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帝王
顧連城入宮之事,早已悄然傳遍了整個后宮。無論是各宮主子還是宮女婢子皆已心知肚明,早先楚雙璧未嫁入王府便常出入宮中,深得皇帝寵愛。若不是半途殺出個敬王爺,只怕早已是這宮中的主子之一了。如今她雖嫁給了敬王,但一切有賢德的皇后操持,與皇帝入宮相會也并非難事,況且敬王乃皇帝胞弟,就算心有不滿,又能如何?即使他身份高貴,可坐擁著大好山河的唯有皇帝齊襄一人。
中秋已過,秋寒越發(fā)的濃重,但后宮園子里仍是一片蒼翠。顧連城由宮人引著去往了昭陽宮的后殿滴翠軒,可當進入了殿中,鼻尖掠過并不陌生的龍涎香時,她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這哪里是皇后召見,分明是皇帝……
引她前來的宮女漱月朝她使了個眼色,本以為她心領神會,誰知竟被她拉住衣袍低聲問:“承蒙皇后召見,可現(xiàn)今姑娘不引我去正殿,怎么偏生將我?guī)У胶蟮顏砹耍俊?/p>
漱月聽她如此一問,倒是心生疑惑,暗想往日皇帝常與她在這殿中幽會,她本該心知肚明,而今卻驚慌而問,真讓人覺得蹊蹺。
她抬眼悄悄打量著明艷照人的顧連城,唇角微挑地笑說:“想必王妃許久未來這滴翠軒覺得生疏了,往日里王妃可時常在這里走動呢!”漱月說完遞給她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便轉身而去。
顧連城再是愚鈍也不會不明白這其中曲折,想必這后殿是往日楚雙璧與皇帝幽會的地點。那位賢德的皇后為了能穩(wěn)住自己在宮中的地位,刻意當起了月老為她與皇帝牽紅線,真真是用心良苦。但如今可苦了顧連城,若她對皇帝避之不見當場而逃,必會引人生疑,可若是不逃,仍舊會惹人懷疑,陷入了這進退的兩難的境地,她到底要如何是好?
立于原地良久,她聽見內室傳來輕微的動靜,轉身一瞧,竟是位年紀尚輕的太監(jiān)掀簾而出。他立于門邊沖她招了招手,見她仍是茫然,便踩著碎步走到她身邊悄聲道:“娘娘,皇上正在內屋等您呢!”
顧連城無計可施,也只能聽天由命地隨那小太監(jiān)入了內室。她原本以為這里既是皇帝與楚雙璧幽會之地,必定是奢華富貴,然而一入室內,卻覺這里裝飾淡雅,絲毫沒有奢靡之氣。尤其是窗連書架上堆疊的藏書,還有書桌上一撂撂的卷軸,更令她覺得訝異的是,坐于書桌前那個身著青衫的人。那件漿洗得略略泛白的青衫,正是上次與他在亭中見面時的穿著。
“雙兒,你來啦?”沒待她回過神,坐于桌前的人回頭定定地望著她,略顯蒼白的面色帶著一絲欣喜,與她往日所見的威嚴冷峻的皇帝判若兩人。
顧連城不知該如何應對,想起往日在話本上所描繪的戀人相會情形,暗想著是不是該學他們一樣激動得飛奔過去。畢竟楚雙璧也是出身名門,教養(yǎng)良好,尚不至于做出這樣出格的舉動來吧?
“過來瞧瞧,你還記得這些畫嗎?”皇帝朝她招了招手,語意柔和地說。
顧連城見他俊朗儒雅面容透著無盡的溫柔,不禁心有所動,乖乖地走到書桌面前,低頭著瞧著平鋪于桌面的畫卷,不由得愣了神。但見那裝裱得細致的卷軸上一位美人衣袂飄飄,仿若乘風而降的仙子,眼光再往上瞄時,但見那妝容精致的面容正是楚雙璧。
“那時我們第一次在宮中相遇,你一身鵝黃宮裝立于亭邊俯頭喂魚,我才剛步入亭中,你轉身而望,亭邊的柳絮隨風紛飛,仿若從天而降的翩翩白雪縈繞于你周圍。那時我一時恍惚,差點以為你是天上謫下的仙子……”
顧連城見他用手輕撫著畫,深情而低沉地訴說著,心中的感動翻涌而上。她終于明白楚雙璧為何眼中只有皇帝一人,因為她得到了他如此深沉的愛,也許是這后宮諸妃都未曾得到的。她是幸運的,卻又是不幸的,因為齊澈拆散了他們,也因為她所愛的人是一國之君。
皇帝齊襄緩緩地說著,隨手又從翻出一卷畫軸,畫上的人穿著泛白的青衫負手而立,松散束于腦后的長發(fā)被風拂起,澄澈烏亮的眼眸飽含深情,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潤儒雅。這也許是顧連城這一生見過的最溫柔俊朗的笑靨,只屬于楚雙璧一個人的,令人艷羨與妒忌。
“還記得嗎?我在為你畫了那副小像后,不出兩日,你便帶了這畫前來,這畫中的人便是你初見時的我。當時你只道我是宮中一介樂師,我亦不知你是楚家小姐,我們二人相談甚歡。有時候我在想,若我真不是一國之主那該有多好,那樣也不會送鄭錦瑟遠嫁,三弟也不會恨我,而你也不會嫁入他府……”
說到這里,他戛然而止,起身緊緊地擁住了認真傾聽的顧連城。他將下巴輕擱在她的額頭,低低絮語著:“有時候我真希望一醒來便逃離這偌大空虛的皇宮,帶著你隱于山林。為什么我們不能像世間的男女那樣過平淡安寧的日子?我自小體弱,文武皆不及三弟,若不是祖訓立長子為儲君,或許不會有今天的局面,或許我會和你相守不離!”
顧連城原以為高高在上的皇帝養(yǎng)尊處優(yōu),擁有無上的權力,聽了他這番話后,她暗嘆世事不過如此,處于什么樣的境地,便有什么樣的苦惱。她不是楚雙璧,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他,更不適應他寬厚的懷抱。正尋思著要如何脫離他的束縛,卻不料他蒼白憂郁的俊顏倏然壓下,繼而微涼的唇落在了她的額頭,緩緩地順著她的眉眼、鼻梁,一路劃向了她的唇邊。
顧連城頓時驚慌失措,奮力掙扎著逃離他的懷抱,卻忽覺腰間一緊,被他牢牢地縛于身前。他的唇貼向她的,唇齒糾纏,幾乎令她窒息,不知不覺間,腰間的玉帶也被拽落,柔滑的宮裝瞬間滑至肩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