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知識改進社會
人類智慧和知識的形象將在書中永存,它們能免遭時間的磨損,并可永遠得到翻新。
——培根
全力從事學術(shù)研究
爵位和金錢并不能讓培根感到滿足,失意的培根在給塞西爾的信中說:“看來我的雄心只能放在筆頭上了?!?/p>
在此期間,培根寫了一篇自傳性質(zhì)的文章《自然解釋的序言》,也表示了這種情緒和意向。
在這篇文章里,培根寫道:“我們現(xiàn)在掌握的知識連教我們?nèi)ハG笫裁炊疾粔颍 边@是典型的文藝復興時期的一心“向上”的“巨人”的精神狀態(tài)。在文章中,培根熱情謳歌了科學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他認為發(fā)明者的成就,與城市的創(chuàng)造者、國家的立法者、消滅了暴君的“人民之父”以及這一類英雄們的功業(yè)相比,雖不如他們的輝煌,但比之于他們只限于狹小地區(qū)、只存在于一個短暫時間來說,是“到處都會被人感覺到,而且垂諸永久的”。
培根還說:“如果一個人能做到的不是做出某種特殊的發(fā)明,不管它是如何有用,而是在自然界燃起一線光芒,這一道光將在它上升的過程中,觸及并且照亮一切圍繞著我們現(xiàn)有的知識的邊緣地區(qū),然后在這樣一點一點地向前擴展的過程中,不久就可以把世界上隱秘的東西揭露出來,使人們能看得見。我想,那個人才是人類真正的恩人——是人類對宇宙的統(tǒng)治權(quán)的建立者、捍衛(wèi)自由的戰(zhàn)士、克服困難的英雄?!?/p>
培根還在文章中對自己的思維特性進行了分析,認為自己最適于“研究真理”。
培根說:
至于我本人,我發(fā)現(xiàn)最適于我的莫過于研究真理,因為我的頭腦敏銳,足以從多方面覺察事物的相似之處,同時也能細致地分辨出事物之間微妙的區(qū)別。
因為我天生有探索的愿望、懷疑的耐心、思考的愛好;慎于判斷,勇于重新考慮,在安排和建立秩序時也很小心;同時也因為我是既不羨慕新事物也不愛好舊事物,并且憎恨一切欺騙行為。所以,我想我的天性與真理有一種接近、一種聯(lián)系。
培根早就說過,自己之所以要謀求高職,是為了能擁有更大的權(quán)力有助于學術(shù)研究。而現(xiàn)在求職不順,培根似乎要放棄這條曲折的途徑了。
培根說:“我的一生已經(jīng)到了一個轉(zhuǎn)折點,我的不良的健康狀況提醒我不能再延誤了,同時我考慮到把我自己所能做的好事放下不做,而從事沒有別人的幫助和同意也能做的一種工作,這在我實在不能說是履行我肩負的義務。于是我把前面所說的一切想法都放在一邊,而遵照我的老決心,以全副精神來從事目前這份工作?!?/p>
培根在這里說的“自己所能做的好事”,就是指研究真理、改造哲學;“前邊所說的那一切想法”,就是指通過追求高官顯位以達到為人類謀幸福的目的。
這段文字表明,此時的培根已經(jīng)改變了人生計劃,要全力以赴從事科學研究和著述活動了。
《自然解釋的序言》是用拉丁文寫的,司佩丁在《培根全集》中把它譯成了英文。這篇序言在培根傳記中具有重要意義,它是培根自己寫作的唯一一篇帶有自傳色彩的文章。
1603年,培根還寫了《論時代勇敢的產(chǎn)兒》。此書實質(zhì)上也就是培根《偉大的復興》的初稿。作為培根學說的重要命題、重要原理的“偉大的復興”第一次見諸文字,便是在該書的副題“人對宇宙統(tǒng)治權(quán)的偉大的復興”里。而《偉大的復興》一書正式面世是在1620年。
《論時代勇敢的產(chǎn)兒》一書的體裁有些特別,它是以長者對學生講話的形式寫的,其中對舊哲學的批判部分,則是以法庭審訊的形式撰寫的。全書擬定的題目分為三卷:第一卷寫心智的改進與指導;第二卷寫自然的光亮與解釋的公式;第三卷寫闡明的自然或事物的真實。
而實際上,培根只完成了兩章,雖然僅此兩章,但其思想?yún)s是完整的,這就是要使人的認識從溝通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恢復人對自然的統(tǒng)治這一目的出發(fā),對迄今有著重大影響而又錯誤的思想理論予以廓清。
《論時代勇敢的產(chǎn)兒》是培根最主要的著作《偉大的復興》的雛形,是培根的哲學宣言。它鮮明地表達了培根批判什么、反對什么的基本傾向和哲學思想。
在這部作品中,培根對柏拉圖、亞里士多德、蓋倫、帕拉塞里蘇斯、希波克拉底等人的哲學思想進行了極為嚴厲的批判。
培根把被世人奉為“圣人”的亞里士多德說成是“可憐的詭辯家”;批評亞里士多德“豢養(yǎng)和指使一批訛詐和輕浮的人”,“躲避自然和歷史的光亮”,編造了無數(shù)的詭辯;把亞里士多德的《邏輯學》說成是一本“瘋病手冊”,而他的《形而上學》則是“在很少的事實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毫無價值的蜘蛛網(wǎng)”。
培根對柏拉圖更是毫不客氣,他“要傳訊柏拉圖這個狡猾的誹謗者、浮夸的詩人、見鬼的神學家”;他批評柏拉圖的哲學,“是些第二手知識的片段,刮垢磨光后串聯(lián)起來的”,“以模糊不清的歸納法來誘惑人的意志”,等等。
培根對亞里士多德、柏拉圖等人的哲學思想是批判的,但是,他對他們個人的才能還是非??隙ǖ摹E喔倪@種批判引起了不少議論。當然,培根的批判不是沒有缺點,如理論分析不夠、言辭過于尖銳等,但這一批判的方向是無可指責的。對此,培根從來沒有動搖過。
要知道,要創(chuàng)立一種新的思想體系,就必須對先前占統(tǒng)治地位的思想體系進行徹底的批判;不清除舊的思想觀念,新的思想觀念就樹立不起來。因此,這種批判和清除就難免有過激之處。在《論時代勇敢的產(chǎn)兒》一書中,培根首次提出了著名的幻象學說。
培根用幻象來指代讓人陷于謬誤的種種壞的心理習慣。培根以長者的身份對他的學生說:“我是真正來把你引向自然和它的一切產(chǎn)物,支配它,使它成為你的奴隸,并為你服務?!?/p>
培根接著提出:“你是否以為當心智的一切被深深嵌入的最籠統(tǒng)的幻象所纏擾和阻塞時,心靈的鏡子仍能保持清楚和明亮的表面;仍然能反映事物的真正的自然的光亮?”
此時,培根雖然還未具體解釋后來在《新工具》中詳細闡述的“劇場幻象”的思想,但是他已經(jīng)非常明確地提出,如不清除“作偽的哲學家”,“讓他們?nèi)匀辉诒痴b那些我們寧愿甘受他們湮沒了的公式”,或“讓他們?nèi)匀慌佹鞠ス脑胨麄兡切┟艿耐普摗?,“以贗品取代真實”,“敗壞人的心智”,人們是無法聽到真理、接受真理、獲得真理的。
因此,培根認為在他著手以“最虔誠的信仰”、“出自對未來最深切的關(guān)懷”,給人們傳遞“科學的火炬”之前,他必須逐個點名批判這些哲學家。
培根雖然是一位道地的英國人,但是他的洞察力已遠遠超過了他自己的國界。培根劃分出三種雄心:其一類者,朝思暮想,慘淡經(jīng)營,在本疆之內(nèi),得隴望蜀,覬覦青云;其二類者,宵衣旰食,機關(guān)算盡,圖他人之邦,擴己國之勢,俯首稱臣者愈多愈善,此輩雖貪婪無度,然卻至尊至貴;若一人披荊斬棘,努力登攀,以求人類享有經(jīng)天緯地之略、駕馭宇宙之才,此實屬雄心大志……盡臻盡善。
培根的《迷宮的線索》,則進一步批判了先前的權(quán)威和經(jīng)院哲學,是《論時代勇敢的產(chǎn)兒》的進一步發(fā)展,也是后來寫的《偉大的復興》的一個更明確、更具體的不同體裁的早期藍本。它表達的思想是培根由《論時代勇敢的產(chǎn)兒》向《偉大的復興》過渡時期的思想。
1604年,培根又寫了《論事物的本性》、《論人類知識》。這也是兩本未完的書稿。
《論事物的本性》探討了古人在運動問題上的過失,闡述了作為他自己的目標的“活動的科學”與古人的“思辨的科學”的差異。培根強調(diào)為了獲得積極的自然哲學,一定要參與運動的研究、要掌握事物活動的原則,即事物是由什么力量或什么方式組合在一起的,而不是僅僅研究事物是由什么東西組成的靜止原則,因為那只能為談話和辯論提供材料而已。
培根宣布:“我們應該研究事物的欲求和傾向,正是它們引起并成為我們在工作中看到的所有各種影響、變化和技術(shù)?!边@些思想,后來在培根關(guān)于形式的學說和關(guān)于運動的學說里,都有了進一步的發(fā)揮和展開。
在《論人類知識》中,培根討論了關(guān)于新型的自然史的問題,強調(diào)哲學若不建立在自然史上,就是不穩(wěn)固的,而且對人類的需要、對哲學的積極方向都是無助的。
不僅如此,培根還提出,哲學若不建立在自然史上,還會產(chǎn)生詭辯和詩這樣兩個弊病。前者即在一定的觀察之上,就憑自己的推論構(gòu)造特別的理論體系;后者則是以自己研究的領域統(tǒng)率其余的知識領域,把哲學變成了想象的世界,即詩的范疇。
在這部未完成的稿子中,培根第一次向人們推薦了德謨克利特關(guān)于不要在個人的小世界,而是要在偉大的公共的世界里尋求科學的名言。培根認為,德謨克利特講得“深刻”、“透徹”,他把哲學建立在自然史上,看作對德謨克利特這句名言的實現(xiàn)。
當時,培根表示自己還沒有能力去建立新哲學的規(guī)則,但他立志去準備這樣規(guī)則的基礎。后來,培根為新自然史的建立做了許多工作,對自然史的編撰計劃、宗旨、方針、要求、大綱、目錄都做了規(guī)定,甚至還身體力行地著手寫作其中的一些分冊。
《幾種想法和幾條結(jié)論》,是《迷宮的線索》的拉丁文譯本,它和《各家哲學批判》及后來寫的《新工具》的內(nèi)容大致相同,但在寫法和材料的組織安排上卻大不一樣。
《各家哲學批判》,是以一個陌生人在巴黎一個學術(shù)會議上的演講的形式寫成的。這位陌生人對各家哲學思想的批判,就是培根對它們的批判,也就是培根想要眾人接受的新哲學思想。而《新工具》則是用箴言的形式寫成的。
有一天,一位朋友去拜訪培根,看到他正埋頭寫作,便說:“近幾年您寫了不少著作,有什么感受嗎?”
培根拿出一個筆記本,說道:“這是我的一些體會,您可以隨便看?!?/p>
這位朋友接過筆記本仔細翻閱,只見上面寫著“在這種性質(zhì)的論文中要有更大的信心和權(quán)威感”,“以輕蔑的態(tài)度論述希臘人的哲學”,要以“演說的形式使人感到莊嚴和喜悅”,等等。
朋友在看過之后,覺得不得要領,便對培根說:“寫得太籠統(tǒng),您還是給我說說吧!”
培根略微思索了一下說:可以概括成這樣三點:
“第一,寫這類文章自己要滿懷信心,要以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像權(quán)威一樣敢于批判一切。否則,覺得這也不對、那也不恰當,又怕別人說自己狂妄等,文章就沒法往下寫?!?/p>
“第二,和第一點是相通的,要立一家之言,就要敢于蔑視前人,懷疑古人和權(quán)威。這是不是不太謙虛呢?我認為不應該這樣看。如果前人怎么說自己就怎么說,學術(shù)就無法發(fā)展?!?/p>
“第三,文章的語言要生動,要像一個老年人對他的學生說話那樣娓娓動聽,富有吸引力。”
培根的私人秘書羅萊博士在他撰寫的《培根傳》中寫道:培根的寫作,最注重的是如何鮮明、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思想,總是刻意避免華麗的字句、輕浮的幻想。
培根的著作總是力圖客觀地體現(xiàn)出時代精神。他常常在行文中用第三人稱自指,如“弗朗西斯·培根這樣說”、“弗朗西斯·培根那樣想”等,顯得風格獨具。
俗話說:“無官一身輕?!痹谶@個時期,培根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學術(shù)研究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