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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壇囈語·

美人如玉劍如虹:陳歆耕文化隨筆 作者:陳歆耕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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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攻擊”與人格批評

以往我一直認(rèn)為,文藝批評不應(yīng)該涉及人格“攻擊”,應(yīng)該依據(jù)文本、作品(包括影視等)來做評判。所謂常常說的“對事不對人”。但近來,我產(chǎn)生了新的想法,如果一個文人或藝術(shù)家,他的人格操守有瑕疵甚至是有較大問題,是否可以批評呢?

缺少足夠事實依據(jù)的人格“攻擊”不可有,但對無良文人、藝術(shù)家的人格批評卻也不能缺席。否則,就會把這個“壇”那個“圈”弄得烏煙瘴氣。諸如作家方方批評某人跑獎,在某個國家大獎評選啟動前夕,非正常地就一部作品連開幾個研討會,這就涉及操守問題,這樣的批評不正是當(dāng)下文壇需要的?

人稱山西“刀客”的韓石山先生曾與滬上一位老作家發(fā)生過一場筆墨之爭。戰(zhàn)火是韓先生挑起來的,他首先在《山西文學(xué)》發(fā)文,對老作家出售自己的某些名人筆墨藏品提出質(zhì)疑。老作家非常惱怒地罵韓先生為“糞帚文人”。我起先認(rèn)為,老先生的“回罵”雖刻毒,但韓先生的批評是否也失之苛責(zé)?人家賣自己的藏品,換些銀子來貼補(bǔ)家用,有人愿賣,有人愿買,再正常不過,干卿何事?不過,近日讀了韓先生的新書《讓我們一起謙卑服善》,我又迸發(fā)出另外一點想法。

雖是新書,其實收入其中的都是舊文。對于讀者來說,只要未讀過,舊文也是新文。書中有四篇文章涉及韓先生與老先生的“筆伐”。有的是我未讀過的。從韓先生文中,我才完整地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文中說老先生“素仰魯迅,但生不逢時無緣求之,遂致函在臺灣執(zhí)教的魯迅好友許壽裳先生,懇請他寫了兩首魯迅的七律”。某年,“他與吳晗是編者與作者關(guān)系……便在榮寶齋買了一匣詩箋存在北京吳晗處,京華人文薈萃,吳晗交際又廣,常有名士過訪,由他托請大家留墨”。“為了擴(kuò)大范圍,他又請許廣平、葉圣陶、俞平伯等襄助。于是社會賢達(dá)、專家學(xué)者乃至戲曲名伶的手跡都成了他搜羅的對象。”因此,老先生的收藏“宏富得很”。上面這些加引號的文字,非韓先生原文,他引自一部書,我是“二道販子”。這些文字說明什么呢?說明該老擅長利用自己供職的媒體平臺,廣泛收集名家手跡。這也無可厚非,聰明人都會干這勾當(dāng)。曾看到有報道,國外一個有收藏雅好的人,無錢購買藏品,只好到博物館去盜竊,一時還被傳為“佳話”呢!認(rèn)為這是一個有品位的“賊”,因為他并未將盜來的珍寶拿去換錢。

讓韓先生不滿的是,老先生居然將類似藏品20件左右,賣給了一個老板。這又有什么好批評的呢?有的人收藏,目的就是為了待價而沽的。且慢,讓韓先生胸悶的是,他認(rèn)為其中有兩件東西是不應(yīng)該賣的:一幅是張充和的書法精品《錄陶淵明歸去來辭》,一幅是胡適的書法精品《貫酸齋〈清江引〉》。倒也不是這兩幅筆墨特別珍貴,而是來之不易,其中寄托著友人的深厚情意。事情大致過程是:1949年元旦前后,老先生因仰慕張充,托靳以先生求書法于張。張新婚赴美,來不及寫。但一直保存著靳以托寫的紙條。改革開放后,大陸有人赴美講學(xué),看望張充和,張?zhí)岬搅送袑懙募垪l,選了自己的書法精品《錄陶淵明歸去來辭》,連同托寫的紙條讓人帶給了老先生。幾年后,張充和回國探親,在上海見到老先生,共敘友情。老先生說他喜愛胡適的書法,原有一幅,在“文革”中怕惹事焚毀了。聽者有心,張回到美國將自己珍存的胡適的書法《貫酸齋〈清江引〉》寄給了老先生。這樣的東西該不該賣呢?愚以為,如果因生活所迫,賣了就賣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有點令人咂舌了。香港董橋先生在拍賣會上見到張充和的字,將之拍下,又轉(zhuǎn)贈給老先生,老先生居然也喜不自勝地收下。

韓先生的批評涉及人格境界,是否屬于“苛評”呢?韓先生有無必要用“偉人”的品質(zhì),來要求一介普通文人呢?在下不打算對此是非老賬翻出來妄加評判。但我對很多媒體,把老先生吹得與“神”一般白璧無瑕,是有些不以為然的。無論是“苛責(zé)”,或是吹捧,其實都扭曲了該老本來的形象。就一普通文人嘛,讀了一些書,寫過幾篇不錯的文章,有必要抬到讓人高山仰止的云霧中去么?

20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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