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天的金毗羅

小學生的時候就記住了“こんぴらふねふね（金毗羅的船啊船?。边@首歌，所以只要一唱開頭，嘴里就會自動地哼出后面的部分。

こんぴらふねふね（金毗羅的船啊船?。?/p>

追風に帆かけて（追著風兒揚起帆）

シュラシュシュシュ（咻啦咻咻咻）

まわれば四國は（要去拜的是四國島的）

讃州那珂の郡象頭山（贊州那珂的象頭山）

金毘羅大権現(xiàn)（金毗羅大權(quán)現(xiàn)）

一度まわれば……（繞著轉(zhuǎn)一圈……）

那時覺得“咻啦咻咻咻”的聲響很好玩，平時總是想反復唱這一句，像錄音帶卡住了一樣。

小時不知“おいて（追風）”是什么意思，就自作主張地認為是“おいけ（池子）”。其實仔細想想，船在“池子”里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總之當時一直按照“在池子里揚起帆”來唱，真正知道歌詞中是“追風”，是很久之后的事情，還記得當時恍然大悟的感覺：啊，真好啊。這下船不用憋屈在狹窄的池塘里了。在寬廣的大海里真好。

聽錯的地方不止這一處。歌詞里面出現(xiàn)了兩次“まわれば”，但各有各的意思。在后面的“一度まれば”是指環(huán)繞，而最初的“まれば四國は”則是“參拜”的意思。歌里要去參拜的就是著名的供奉海神金毗羅的金毗羅宮。那里是日本六百多金毗羅神的本山。江戶時，參拜金毗羅宮與參拜伊勢神宮齊名，是老百姓的一大活動。當然，到現(xiàn)在，善男善女踏著長長的臺階攀登，參拜的身影依然不絕。

四年前，我也沿著臺階登上山頂拜謁。從進入?yún)⒌?，一直到被郁蔥的樹木環(huán)繞的內(nèi)殿，一共有一千三百六十八級臺階。那是下著細雨的日子，我不顧腳上被雨水滲入，用力地踩實臺階，一步、一步，一個勁兒地努力往上。馬上就要到了，就在眼前了。我一邊走心里一邊這樣想，顧不上氣息紊亂，只是一味地用力踏著臺階繼續(xù)往上，也許這行為本身也是一種身心的凈化。

不過，距目的地還是很遠。

三百六十五級，到達大門。

六百二十八級，把石頭上長出的松樹錯認為是山門，折返后看到硬朗的旭社的風景。

七百八十五級，到達御本宮。

一千三百六十八級，終于到達內(nèi)殿。

既然已經(jīng)走到這里，無論如何也要爬到最高處。因此固執(zhí)地挺直腰板攀爬，雖說途中邊休息邊向上爬，但過了中途之后，卻真實地體會了前方有光亮在引導我前進的感覺。足足兩個小時之后，總算抵達內(nèi)殿的“嚴魂神社”。在殿前雙手合十叩拜，漫長的山路的勞累消散，胸口感受清冽的空氣的流動。而與數(shù)百年間絡繹不絕的參拜的人們相連的實感，更是讓內(nèi)心有所觸動。

從內(nèi)殿眺望一覽無余的贊岐平原，風景極美。“金毗羅之船”那首歌后面是這樣：

こんぴらみ山の青葉のかげからキララララ（金毗羅山的綠葉背面閃著光）

金の御幣の光がチョイさしゃ

（是金色的紙錢在閃耀）

海山雲(yún)霧晴れ渡る

（山海間的雨霧漸消散，又是萬里無云的晴天）

此時雖然是細雨紛紛的日子，但海天之間云霧散去，天空放晴，琴平鎮(zhèn)籠罩著柔和的光線。

翌日，去觀看每年春季慣例會有的“金毗羅歌舞伎”表演。在金毗羅宮門前這座日本最老的戲臺“金丸座”上，演出的是成田屋的十八出名段中的“暫”和“夏季浪花鑒”。彼此距離之近，演員和觀眾都倍感驚訝。人們擠在一起的熱氣令人回想到江戶時戲臺間的空氣，而我再次徹底地沉醉在琴平的春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