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廣局勢的變化

白崇禧在廣州治療足傷期間，看到廣東政治形勢起了重大的變化。

孫中山先生以陳炯明不聽命令，于一九二二年五月改在韶關(guān)誓師北伐。以后他發(fā)現(xiàn)葉舉等從廣西撤回廣州不聽命令，特于六月一日自韶關(guān)回廣州，目的在鎮(zhèn)撫陳炯明部。不久陳炯明竟發(fā)動兵變犯上作亂，從此粵局又陷于戰(zhàn)火紛飛之中。

六月十六日上午三時，陳炯明的干將洪兆麟突率兵圍攻越秀山下的總統(tǒng)府，孫中山先生夤夜脫險抵珠海海軍司令部，召海軍司令溫樹德登“楚豫”艦，召各艦長開會商決定變方略。十七日，親率“永豐”“永翔”“楚豫”各艦由黃埔出動炮擊叛軍，同時令廣州衛(wèi)戍司令魏邦平所部集中大沙頭，策應海軍討逆，雙方形成對峙態(tài)勢。

鄒魯

七月，北伐軍許崇智部回師討陳，因梁鴻楷的第一師叛變附賊，到月底許又失翁源，退向贛邊。孫先生看到軍事不利，留粵已無必要，遂于八月九日由省河白鵝潭乘英艦去香港，十日由香港乘俄國皇后郵船歸滬。八月十五日，陳炯明從惠州回到廣州，自稱粵軍總司令。而許崇智等粵軍則從贛南退入福州。

十二月八日在桂林的楊希閔、范石生、沈鴻英，在梧州的陳濟棠、莫雄各將領(lǐng)，通過鄒魯^a的居中聯(lián)系，先后接受孫中山先生討伐陳炯明的密令。十日，滇軍楊希閔、朱培德，桂軍沈鴻英、劉震寰會同粵軍出師東討陳炯明，成立了滇桂、粵桂聯(lián)軍，楊希閔為滇桂聯(lián)軍總司令，劉震寰為粵桂聯(lián)軍總司令。十二日，滇桂軍克復梧州即向肇慶進擊，一度在肇慶受挫。

一九二三年一月，滇桂聯(lián)軍攻克肇慶。五日，克復三水、河口，洪兆麟在潮汕宣告離陳獨立，通電歡迎孫先生暨許崇智回粵。十六日，滇桂聯(lián)軍克廣州，陳炯明敗走惠州，鄧本殷退守粵南，楊希閔、劉震寰等電請孫先生返粵。

沈鴻英原為陸榮廷的一個軍長，此次掛著討陳的旗號來到廣州，北京政府即以廣東督理作誘餌，促其據(jù)粵為己有。一月二十四日下午三時，沈鴻英在珠海江陽司令部舉行會議，說是要研議地方治安問題，實際上是想一網(wǎng)打盡在粵軍政大員。結(jié)果他派兵包圍會場時，僅擒獲魏邦平，新任廣東省長胡漢民和鄒魯、劉震寰等均幸免。孫先生聞粵局混亂，中止南下。

二月二日，孫中山先生令粵軍總司令許崇智率部離閩返粵。沈鴻英開往西江。二月二十一日，孫先生從上海返抵廣州，續(xù)行大元帥職權(quán)。三月一日，大本營組織成立，以伍朝樞^a為外交部長，譚延闿^b為內(nèi)政部長，廖仲愷為財政部長，鄧澤如為建設部長，程潛^c為軍政部長，朱培德^d為參謀處長，楊庶堪為秘書處長。四月三日，陸海軍大元帥府，遷到廣州士敏土廠辦公。

四月十六日，沈鴻英在新街就任北京政府委派為督理廣東軍務的新職，公開叛變。從此沈軍在廣州近郊、源潭與滇軍楊希閔部發(fā)生激戰(zhàn)，沈又令其子沈榮光旅出英德、四會，直攻三水，遭到粵軍的堵截，戰(zhàn)事激烈。

在這關(guān)鍵時刻，黃紹竑忽然派陳雄到廣州晤白崇禧，白崇禧在粵休養(yǎng)已一年，正為自己的出處問題焦思苦慮，見陳雄自廣西來，喜不自勝，忙問陳雄：“這一次到廣州來有什么事？”陳雄說：“季寬（黃紹竑）要我來找你，商量大家的出路問題?！?/p>

“季寬現(xiàn)在哪里？”白崇禧問。

“在梧州，當了沈鴻英的旅長?！边@話嚇了白崇禧一跳。

“他怎么當了沈鴻英的部下？廣州大本營正在忙于討沈呢！”

“你有所不知，陳炯明粵軍在一九二二年撤出廣西后，各地自治軍風起云涌，瞬即普及全省。馬曉軍知道在百色地區(qū)不能立足，遂與黃紹竑率部自平馬沿江而下，沿途遭到自治軍的攔截襲擊，頗受損失。到西鄉(xiāng)塘時，部隊停止待命，馬曉軍、黃紹竑入城見桂軍總司令劉震寰，請示行止。劉震寰說：現(xiàn)在自治軍林俊廷、陸福祥、陸云高、蒙仁潛等自武鳴方向進攻南寧，我軍節(jié)節(jié)敗退。南寧勢難久守，各機關(guān)已開始撤退。劉震寰對馬曉軍部進止，沒有明確指示。馬曉軍回到西鄉(xiāng)塘，將部隊交給黃紹竑，就離開了。黃紹竑征集民船，部隊渡過邕江南岸，那時人心離散，隨隊的官兵只有黃紹竑、韋云淞、馮春霖、陸花甫四人，情景十分黯淡。

“黃紹竑原想帶部隊到欽州，到吳村墟時見路上散兵游勇，十分混亂，遂轉(zhuǎn)而向東，欲到靈山縣城休整?？墒切兄聊邱R墟，自治軍追兵已到。時適山洪暴發(fā)，前面為水所阻，涉渡甚為困難。黃紹竑令馮春霖營長拒止敵軍，掩護渡河。及全部渡河完畢，馮春霖最后撤退時，竟被敵狙擊陣亡！至此，黃又損失一個得力干部。

“黃紹竑到陸金墟，派我去欽州見劉震寰，要求接濟餉項。劉震寰說：所部即開梧州，希望黃紹竑能同行。至于餉項，我亦自顧不暇，愛莫能助。黃也想到梧州，因為那里離家鄉(xiāng)很近。但不愿與劉震寰同行，恐怕部隊在途中被吃掉。這樣，黃紹竑就帶隊伍在靈山休息兩個月。

“其后，黃紹竑率隊出發(fā)，打算去高州、信宜轉(zhuǎn)入容縣，到廉江城附近，忽而碰見他的四哥天擇，他覺得非常奇怪。到了晚上，天擇對黃紹竑說，他是受了李宗仁的委托，來這里等候多時，歡迎這支隊伍到郁林^a去。黃紹竑感到無路可走，也只好照辦，不過他認為是一時權(quán)宜之計。在前進途中，李宗仁又派夏威送伙食前來接濟。這樣，黃紹竑就成為李宗仁所屬的第三支隊司令。另外第一、第二支隊司令是李石愚和何武。這是一九二二年六七月間的事。

“黃紹竑部在陸川改編，他轄三個營：第一營營長夏威，第二營營長陸炎，第三營營長韋云淞。隨即開去容縣駐防。這時梧州是沈鴻英的后方基地，派一個師長鄧瑞征駐防。沈鴻英不僅志在廣東，廣西也不忘懷，極力拉攏廣西部隊，企圖擴充實力。黃紹竑有一位族兄紹，在沈鴻英幕下當秘書，通過他的關(guān)系，沈委黃紹竑為第八旅旅長，希望他帶部隊到梧州駐防。

趙恒惕

“事前，黃紹竑曾同李宗仁談過，認為此舉有利無弊，估計沈攻粵必失敗，可乘勢解決其后方部隊，奪取武器裝備。李宗仁說：別人給你名義你可以要，唯有沈鴻英的不可接受。因為沈鴻英為人反復無常，人所共知，你受了他的任命，實在玷污了你的清白。最后黃紹竑還是決定去冒這一風險，他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唯要求李宗仁答應兩點：一、如果失敗，請李宗仁收容他的部下；二、在未取得沈接濟時，請李宗仁照常供給一切。結(jié)果，李宗仁答應了。”

陳雄最后說：“黃紹竑要我來同你商量，我們應當采取一些什么做法，來開拓我們的前途？”

陳雄，字杰夫，保定軍校六期畢業(yè)，做過模范營機關(guān)槍連連長，原與白崇禧長期共事。白崇禧說：“衡量當前國內(nèi)形勢，我們發(fā)展的前途不外下面三個——一是附和北洋軍閥；二是支持湖南省長趙恒惕^a提出聯(lián)省自治；三是擁護廣州孫中山先生的革命政府。北洋軍閥是我們所厭惡的。聯(lián)省自治不是統(tǒng)一中國的良策。剩下最后一條，就是參加孫中山先生領(lǐng)導的廣州革命政府。”大計既定，就由陳雄去進行聯(lián)系。

a 鄒魯（1885—1954），幼名澄生，以“天資魯鈍”，自改名為魯。1925年因參與發(fā)起西山會議，被國民黨二大開除。1926年任國立廣東大學首任校長。1927年，蔣介石進行清黨，鄒魯退出政壇，出游歐美。1949年，離開大陸經(jīng)香港，到達臺北。

a 伍朝樞（1887—1934），伍廷芳之子。1908年以官費入倫敦大學研究法律，獲法學學士學位。1919年春，代表廣州政府赴法國，參加巴黎和會。1934年1月3日病逝于香港。

b 譚延闿（1880—1930），字祖安、祖庵，號無畏、切齋，湖南茶陵人。湖南立憲派首腦人物。1912年加入國民黨，任湖南支部長。后歷任湖南省長兼督軍、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主席、國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長等職。授上將軍銜，陸軍大元帥。他的書法名滿天下，享有民國四大書法家之首的美譽。

c 程潛（1882—1968），字頌云，同盟會會員。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六期畢業(yè)。國民黨陸軍一級上將。1949年8月，在長沙宣布起義，同年9月出席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任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副委員長、國防委員會副主席、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副主席。

d 朱培德（1888—1937），字益之，國民革命軍陸軍一級上將。云南講武堂時期就和朱德并稱模范二朱，歷經(jīng)護國戰(zhàn)爭，護法戰(zhàn)爭、始終追隨孫中山先生。后作為第三軍軍長參加北伐，戰(zhàn)功卓著。

a 編者注：郁林已于一九五五年改稱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