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美
善猶如寶石,以鑲嵌自然為美;而善附于美者無疑最美,不過這美者倒不必相貌俊秀,只需氣度端莊,儀態(tài)宜人。世人難見絕美者兼而至善,仿佛造物主寧愿專心于不出差錯,也不肯努力創(chuàng)造出美善兼?zhèn)渲掀贰9适篱g美男子多有身軀之完美而無精神之高貴,多注重其行而不注重其德。但此論并非放之四海而皆準(zhǔn),因古羅馬皇帝奧古斯都和韋斯帕薌、法蘭西國王腓力四世、英格蘭國王愛德華四世、古雅典將軍亞西比德,以及伊朗國王伊思邁爾一世皆為志存高遠(yuǎn)者,但也都是當(dāng)時的冠玉美男。至于美女,天生容貌勝過粉黛胭脂,而優(yōu)雅舉止又勝過天生容貌。優(yōu)雅之態(tài)乃美之極致,非丹青妙筆所能繪之,亦非乍眼一看所能識之。絕色者之形體比例定有異處。世人難斷阿佩利斯[1]和丟勒[2]誰更可笑,后者畫人像總是按幾何比例,前者則將諸多面孔的最美之處匯于一顏[3]。筆者以為除畫家本人之外,此等畫像誰也不會喜歡。雖說筆者認(rèn)為畫家可以畫出比真顏更美的容貌,但他必須得靠神來之筆,而非憑借什么規(guī)則尺度,這就像音樂家譜寫妙曲得靠靈感一般。世人可見這樣的面龐,若將其五官分而視之則一無是處,但合在一起卻堪稱花容玉顏。倘美之要素果真在于儀態(tài)之優(yōu)雅,那長者比少者更美就不足為奇,須知美人之秋亦美。假如不把青春視為優(yōu)雅得體之補(bǔ)足,年少者多半都難稱俊秀。美貌如夏日鮮果易腐難存,而且它每每使年少者放蕩,并給年長者幾分難堪;但筆者開篇所言仍然不謬,若美貌依附于善者,便會使善舉光彩奪目,使惡行無地自容。
曹明倫譯
[1] 阿佩利斯,公元前四世紀(jì)希臘畫家,曾為馬其頓國王腓力二世和亞歷山大大帝的宮廷畫師,善畫肖像。
[2] 丟勒(1471—1528),德國畫家,著有《人體比例研究》一書。
[3] 培根在此處也許誤將阿佩利斯記成了另一名古希臘畫家宙克西斯(前464—前389),相傳宙克西斯曾匯五位美女的長處于一身,繪成海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