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這些天，首都舞臺的熱點是徽班進京200周年的紀念活動，名角薈萃，好戲連臺，不啻開了個盛大的京劇博覽會。京劇被稱為“國劇”，這是因為它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和濃郁的藝術(shù)魅力，體現(xiàn)著有中國傳統(tǒng)特點的美學觀點。李瑞環(huán)同志說，“京劇不但是中華民族文化的瑰寶，而且是人類文化寶庫中的精品”，京劇完全可以“躋身于世界藝術(shù)之林”。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瑰麗多姿。但令人遺憾的是，長期來一講到文化——除了四大發(fā)明外，似乎總有點自慚形穢的感覺，好像在世界文明的大舞臺上，我們總要低人一頭似的。為什么如此缺乏民族自信心呢？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對自己的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缺乏認識和了解。有一個故事說：魏國某農(nóng)夫在耕田時得到一塊寶玉，放在屋里明照一室，農(nóng)夫見了心中大怖，趕緊把它扔得遠遠的。這個農(nóng)夫的可悲在于他的無知，他不知道自己所擁有的竟是一件無價之寶。今天，那些鄙薄自己的文化傳統(tǒng)，論起“洋文化”來五體投地，說起“土文化”來不屑一顧的人們不正是現(xiàn)代的“魏國農(nóng)夫”嗎？無知和愚昧是一對孿生兄弟，對自己民族文化的無知，必然導致愚昧的民族虛無主義。所以，應當對“魏國農(nóng)夫”們進行啟蒙教育，讓他們認識寶玉的光彩，進而寶之愛之。這就是我們要大力弘揚民族文化的原因。

我們弘揚民族文化，不僅是為了讓國人認識自己文化傳統(tǒng)的偉大，而且是為了充實和豐富世界文化的寶庫，為整個人類的文明增艷添彩。世界的文明史，人類的文化史早已證明，越是富于民族特點的文化，越具有世界性。世界是一個大家庭，它本身就是多元的。不同的民族，各異的文化，組成了這個五光十色的世界。所以，它的文化也是多元的，是由生活在這個星球上的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民族所創(chuàng)造的不同的文化共同組合而成的。把自己民族文化的精華奉獻給世界，這是締造人類文明的需要，也是一個民族對這個世界具有責任心的體現(xiàn)。

任何民族文化都帶有一定地域的特點和某種歷史的傳統(tǒng)。這造成了它區(qū)別于其它民族文化的特點，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帶來一定的局限性。各種文化需要互相學習、互相借鑒、互相補充。人類的文明正是在這種互補中發(fā)展和完善的。就拿京劇來說，它的突破時空界限的虛擬化表現(xiàn)方式和從化妝到表演的藝術(shù)夸張和寫意手法，既不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體系，也不是布萊希特體系所能包涵的。世界戲劇藝術(shù)缺少了京?。ɑ颉懊诽m芳體系”）也就不成其為“世界”了。

我們不必自慚形穢。我們的民族文化完全可以拿到世界文化的舞臺上去打擂臺。換一個說法，我們能在世界文化大舞臺上爭艷斗奇的“招數(shù)”，最有實力的就是那些具有鮮明民族特點的“絕活”。新中國剛成立，周恩來就把越劇《梁?！吠葡蚴澜?，結(jié)果讓世界吃了一驚；北京亞運會，一通太平鼓，又讓世界震動。這樣的例子太多了。老是自嘆自己不如人是沒有根據(jù)的，我們應自愧為什么不能像別人那樣重視自己的文化傳統(tǒng)，并花大力氣把它介紹給世界。

（原載于《文匯報》1991年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