情》中的那個十五歲的見義勇為的小姑娘賀紅偉，《老將新篇》和《一步一個腳印》中的領(lǐng)導(dǎo)干部劉大坤、林治開，《一個女地質(zhì)工作者的自述》中的綽號叫石頭的蔡石泉，以及張老艄、女鉆探工丁秀、蘇聯(lián)女專家薩柯略娃，等等，都是具有不同魅力的人物，他們吸引你，使你想與之結(jié)交為朋友，與之談心。

事件報告，也有宏偉的篇章?！杜まD(zhuǎn)黃河歷史的工程》描述了三門峽水利樞紐工程的地位和作用。當然，這種地位和作用由于當時未知的因素而有若干變化?！对ノ饔袀€行云布雨的龍》展示了陸渾水庫澤被豫西干旱山區(qū)的情景?！稏|場村傳奇》《他這個厲害的角色》則生動地反映了農(nóng)村變革的景觀。我們畢竟在改變著大自然，改變著社會，也改變著人們自己，生活畢竟是在涌動著向前進發(fā)。這種涌動和進發(fā)，作用于讀者的心靈，會產(chǎn)生一種涌動和進發(fā)的效應(yīng)，會誘使人們也為這種文明進步盡點力量做點事情。

《岳灘情》透露過作者那一大段文字生涯之所以空白的最初消息?！队X醒》則回憶了作者少年時代在家鄉(xiāng)枯河岸邊的生活和斗爭。

我認識悟民，約在五十年代初，不在一個單位，未能共事，交往也不算多，但卻感到頗能相知，他眼睛挺大挺亮挺深沉挺誠懇，覺得是位可以相交相知的朋友。如今，三十多年過去，悟民已滿頭銀發(fā)，魚尾紋深深地刻印在眼角，那眼神卻依舊光亮誠懇和深沉。我在讀他寫下的這些文字時，就覺得也在讀著我這朋友本人。因此，在閱讀時的動情，就也還有另一層意思在。

悟民說，我六十年代初曾給他寫信，信中說：“生蛋乎，不生蛋乎，全在你這只雞了?！闭f至今他還將信保存著。這是我早已忘記的一件往事。經(jīng)他提起，就想起了。是啊，那時我們都還年輕。

這些樸實的文字，不也證實著悟民少年時投身革命的初衷未改，不也可以看作是他奉獻給黨、人民和他追求的神圣的社會主義事業(yè)的一片真情嗎？

我還以為，積累了一生的生活、思想、感情，晚年得閑暇，正好坐在案頭迸發(fā)。你那案頭，我看見過的，挺靜謐嘛。因此，我要對三十年前在信中說的那句話作一句補充：“你理當生出更大的蛋！”

1990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