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隱君子”宋耀如*

*宋耀如

*宋氏家族的奠基人宋耀如

*遷居海南的韓氏始祖韓顯卿

*韓顯卿墓碑

20世紀上半葉,在中國的政壇上,宋氏家族橫空出世并迅速崛起，成為現(xiàn)代史上的奇跡。這個家族對世界文明古國——中國產(chǎn)生了長達一個世紀的重要影響。

宋氏家族的創(chuàng)始人是海南文昌一個農(nóng)民家的孩子，名叫韓教準（也就是后來的宋耀如）。

韓家有著顯赫的過去，它的鼎盛時期在北宋，距今已經(jīng)千年。八百多年前遷居海南這一支的韓氏始祖韓顯卿也曾擔任南宋的廉州知州。俗語說“富不過三代”，而韓教準已經(jīng)是韓氏遷瓊后的第二十三代了。

韓教準出生時，韓家早已貧困潦倒。他沒有讀過書，從小在家里僅有的那一小塊薄田上勞動，艱難地幫助父母維持生計。

十四歲時，韓教準和哥哥韓政準到爪哇做工。十七歲時，韓教準過繼給堂舅，并因此改姓宋。他與哥哥分手，到美國波士頓幫助養(yǎng)父打理絲茶店。養(yǎng)父希望這個孩子將來可以繼承他的事業(yè)。宋教準卻不愿一輩子平靜而庸碌地當絲茶店的老板。他提出了求學的要求，但遭到拒絕。于是他逃離絲茶店，悄悄登上了一艘美國的緝私船。

*宋耀如之父韓鴻翼墓

*宋耀如之母王氏墓

*海南文昌宋氏祖居

此后，韓教準皈依了基督教，依靠富商朱利安·卡爾的資助，在美國讀了大學。1885年5月，宋教準(后改稱宋查理、宋嘉樹，字耀如)大學畢業(yè)。教會拒絕了他留在美國學醫(yī)的請求，派他回上海充當傳教士。

*宋耀如出生的房間內(nèi)景

宋耀如的這些經(jīng)歷已為很多人熟知。但人們不禁要問：為什么偌大的中國、眾多的人口，歷史卻偏偏眷顧了他？

宋耀如對于生命價值選擇的變化發(fā)生在1879年。那時他十八歲，正在養(yǎng)父的絲茶店里當?shù)陠T。他結(jié)識了中國官派留學生牛尚周和溫秉忠。他們之間的交談使宋耀如了解了世界大勢，了解了中國在世界中的處境。這些年輕人在一起，不可能不談到中國的貧窮落后、外國侵略者強加給中國的屈辱以及中國人在海外遭受的歧視。宋耀如的視野離開了自己得到的暫時的溫飽。他有了更高的人生追求，并最終逃離了絲茶店。

對于引路人，宋耀如念念不忘。1881年在寫給美國在華傳教士林樂知的信中，他說：“我前年在馬薩諸塞州波士頓市見到了一些中國學生。他們都是官費留學生，他們已在去年夏天返回中國?！?/p>

這時，宋耀如所關(guān)心的已經(jīng)是能為中國做些什么的問題。他說：“我急于接受教育，以使我可以回到中國，告訴人們關(guān)于我們救世主的事。”“我們都在為中國而禱告。我希望能看到有朝一日所有的中國人都能夠支持上帝，坐在上帝的右邊。”他還特別關(guān)注中國的進步，反復地向林樂知詢問：中國有沒有郵票，有沒有鐵路。

*在美國留學時的宋耀如

*在美國留學時的宋耀如

宋耀如對中國的熱情沒有引起林樂知的興趣。直到1883年，宋耀如還在致林樂知的信中詢問同一個問題：“博士，您（知道）在中國有鐵路嗎？我聽有人說他們有，而又聽其他人說他們沒有，哪一個不對？我無法判斷誰對誰錯。對我來說，唯一的辦法就是通過您來找到答案。如果您能這么做的話請告訴我?！?/p>

到了這年7月，宋耀如已經(jīng)明確地表達了自己對于人生目標的選擇：“我希望我能把光明帶給中國人。我活著的目的是行善、敬人、贊美上帝；為別人做好事，將他們從無盡的懲罰中拯救出來?！?/p>

宋耀如是一個執(zhí)著、堅定的人，當確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標后，就再也沒有考慮過改變。他曾表示：“我的愿望是在我的有生之年做上帝的仆人?！苯K其一生，宋耀如都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他的所作所為從未違背過基督教的教義。同時，他也恪守著“把光明帶給中國人”的承諾，一直為實現(xiàn)這個理想而奮斗。

1886年1月，宋耀如回到中國。他的上級林樂知是一個驕橫的美國人。林樂知看不起中國本土的傳教士，甚至曾想把他們?nèi)拷馍?。對于宋耀如，他更是從一開始就充滿歧視。林樂知不批準宋耀如回海南探望父母，僅發(fā)給他極低的薪金，在他的工作安排上也改變了原來的計劃。宋耀如說：“我對這種權(quán)勢感到極度不悅，但我必須耐心地忍受?！彼辉缸尳虝腥藨岩伤麑浇痰闹艺\，所以“不得不像耗子一樣保持沉默”。

1887年，宋耀如在艱難的處境中建立了家庭。林樂知飛揚跋扈的“一言堂”，使宋耀如依靠傳教啟發(fā)民智并進而改變中國的想法變得十分渺茫。他已經(jīng)在考慮通過其他途徑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

1888年春，他曾向朋友表示：“有時候我認為如果我要是真的擺脫布道任務，我能為我的人民做更多的事情?！?/p>

1890年，宋耀如開始經(jīng)營實業(yè)，為美國圣經(jīng)協(xié)會代理印刷《圣經(jīng)》的業(yè)務；但他仍在同時履行著牧師的職務。

1892年，宋耀如退出了布道團。他鄭重聲明，這絕不意味著他改變了對基督教的忠誠。他說：“我現(xiàn)在是我們南方衛(wèi)理公會布道團的一名獨立工作人員，或者說是一位盡其所能為布道團工作而又不依賴美國國內(nèi)的教會來維持生計的工作人員。”這也是他在1902年11月參與發(fā)起創(chuàng)立上海最早的基督教自立會——中國基督徒會的前奏。林樂知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使他意識到，中國的基督教必須逐步擺脫西方教會的控制。

*宋耀如的大學畢業(yè)證書

*1886年自美返國途中，宋耀如著和服攝于日本橫濱

經(jīng)營實業(yè)之后，宋耀如在經(jīng)濟上寬裕了，但他的內(nèi)心并不平靜。他總在想怎樣才能“把光明帶給中國人”，使民族復興、人民幸福。他在尋找一條路徑，尋找一個合作者。

似乎是上蒼的安排，不久他便結(jié)識了孫中山。在宋耀如的眼中，孫中山是一個誠實的、無私的、愛國的革命者。宋耀如說：“我可以斷言，我所知道的中國人中，沒有哪一個人比您更高尚、更仁厚、更愛國。”孫中山“致力于締造一個偉大的中國”，而這也正是宋耀如的人生目標?；诠餐睦硐?，宋耀如無條件服從孫中山事業(yè)大局的需要。他們在所有問題上都保持高度一致，成為緊緊擰在一起的兩股線。

1894年春，孫中山帶著他的《上李傅相書》，與陸?zhàn)〇|結(jié)伴北上。正像《宋家王朝》的作者西格雷夫所說：“他此時投身革命并非全心全意，還想作最后一次嘗試，力圖擠進清廷的官僚機構(gòu)?！睂O中山確實是想通過說服中堂大人李鴻章接受他的主張，然后在清廷統(tǒng)治的框架下進行和平改良，使中國擺脫落后挨打的困境。

抵達上海后，孫中山停了下來。他要爭取在這里找到更多、更有分量的推薦者，以使上書增加成功的砝碼。在這里結(jié)識宋耀如是他意外的收獲。

孫中山究竟通過誰知道了宋耀如，對此有著不同的說法。西格雷夫認為：“孫中山和宋耀如的第一次接觸是在衛(wèi)理公會穆爾教堂，他們做完禮拜后經(jīng)人介紹相識?！边@種可能性是存在的。穆爾堂一直是宋耀如的重要活動場所。1892年他曾說：“我現(xiàn)在負責我們衛(wèi)理公會的新教堂，那是由堪薩斯城穆爾兄弟捐贈的，是中國最好的一座教堂?！?/p>

這次在上海，孫中山與陸?zhàn)〇|住在位于三洋涇橋的名利客棧。有記載說，見面時宋耀如對孫中山改良的主張不以為然。然而，以后的事實證明，他們彼此引為同道，建立了信任。

6月，孫中山與陸?zhàn)〇|離開上海抵達天津。滿懷激情的上書失敗得悄無聲息，李鴻章根本沒有接見孫中山的打算。孫中山只得放棄改良的幻想。他說：“吾黨于是憮然長嘆，知和平之法無可復施，然望治之心愈堅，要求之念愈切，積漸而知和平之手段不能不稍易以強迫?！彼完?zhàn)〇|“北游京津，以窺清廷之虛實；深入武漢，以窺長江之形勢”，“因知清廷腐敗無可救藥，遂決意赴檀香山，擬向親戚故舊募集資金，歸國大舉革命”。

*刊登在《萬國公報》上的《上李傅相書》

孫中山和陸?zhàn)〇|一番游歷之后，再次回到上海。此時，出現(xiàn)在宋耀如面前的已經(jīng)是兩位堅定的革命者。他們住到宋耀如家，“三人屢作終夕談”。1912年，孫中山曾寫道：“宋君嘉樹者，二十年前曾與陸烈士皓東及弟初談革命者?！边@里特別應當注意的是“初談”二字?！俺酢笔恰皠倓傞_始”的意思。這是孫中山第一次認真地探討革命，當然也是中國民主革命首次被提上日程。

這次的上海之行極具重要意義。三個人的會談顯然商定了日后中國民主革命的方向、步驟和分工。在《宋氏家族第一人》中，作者描述了孫中山“將自己關(guān)在宋耀如的書房里，整整三天三夜，擬出了興中會章程的初稿”。“宋耀如拿過章程，立即駕車趕到華美印書館，自己排字，自己付印，連夜印出了幾千份”等等情節(jié)。當然，孫中山恐怕不至傻到一定要隨身帶著幾千份印好的興中會章程去檀香山。但是，對于革命宗旨、組建革命團體、籌措經(jīng)費、發(fā)動武裝起義等等問題，三人當時無疑是商定了的。這在之后三人的默契配合中可以看得很清楚。所以，應該說中國民主革命的大計就誕生在上海虹口的宋宅。

*上海虹口宋宅

離開宋家，孫中山直接去了檀香山。他的目的十分明確：一是組建革命團體，二是為發(fā)動“反清復漢”的起義籌款。然而，兩項任務進展都不順利。11月24日，興中會成立。這是中國第一個民主革命團體，意義重大，但“聞總理有作亂謀反言論，咸謂足以破家滅族，雖親戚故舊亦多掩耳卻走。經(jīng)總理多方游說，奔走逾月，僅得同志數(shù)十人”。籌款更是困難重重。孫中山只從哥哥孫眉那里得到了實實在在的支持。由于“應者寥寥”，孫中山準備奔赴美洲籌款。

此時，孫中山收到上海的來信。宋耀如告訴他，甲午戰(zhàn)爭“清兵屢敗，高麗既失，旅、威繼陷，京津亦岌岌可危，清廷之腐敗盡露，人心激憤”，要他抓住時機，迅速發(fā)動起義。

接信后，孫中山?jīng)Q定放棄美洲之行立即回國，可是籌到手的資金實在太少。雖然在最后關(guān)頭，他的哥哥孫眉和興中會成員鄧松盛（蔭南）“傾家相助”——孫眉賤價出售了自己的牲畜，鄧松盛變賣了自己所有的商店和農(nóng)場,但他們提供的資金與發(fā)動一次武裝起義的所需仍相距甚遠。次年1月初，孫中山離開檀香山去香港策劃暴動。宋耀如仍留在上海，為其籌措經(jīng)費。

*陸?zhàn)〇|

經(jīng)過數(shù)月準備，第一次武裝起義定于1895年10月27日（重陽節(jié)）舉行。由于舉措失當，消息泄露，起義于發(fā)動前夕即告失敗。孫中山逃往香港，隨即出國。陸?zhàn)〇|被捕，壯烈犧牲。

這次起義雖然以失敗告終，但意義重大。孫中山領導的革命黨人第一次以暴力革命的姿態(tài)站到歷史舞臺上。孫中山也因這次流產(chǎn)的起義而一夜成名。宋耀如對此功不可沒。

廣州起義失敗后，由于勢單力薄，興中會僅在1900年發(fā)動了惠州三洲田起義，此后便再難有所作為。為了整合革命力量，孫中山在日本成立了同盟會，這是中國第一個民主革命政黨。同盟會成立后，面臨的最大難題仍是資金的籌措。

《宋家王朝》一書曾披露：“1905年7月30日，在東京召開同盟會籌備會議。宋查理專程從上海趕來。這是一次討論政治戰(zhàn)略的秘密會議。討論的中心自然是經(jīng)費問題。孫要求宋查理負起這一重任。為了有成功的希望，不能只靠那么一點點捐贈，所需要的是數(shù)目相當大的款項。他們清楚，查理同美國的富豪有不同尋常的聯(lián)系，這是他們所不及的，因此，一致同意派他去籌措幾百萬資金?！?/p>

西格雷夫的這些敘述恐怕只是臆測。首先，出席同盟會籌備會的共計七十九人，這在名單上是有明確記錄的；其次，至今也沒有發(fā)現(xiàn)宋耀如在1905年前往日本的任何記載。宋耀如為孫中山的革命事業(yè)籌款，本是他們之間的約定。宋耀如自會為此全力以赴，用不著在會議上專門討論、提出要求。

*孫中山致李曉生信

曉生兄鑒：

宋君嘉樹者廿年前曾與陸烈士皓東及弟初談革命者。廿年來始終不變，然不求知于世。而上海之革命得如此好結(jié)果，此公不無力。然彼從事于教會及實業(yè)，而隱則傳革命之道，是亦世之隱君子也。弟今解職來上海，得再見故人，不禁感慨當年與陸?zhàn)〇|三人屢作終夕談之事。今宋君堅留弟住其家以話舊，亦得以追思陸?zhàn)〇|之事也。茲他親身來客店取弟之行李，請將兩皮手包及一棉質(zhì)杠及南京新買之皮袋共四件交他帶來便可。弟明日午后兩三點來店略談，然后赴自由黨五點之約也。弟擬送漢民、精衛(wèi)、仲愷兄并兄等以最好之洋服，并托宋君帶公等往最好之洋服店做之。請兄等盡量做，多多益善也。此候

晚安

弟孫文謹啟

即晚

總理此函乃民國元年臨時大總統(tǒng)府結(jié)束后，命余隨侍游鄂回滬時所賜。余去歲家居養(yǎng)病，偶翻舊籍復發(fā)見之，迄今二十余年。

總理既逝，而函中諸子亦零落幾盡。加以國事蜩螗，外患日亟，又豈當時總理所及料哉！回首前塵，曷勝感慨。所稱宋嘉樹先生者即宋氏夫人慶齡之父也。

民國二十六年春 李曉生識

據(jù)西格雷夫描述，宋耀如1905年的美國之行，曾在舊金山停留了幾周。他在致公堂總部同華人銀行家、商業(yè)界人士見了面，在為同盟會籌集資金上收獲頗豐。緊接著，宋耀如來到達勒姆與他的恩人朱利安·卡爾見面。二人在薩默西特大廈密談了幾周后，宋耀如從卡爾那里為同盟會爭取到了一筆為數(shù)可觀的捐贈。

回到上海，宋耀如即把二百多萬美元轉(zhuǎn)到同盟會的賬上。對于同盟會來說，這絕對是雪中送炭的援助。于是，同盟會有力量在1907年發(fā)動了四次起義，1908年又發(fā)動了兩次起義。那時的武裝起義依靠的是雇傭軍，所以每次都要大量地燒錢。

辛亥革命成功后，中華民國成立，孫中山就任臨時大總統(tǒng)。宋耀如與孫中山的關(guān)系也公開了?？墒?，僅僅過了幾十天，總統(tǒng)就換成了袁世凱。一年之后，宋教仁被害，“二次革命”爆發(fā)，孫中山成了通緝犯，被迫流亡日本。宋耀如拋家舍業(yè)，提前攜妻子兒女逃到日本，為孫中山打前站。孫中山抵達日本后，第一個約見的人就是宋耀如。

自1913年8月9日抵達日本，宋耀如和他的女兒幾乎是孫中山每天都要見面的人。當時宋耀如已經(jīng)五十多歲，患有嚴重的腎病，仍然每天長時間地蜷坐在日本的榻榻米上的矮桌邊，幫助孫中山處理英文函件。他的大女兒宋藹齡是孫中山的秘書。藹齡即將結(jié)婚時，宋耀如又將剛剛從美國大學畢業(yè)的二女兒宋慶齡召喚到日本，讓她接替姐姐的工作。

通過以上敘述，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宋耀如在中國革命史中的作用。其一，宋耀如是中國“初談革命”的三位民主革命家之一。另外兩人，一位是中華民國的第一任總統(tǒng)，一位是“中國有史以來為共和革命犧牲者之第一人”。其二，宋耀如是第一次武裝起義的倡議者，而這次起義具有里程碑的意義。其三，宋耀如是中國第一個民主革命政黨——同盟會最重要的資助者。其四，在孫中山最艱難的時刻，宋耀如與孫中山站在一起，堅定地、無保留地支持他，成為孫中山最親密的戰(zhàn)友。

與孫中山相比，宋耀如對中國革命的貢獻毫不遜色，區(qū)別只在于一個在臺前一個在幕后。遺憾的是，一百多年來，我們從來沒有把宋耀如擺到一個恰當?shù)臍v史位置上。關(guān)于他的記載少之又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他幾乎完全被忽視。后來人們重新注意到他是因為他的子女，特別是著名的宋氏三姐妹。而且，人們主要是從三姐妹父親的角度去介紹他。

*1912年4月6日，孫中山等在上海哈同花園合影。此時宋藹齡已開始正式擔任孫中山的英文秘書。前排左起：孫娫、孫中山、孫婉、哈同；后排左起：黃宗仰、端納、宋藹齡

1912年4月，剛剛辭去臨時大總統(tǒng)職務的孫中山這樣評價宋耀如。他說：“彼從事于教會及實業(yè)，隱則傳革命之道，是亦世之隱君子也?！睆拇恕案锩碾[君子”就成為人們對宋耀如最常使用的一個評價。所謂“隱君子”，就是說宋耀如投身革命工作，但沒有革命者的名分。

說到革命資歷，宋耀如與孫中山同時，是從“初談革命”開始的，其他人都難以望其項背。

說到對革命必要性的認識，宋耀如甚至超越了孫中山。孫中山與陸?zhàn)〇|第一次找到宋耀如時，還徘徊于改良與革命之間。上書失敗后回到上海，他們與宋耀如“初談革命”，三人便一拍即合。這說明宋耀如始終沒有考慮過改良的可能。試想，哪怕有一絲改良的念頭，突然面對革命，他也絕不可能做到毫不猶豫。做出這樣的決定是要準備付出生命代價的。所以，我對有些學者在談到宋耀如時，動輒加上“在孫中山革命思想的影響下”的前綴有所保留。應該倒過來說，宋耀如曾給予孫中山以重要影響，如“初談革命”，如廣州起義。

*1913年3月11日，孫中山出席大阪經(jīng)濟會舉行的歡迎宴會后留影。前排左起：宋耀如、孫中山、本山彥一、戴季陶；后排左起：山田純?nèi)伞︸R健之助、菊池良一

為了支持孫中山的革命事業(yè)，宋耀如貢獻出了自己和家庭的一切。從三十三歲與孫中山結(jié)盟到五十七歲病逝，他忠心耿耿，無怨無悔。值得注意的是，這個為了革命付出所有的人，竟然從未列名于任何革命組織。

1894年，“初談革命”商定了組建革命團體以推動武裝起義的計劃，孫中山隨即赴檀香山將其付諸實施，興中會就此成立。而作為決策者之一的宋耀如卻不是興中會成員。

在《興中會初期孫總理之友好及同志》中，登記了孫中山從肄業(yè)于廣州博濟醫(yī)院至第一次廣州起義失敗九年間的友好及興中會同志的姓名事略，共錄一百九十五人（包括興中會成員七十二人）。其中關(guān)于陸?zhàn)〇|的記錄是“與總理為總角交，后同創(chuàng)興中會，為乙未九月廣州革命流血之第一人”；區(qū)鳳墀，職業(yè)為“傳教師”，黨派及宗教一欄中填寫的是“興中會”。而在宋嘉樹名下，記錄的職業(yè)為“傳教師”，黨派及宗教一欄中填寫的是“基督教”，其事略僅為“總理于甲午冬北上過上海時識之”?！白R之”而已！陸?zhàn)〇|、區(qū)鳳墀與宋耀如同為基督徒，三人中唯獨宋耀如沒有參加興中會。

有的著作中寫道：“1905年，孫中山和黃興、宋教仁等人以興中會、華興會為基礎，并聯(lián)合光復會等反清團體，組織成立了中國第一個資產(chǎn)階級革命政黨——中國同盟會。宋嘉樹被孫中山吸收為會員?！边@個說法被以后的著述者不斷引用。但不知其根據(jù)何在？《中國同盟會最初三年會員人名冊》保存至今，其中共錄會員九百六十人。在名冊中還做了如下說明：“乙巳、丙申、丁未三年（即1905至1907年）在東京本部加盟者什九在此冊內(nèi)，在香港加盟者，只有總理親自主盟之陳白等八人，其余盟書皆由香港分會自行保存。此外國內(nèi)各省及海外各埠因郵寄不便，亦多各自保存，未繳呈本部。故上列名單以本部所收到盟書為限。”宋耀如在同盟會組建的當年就專程赴美國為同盟會籌得巨款，他要參加同盟會應該是毫無障礙的。即使他沒有機會去東京，也可以就近在上海參加。上海不會存在“郵寄不便”的問題，況且上海的同盟會會員都已登記在冊，只是列在了“江蘇省”的省別之下。

1978年5月23日，宋慶齡在致仁木富美子的信中寫道：“我父親是老同盟會員，在1912年參加了革命，幫助孫先生從事財務工作和負責英文信件的答復等等?！标P(guān)于“老同盟會員”一節(jié)，顯然是宋慶齡的誤記。宋耀如參加革命不可能遲至1912年。而且就在這年的8月25日，國民黨成立大會在北京湖廣會館舉行，同盟會與統(tǒng)一共和黨、國民共進會、國民公黨、共和實進會實施了五黨聯(lián)合，中國同盟會至此就不復存在了。

1913年8月初，因“二次革命”失敗，孫中山離開中國大陸，經(jīng)臺灣赴日本。9日，孫中山在日本神戶登陸，當晚即與宋耀如在住所密談。從9日至15日，孫中山除宋耀如、宋藹齡和胡漢民外，未與任何中國人見面。此后，與孫中山見面最多、密談最多的也是宋家父女。9月27日，孫中山在東京組建中華革命黨，發(fā)展了第一批黨員。此后，又陸續(xù)發(fā)展多批黨員。但是，參與了建黨時期最核心工作且近在孫中山身邊的宋耀如仍不在冊。顯然，宋耀如不列名于革命組織是有意為之的。

*1913年3月14日，宋耀如陪同孫中山訪問日本時在移情閣前留影。前排左起：李文權(quán)、鄭祝三、戴季陶、馬君武、孫中山、吳錦堂、宋耀如、何天炯、瀧川弁三、山田純?nèi)?/p>

宋耀如甘當“隱君子”，他只想為革命無盡地付出，而根本沒打算尋求絲毫的回報。他把個體完全融入理想之中。他的所有作為都只是為了實現(xiàn)自己心中的目標——振興中華，“把光明帶給中國人”。

宋耀如對于革命無保留的付出體現(xiàn)在方方面面，所謂“佐總理孫先生擘劃革命，昕夕不遑”。

其中常常被人們提起的有：位于上海虹口的宋宅曾多次充當孫中山在上海的住所和會議場所；宋耀如在住宅地下室為興中會和同盟會印刷小冊子和文件，進行革命宣傳等等。這里，我還想著重談談宋耀如在財力上對革命的支持以及因從事革命而承擔的安全壓力。

倪家是滬上的名門望族。長久以來，人們普遍認為宋耀如從與倪桂珍的婚姻中得到了可觀的經(jīng)濟利益。學者中這類議論也不在少數(shù)。如西格雷夫就寫道：“根據(jù)習俗，有錢的娘家給了一筆為數(shù)頗大但金額不詳?shù)募迠y，這才著實補貼了收入的不足。這是用來實現(xiàn)各種計劃的老本錢??！新娘家還送給查理一筆相當于加入限制很嚴的英國上層貴族小圈子活動所需破費的錢?！边@種推測與實際情況相去甚遠。

倪家在經(jīng)濟上并不寬裕，宋耀如一家的生活也很窘迫。所以，在剛剛接觸到革命時，宋耀如并不是大富翁，他支援革命的錢都是從有限的資金中擠出來的。后來隨著經(jīng)營實業(yè)的成功，宋耀如的事業(yè)迅速發(fā)展，他將越來越多的流動資產(chǎn)投入了革命運動，而宋家的生活仍維持在一個較低的水平。由此可見，宋耀如為革命提供的資金援助,并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是一個大富翁從口袋里掏出幾個小錢那樣輕而易舉。

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宋耀如與孫中山的關(guān)系公諸于世，他身不由己地卷入了公開的政治斗爭。此后，他陪伴孫中山東奔西走、流亡海外，完全無暇關(guān)照自己的實業(yè)。1918年宋耀如病逝后，宋美齡曾感慨地說：“外界關(guān)于父親去世時是一名百萬富翁抑或僅僅是中產(chǎn)人士的推測在任何時間都引人發(fā)笑。因為過去七年中，父親已是‘有閑紳士’，家人之外沒人知道他是如何看待財富的?！?/p>

對于宋家來說，比為革命貢獻資金更有壓力的是隨時可能襲來的滅頂之災，而且這種威脅持續(xù)了二十多年。偶有不慎，宋耀如就會像陸?zhàn)〇|、徐錫麟那樣死得很慘！

宋慶齡曾回憶：“孫先生每次回國必然住在我家。我父親在住宅地下室秘密設印刷廠為興中會和同盟會印刷小冊子和文件，同時為了掩護也印刷基督教的書籍。正由于此，秘密工作給母親兩肩一副重擔，而且也使她精神上承受很大的壓力。外祖母多次嚴厲地警告和提醒過她，如果這些秘密工作被人發(fā)現(xiàn)，將意味著全家人和親戚們的死亡。母親不聽外祖母的警告，繼續(xù)進行愛國任務，結(jié)果是她的健康每況愈下。”

起義失敗后，孫中山被清廷懸賞緝拿。為了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宋耀如買了葡萄牙護照。這也印證了他們面臨的危險。為了避免受到牽連，親友們都遠遠躲開宋家的人，就像是逃離致命的傳染病患者一般。

“二次革命”失敗后，宋耀如一家人終于被迫放棄了自己舒適的家，流亡到日本。而此時，宋耀如的頭也被袁世凱標價五萬大洋懸賞收購。

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11月4日，在宋耀如的幫助下，革命軍光復上海。這使宋耀如喜不自禁。習慣于守口如瓶的他，興奮地向一位外國朋友講起了自己和孫中山長久以來結(jié)下的深厚友誼及其對孫中山的幫助。宋耀如說：“我從不操心我給他的援助是否會得到回報?！彼麊柲俏慌笥眩骸耙苍S你想知道我們?yōu)槭裁磿≡谌绱撕啒愕牡胤?？”對方答道：“除了感到您和宋夫人不在乎家里的陳設之外，我還知道您為教會工作做了很多慷慨的捐贈。而且您在孩子的教育方面也投入很多?！薄暗拇_如此，”宋耀如說，“但是我還是盡我所能地攢錢來幫助孫中山的事業(yè)，因為我覺得那是我?guī)椭业淖鎳淖詈梅绞健！?/p>

當年的12月25日，孫中山回到上海。他剛在碼頭上露面,便立刻被蜂擁而至的歡迎人群包圍起來。

以往的十幾年間，孫中山每次來滬，只是悄悄地住進唯一的安全之所——東有恒路的宋宅。對于孫中山來說，這里像他的家一樣。而這一次，孫中山住進了寶昌路四〇八號。

“孫中山抵滬后，中外人士皆以望見顏色為快，投刺相訪者絡繹不絕?！睂O中山在上海停留了七天。在頻繁的會議、采訪、邀請、接待中，孫中山還抽出時間到伍廷芳、龐青城、趙鳳昌等人的家中做客。但是，他沒有再到宋耀如的家里看一看。

一個新的政權(quán)即將誕生，分享勝利果實的時刻終于到來了。革命黨人彈冠相慶。而為革命出了大力的宋耀如卻好像人間蒸發(fā)，被人們丟到腦后。

1912年1月1日，孫中山風風光光地從上海啟程，赴南京就任中國首任臨時大總統(tǒng)。從對革命的貢獻而言，宋耀如無疑是一位開國元勛，但他并沒有隨行。直到政府組建完成，各部總長、次長和大小官員紛紛走馬上任，權(quán)力分配塵埃落定之后，宋耀如才在1月12日寫了一封信，告訴孫中山，自己準備帶著女兒宋藹齡去南京看他。話說得淡淡的，只是探訪老朋友，絕無尋求回報或心懷抱怨的意思。似乎他過去為革命做的一切都是分內(nèi)之事，如果此時把一頂官帽加到他的頭上，他會像介之推那樣認為是對自己的侮辱。

4月3日，孫中山從南京回到上海。這時，他已經(jīng)解除了臨時大總統(tǒng)的職務。在宋耀如的“堅留”下，失去了權(quán)力的孫中山重又住進宋家“話舊”。

孫宋交往中的規(guī)律是異乎常人的。孫中山如日中天時，宋耀如躲得遠遠的；孫中山失勢時，宋耀如對他關(guān)懷備至；孫中山逃亡時，宋耀如幾乎與他形影不離。這就是“隱君子”的本色！

宋耀如一生在政界沒有擔任過任何職務。1913年4月初，為籌備中國興業(yè)公司，孫中山在中國鐵路總公司辦事處連續(xù)召開會議，宋耀如都是以上海地區(qū)實業(yè)家的身份參會。晚年追隨流亡中的孫中山時，人們曾說宋耀如是孫中山的秘書。然而，孫中山怎么會任命他為秘書？他又何嘗僅僅是一個秘書？在年屆半百、重病纏身的情況下，他還在兢兢業(yè)業(yè)地為孫中山處理文字工作，只是因為老朋友孫中山需要他的幫助。他從不求報酬，反而常常為革命貼錢。所以，即使是這個微不足道的“秘書”頭銜，宋耀如也是有其實無其名的。

宋耀如被歷史忽視，其實是他自己的選擇。他無意為自己貼上一個革命家的標簽，而只想做一個基督徒。他是以基督救世的精神投入革命事業(yè)的。

人們都知道，宋耀如與孫中山發(fā)生過一次嚴重沖突。這次僅有的沖突，起源于孫中山與宋慶齡的婚姻。

1913年8月，剛剛獲得文學學士學位的宋慶齡，應父親的召喚來到日本。不久，宋慶齡便接替姐姐宋藹齡成為孫中山的英文秘書。1915年，宋慶齡回到上海，向父母提出與孫中山結(jié)婚的請求。她的提議遭到了父母的堅決反對。為此，宋慶齡毅然離開上海，在抵達東京的第二天即與孫中山登記結(jié)婚。宋耀如夫婦隨后追往日本，卻未能阻止這樁婚事。

一向與孫中山親密無間的宋耀如，為什么在這個問題上持激烈的反對態(tài)度呢？我認為，他仍然是為了自己心中至高無上的理想。

*1914年9月，宋藹齡、孔祥熙結(jié)婚。當月20日，宋家在日本橫濱合影留念

正如前文所述，宋耀如始終是虔誠的基督徒，同時也是一個堅定不移的愛國者。他與孫中山結(jié)盟，是因為他堅信孫中山能實現(xiàn)他的振興中華夢。

宋耀如夫婦反對孫中山與宋慶齡的婚姻，人們通常給出的理由是：孫中山原本有家庭、有子女；孫中山與宋慶齡有著二十七歲的年齡差距；孫中山是宋耀如的老朋友，宋家的孩子們一直稱呼他“孫叔叔”；孫中山當時處境很不好，宋耀如夫婦擔心宋慶齡以后的生活受到影響，等等。這些理由都是成立的。作為父母，為某個理想他們自己可以付出一切，但要因此付出子女的幸福與前途，他們卻不能不有所顧慮。

除此之外，宋耀如的反對還應有以下幾個含義：

一、孫中山原是有家庭的，而且宋耀如全家都與盧夫人有過交往。孫中山離婚再娶，違反了基督教的教規(guī)。宋耀如說：“我們是一個基督教家庭，我們的女兒不會給任何人做妾，無論他是這世上最偉大的國王、君主抑或總統(tǒng)。也許我們貧于‘世俗之物’，但我們既無貪心，也無野心，更不會低賤到去做違背基督教教義之事?！?/p>

二、這樁婚姻可能對孫中山的革命事業(yè)造成負面影響。如果由于宋家的不慎，給“致力于締造一個偉大的中國”的事業(yè)造成不良影響，宋耀如是無法容忍的。事實證明，他的預判沒有錯。孫中山與宋慶齡的婚姻，的確在革命黨內(nèi)部遭到了強烈反對，同志們一致認為這會影響領袖的形象。

為了革命，宋耀如要竭力保護孫中山的形象。他曾對孫中山說：“我們不會做任何有損您及您事業(yè)的事情?！薄白鳛槟呐笥?，我認為我有責任維護您的清白并支持您的事業(yè)，無論結(jié)果如何?！薄斑@世上沒有任何力量足以引誘我們以任何方式去傷害您及您所珍視之并近乎全心全意奉獻之事業(yè)，我不會容許此等事情發(fā)生?！?/p>

三、宋耀如是有政治“潔癖”的人。他絕不允許自己留給別人動機不純的印象。他說：“對我們而言，一個好的名聲比一切現(xiàn)世之光環(huán)和特權(quán)都來得重要?！倍鴮O中山與宋慶齡的婚姻有可能影響世人對宋耀如的看法，認為他在與孫中山的合作中另有所圖。宋耀如的這一擔心不無道理。盡管他百般防范，在他身后,他擔心的某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議論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了。

孫中山和宋慶齡的婚姻嚴重地違背了宋耀如的意愿，而且給他造成了難以撫平的傷害。但是，這件事所以能夠發(fā)生，確是宋耀如本人長期以來實施的教育所造成的。

宋家的朋友路易斯·羅伯特夫人曾寫道：“宋先生認為，只要接受了恰當?shù)慕逃辛撕玫念I導，中國人完全有能力成就偉大的事業(yè)?！薄八蜗壬匀粫?jīng)常談論起他在美國的歲月，以及他在中國結(jié)交的朋友，還有他回國時所懷有的夢想?！液芸炀土私饬怂呐d致所在，除了他的家庭，他還要幫助自己的祖國得到本應具備的大國地位。他希望能為他的孩子做適當?shù)臏蕚洌员阍跁r機成熟時，他們可以更好地為他們的祖國服務。”

宋耀如民族至上的情懷，會在有意無意間隨時流露出來，從而在宋家形成與其他家庭迥然不同的氛圍。倪桂珍在宋家是一個發(fā)揮著重要作用的人物。宋耀如有些怕老婆，倪桂珍在家里幾乎是說一不二。但在愛國、革命這件大事上，倪桂珍卻無條件地支持宋耀如。在宋家，自己的生活要精打細算，但大筆的錢可以不動聲色地捐給革命；宋家是革命宣傳品的印刷所、革命同志的避難所、秘密集會的處所，雖然“腦袋系在褲帶上”，但連小孩子也懂得，宋家的安全要服從革命的需要；為了革命，全家人可以背井離鄉(xiāng)流亡海外而毫無怨言。在宋家，愛國是每個人的天職，家庭的利益永遠服從于國家的利益。這種家庭氛圍對孩子起到了早期教育的作用，決定了他們一生不可逆轉(zhuǎn)的走向。宋慶齡的成長過程，最好地體現(xiàn)了宋耀如實施的這種愛國主義教育的效果。

宋慶齡與孫中山走到了一起，宋耀如為此憤怒得幾乎和孫中山徹底絕交；他沒有意識到，正是他自己把宋慶齡帶上了這樣一條道路。

宋慶齡是宋耀如最完美的結(jié)晶。無論是熾熱的愛國情懷、對理想的執(zhí)著、處事坦率直言不諱的性格、不務虛名的踏實肯干、視名利如糞土的灑脫、甚至政治“潔癖”，她和宋耀如都無二致。

孫中山與宋耀如是最好的搭檔，當遇到宋慶齡的時候，他立刻感受到彼此合作的愉快。宋慶齡則是通過宋耀如才對孫中山充滿了崇拜。為了拯救中國，宋慶齡以身相許，這難道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嗎？

1929年5月，宋慶齡回國參加孫中山的奉安大典。她一路上不斷公開發(fā)表對蔣介石控制下的國民黨的措辭嚴厲的批評，宣布絕不與國民黨合作。前來迎接她的宋子良擔心姐姐因此引起政府的惱怒和家庭中的不快，勸她把態(tài)度放得緩和些。宋慶齡斬釘截鐵地說：“是宋家為中國而存，而不是中國為宋家而存?！边@句話，最準確地體現(xiàn)了宋耀如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