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三：忠實的朋友

The Devoted Friend

友誼是不會被人遺忘的，

它只會被人銘記于心。

忠實的朋友

早晨，老水鼠從洞里伸出頭來，小小的眼睛，長長的胡須，尾巴猶如一條黑色橡膠。小鴨子正在池子里游泳，看上去就像漂亮的金絲雀，他們的母親全身披著雪白的羽毛，生著一雙紅腳丫，正在教他們?nèi)绾晤^朝下地倒立在水中。

“如果你們不善于倒立，就無法進入上等社會。”她諄諄告誡，每說一次，然后就身體力行地演示給小鴨子們看。那些小鴨子根本不用心，他們年紀太輕了，還不知道生活在上等社會的益處。

“多頑皮的孩子呀，他們真該淹死才好?！崩纤蟀欀?。

母鴨答道：“不能這樣說呀，耐心是一個母親最基本的美德，初學者都是這樣?！?/p>

“唉！”老水鼠說，“我是沒有成家的人，也永遠不想結(jié)婚，還不懂做母親的心理。愛情本是很美好的事物，但友誼更值得讓人忠誠，我實在不知道還有什么比忠實的友誼更寶貴的東西?！?/p>

“那么請問，你覺得一個忠實的朋友，應(yīng)該盡什么樣的義務(wù)才算合格呢？”一只綠色梅花雀，坐在旁邊的楊柳枝上，聽見這段對話后問道。

“的確，我也想知道呢！”母鴨說著，便游到池邊，在水中倒立著，給她的孩子做示范。

“這個問題太無聊了。”老水鼠說，“忠實的朋友就是要對朋友忠實，當然就是這樣呀！”

一只小水鳥在銀色的波紋上游著，她拍打著翅兒，問道：“那么你又怎么報答他呢？”

老水鼠回答：“我不懂你的話是什么意思?！?/p>

梅花雀說：“讓我講個這類的故事給你們聽吧！”

老水鼠問：“是關(guān)于我的嗎？如果這樣，我倒要聽聽，我極喜歡聽故事。”

“與你是有關(guān)系的。”梅花雀說著，就飛了下來，歇在岸邊，開始講這個忠實朋友的故事。

梅花雀說道：“從前，有一個誠實的小家伙，名叫漢斯?！?/p>

老水鼠問：“他這個人很出眾嗎？”

“不，”梅花雀說道，“他不出眾，只是心腸很好，那圓臉兒怪有趣的。他住在一間草屋里，每天都在花園里工作，整個鄉(xiāng)村周圍，再也找不到一座如此可愛的花園。五彩繽紛的小花爭相斗艷，有紫羅蘭花、薺花、黃玫瑰、法國松雪草、紫色番紅花、白色紫羅蘭，有薄荷、野香草、櫻草、鳶尾、水仙、桃色丁香等，這邊謝了，那邊盛開，不斷地有鮮花在園中綻放，一年四季都能聞到沁人心脾的香味。

畢加索 1954年

‘愛’果然是非常奇妙的東西，比翡翠還珍重，比瑪瑙更寶貴。

“漢斯有許多朋友，最要好的忠實朋友，是磨房的老板。那磨房老板對漢斯很忠實，每當從花園經(jīng)過，都會從園子的圍墻爬進去，摘一大把鮮花，或是一把甜草；要是遇到結(jié)果時期，還會裝一袋梅子和櫻桃?guī)Щ丶胰?。磨房老板常常這樣說：‘真正的朋友應(yīng)該共同分享一切。’漢斯點頭微笑，覺得有一個思想如此高尚的朋友是一件非常驕傲的事情。

“有時鄰居也覺得很奇怪，如此富有的磨房老板，家藏面粉數(shù)百袋、乳牛六頭，還有一大群綿羊，也不送給漢斯一點，反而漢斯不時拿些東西來，聽著磨房老板高談闊論。他覺得再也沒有其他事情比這更令自己高興的了。漢斯總在花園里工作，春、夏、秋三季都很快樂，只是一到冬天，沒有花果拿到市上去賣，他就要受凍挨餓了，有時只吃點干梨或硬栗子就去睡覺。下雪之后，他還要忍受孤單與寂寞，因為這時候磨房老板再也不來看他。

“磨房老板常常對妻子說：‘冬天我去看漢斯是沒有好處的，因為人在遇到困難的時候需要安靜，這是我對友誼的見解。我覺得這是正確的，所以，等到明年春天的時候我再去看他，到時他送給我一大籃蓮馨花，可以讓他非?？鞓?。我現(xiàn)在去，他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拿出來招待我?！?/p>

“他的妻子坐在火爐旁的大椅上，答道：‘你替別人想得真周到啊！聽你談友誼的真諦，有種讓人茅塞頓開的感覺，我敢說牧師也沒有你這樣的觀點，雖然他住的是三層洋房，小指上還戴著金戒指?！?/p>

“‘可是，我們?yōu)槭裁床唤袧h斯到這兒來過冬呢？’磨房老板的小兒子突然插嘴說，‘如果可憐的漢斯很窮苦，我可以把粥分給他一半，還可以領(lǐng)他一起去看我養(yǎng)的小白兔?！?/p>

“磨房老板叫了起來：‘你真是個無聊的孩子，我不懂把你送進學校去有什么用，似乎什么知識也沒學到。假如漢斯到這兒來，看見我們有火爐、好的食物以及大瓶的紅酒，肯定會引起他的嫉妒之心。嫉妒是很可怕的東西，它能毀滅人的天性，我絕不能讓漢斯受到這種不良習性的污染。我是他最要好的朋友，理應(yīng)時常看管他，使他不受任何誘惑。況且若他來到這兒，一定會跟我賒借面粉，這是我所不允許的。面粉是一件事，友誼又是另一件事，絕不能混淆在一起。你看，“面粉”與“友誼”兩個詞的寫法完全不一樣，意思更不相同，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他的妻子聽了，自斟一大杯熱酒說：‘你說得多好呀，真像在教堂里聽經(jīng)一樣！’

“磨房老板說：‘會做事的人非常多，可會說話的人卻少得可憐，足見說話是兩者之中最困難的，也是最重要的?！f完就很嚴肅地看著桌子那方的小兒子。小兒子覺得非常慚愧，低垂著頭，滿臉緋紅，望著茶杯哭泣起來?！?/p>

老水鼠問：“故事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

梅花雀說：“當然不是，這只是開頭哩！”

“那你真是太落伍了?！崩纤笳f，“如今善于說故事的人，多從結(jié)局開始，然后再說開場，最后才說中間部分。這種新的講故事手法，是我從一位批評家口中聽來的。那天他正同一位青年在河邊散步，說的內(nèi)容很長，我敢斷定他說的是對的。他戴著一副藍色眼鏡，禿頂亮光光，只要那青年說句什么，他總是‘呸’的一聲作為回答。請把故事繼續(xù)說下去吧，我非常熱愛這個磨房老板，我和他有種異常的共鳴?！?/p>

“好的?！泵坊ㄈ刚f。他時而用這只腳跳著，時而又用那只腳跳著?！岸爝^去之后，漂亮的蓮馨花會再次綻放，到時磨房老板就對他的妻子說，要下山去看漢斯。他的妻子道：‘唉，你的心腸真好呀，總是經(jīng)常掛念別人，只是別忘記帶個大點籃子去裝花喲！’磨房老板就用粗鐵鏈把風車輪子固定，帶著籃子走下山去。

“磨房老板說：‘早上好呀，漢斯！’

“漢斯靠在鐵鏟柄上，滿臉笑容地說：‘早上好！’

“磨房老板說：‘這個冬天過得還好嗎？’

“漢斯叫著：‘唉，你這話問得真是好呀，實在是太關(guān)心我了！那時我的確遇到一些困難，不過現(xiàn)在春天來了，一切陰影都已成為過去，我現(xiàn)在非常幸福，花兒都長得很好?！?/p>

“磨房老板說：‘冬天我們常談到你，不知你過著怎樣的日子?！?/p>

“漢斯說：‘你們真是太好了，我還怕你們都把我忘了呢！’

“磨房老板說：‘漢斯，你這樣說就令我生氣了，友誼是不會被人遺忘的，它只會被人銘記于心，只是你可能不懂生活的詩意。啊，這些蓮馨花真好看！’

“漢斯說：‘的確很不錯，這是因為我的運氣好，花兒才開得如此燦爛。我準備把它帶到市場上賣給市長的女兒，用那筆錢把我的小車贖回來?！?/p>

“‘贖回你的小車？如此說來你已經(jīng)把它賣掉了，你怎么會干這種事，多么愚蠢啊！’

畢加索 1933年

雖然我的心是鉛做的，但我還是忍不住流下淚來。

“‘唉！’漢斯說，‘事實上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賣掉的，你知道，每年冬天都是我最艱難的時期，窮得連買面包的錢都沒有。我先是賣掉了禮拜日穿的那件衣服上的銀紐扣，接著是銀鏈子、大煙斗，最后才把小車也賣了，但是我現(xiàn)在準備把它們?nèi)抠I回來。’

“磨房老板說：‘漢斯，我把我的小車送給你吧！它雖然有一邊是壞了的，已經(jīng)破舊不堪，車輪也有些毛病，不過即使這樣，我還是決定送給你。我知道這樣做非常慷慨，甚至許多人認為很愚蠢，但我才不愿和別人一般庸俗，慷慨是友誼最神圣的要素，況且我已買了一輛新小車。你放心，我把這輛舊車全部送給你就是?！?/p>

“漢斯說：‘啊，你真是太大方了！我屋里剛好有一塊木板，不用費什么事就可以把它修好?！麍A圓的臉頰充滿了興奮的喜氣。

“‘一塊木板？’磨房老板說，‘我正想弄一塊來修理我的倉庫呢，那間倉庫出現(xiàn)了一個破洞，如果不把它修好，里面儲存的面粉在下雨的時候就會被淋濕。幸虧你說出來，果真是好心必有好報?。∥壹热话研≤囁湍?，你也把這塊木板給我吧！小車當然比木板值錢，但是真正的友誼是不在乎這些的。你現(xiàn)在拿出來，我想馬上就去修理倉庫?！?/p>

“‘好的！’漢斯高興地叫著，跑到屋棚里把木板拖了出來。

“磨房老板看著木板說：‘這塊木板不大，我怕倉房修好之后就沒有多余的修小車了，但這當然不是我的錯。還有，我把小車給你，想你應(yīng)該也愿意送我一些花兒，籃子就在這里，記著要裝得滿滿的?！?/p>

“‘滿滿的嗎？’漢斯愁苦地猶豫著，那籃子實在太大，如果把它裝滿就沒有拿去賣的了，他很想把那銀紐扣買回來。

“磨房老板接口說：‘是啊，我既然把小車白送給你，問你要一些花兒，應(yīng)該不算很過分吧！當然，我或許也不對，但我總想著我們的友誼，真正的友誼不含任何自私性的目的?！?/p>

“漢斯叫了起來：‘我親愛的朋友，偉大的朋友，花園里的花，你想要什么就摘什么吧！銀紐扣我可以改日再買，只要你不懷疑我對你的友誼?！f完就跑去把所有的蓮馨花摘了，裝滿磨房老板的籃子。

“‘再會吧，漢斯！’磨房老板扛著木板，提著大籃子，往山上走去。

“‘再會吧！’漢斯歡歡喜喜地掘著地，他又有了小車，興奮得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小草。

“第二天，漢斯正在把金盞花藤牽上高高的木架，卻聽見街頭不遠處傳來磨房老板叫他的聲音。他一步從梯子上跳下來，爬到花園的墻頭，只見磨房老板背上扛著一大袋面粉向他走來。

“磨房老板說：‘親愛的漢斯，你可以替我把這袋面粉扛到市上去賣掉嗎？’

“漢斯說：‘抱歉，我今天實在很忙，要把蔓藤一起上架，還要澆花、施肥與鋤草，沒有時間呀！’

“磨房老板說：‘好，你說得不錯，如果你細想我連小車都送給了你，你還會拒絕這點小事嗎？你真是太不夠朋友了?！?/p>

“漢斯立馬叫了起來：‘別說這樣的話，我是不會對朋友忘恩負義的！’立刻跑進屋子里拿來草帽，扛著面粉袋，慢慢地朝街市上走去。

“那天天氣很熱，路上飛沙漫天，漢斯沒走多遠就邁不動腳了，但以他的勇敢與毅力，坐下來歇息片刻后，最終還是到達目的地。他在市場等了一會兒，面粉便賣出很好的價錢，然后立刻趕回家來，生怕時間太晚，路上遇著盜匪。

“晚上，漢斯臨睡時對自己說：‘今天真是太辛苦了，但我依舊很高興，沒有辜負磨房老板的囑托。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何況還要把小車送給我，呵呵！’

“第二天，太陽剛從地平線升起，磨房老板就來拿賣面粉的錢，漢斯因為昨天的疲勞，還躺在床上沒有起來。磨房老板說：‘你太懶了，如果要想我把小車給你，就應(yīng)該勤快一點，懶惰是一種大罪，我當然不希望我的朋友犯這樣的罪。我這樣教訓(xùn)你，你不必放在心上，如果我不是你的朋友，做夢也不會對你說這些話。但若不說真心話，又算什么好朋友呢？人人都會說好話，討人家的喜歡，但作為真正的朋友，反而說的都是難聽的。朋友絕不會顧及你的感受而天天拍馬逢迎，如果他是真正的好朋友，必定這樣直言不諱，因為他知道這樣做完全是為了你好?！?/p>

“漢斯揉揉眼睛，脫下睡帽說：‘你教訓(xùn)得對，但我實在疲倦不堪，我想多在床上躺一會兒，聽聽小鳥的叫聲。你知道每當聽完小鳥唱歌之后，我有多精神嗎？’

“磨房老板拍著漢斯的背說：‘好，這樣很好，我要你快些到磨房來幫我修理倉庫，越快越好！’

“可憐的漢斯本來想去自己的花園做點事，他的花兒已經(jīng)兩天沒澆水了，但既然磨房老板是他的好朋友，怎么也不愿意拒絕對方。他害羞似的輕聲問道：‘如果我說我很忙，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夠朋友？’

“磨房老板答說：‘嗯，是的！我想我的要求并不過分，我還要送你小車呢！不過如果你實在不愿意，我就自己去動手算了?！?/p>

“‘啊，這樣怎么可以！’漢斯跳下床來，穿好衣服，徑直到磨房老板的倉房那兒去了。他在那兒做了一天苦工，一直到太陽落山。傍晚時分，磨房老板來看倉庫修理的進展情況，他用一種欣喜的聲音叫道：‘漢斯，你把樓頂上的洞補好了嗎？’

“‘完全補好了?！瘽h斯走下樓梯來。

“磨房老板說：‘再也沒有什么工作比幫人家做事更令人高興吧？’

“漢斯說：‘聽你談話真是一種莫大的榮耀，我想我永遠都不會有你這種精辟的見解?！?/p>

“磨房老板說：‘你一定會有的，只是還應(yīng)該多吃些苦罷了，如今你正在對友誼進行實習，不久你也就會有友誼的理論?！?/p>

“漢斯問：‘真的嗎？’

“磨房老板答道：‘當然，不過現(xiàn)在屋頂已經(jīng)修好，你就早點回去睡覺吧，因為我明天還要請你幫我把羊趕到山里去。’

“可憐的漢斯什么也不敢說，第二天早晨，磨房老板把羊趕出來，漢斯就同羊一齊去到深山里，往返又花掉他一天的工夫，回到家疲倦極了，倒在床上呼呼睡去，直到次日接近中午才醒。

“‘每當看到我的花園，我就高興極了！’他微笑著，立刻就去干活。但從此之后，他依舊不能時?？垂芑荆驗槟シ坷习蹇偸莵碚宜鲈S多極費時間的事情，不然就叫他到磨房里去幫忙。漢斯苦惱極了，生怕那些花木以為自己忘了它們。他拿磨房老板是自己的好朋友來安慰自己，常常說：‘作為好朋友，他要把小車送給我，這完全是一種豪爽的行為，我不應(yīng)該有任何不滿！’因此漢斯就不停地幫磨房老板做事，磨房老板也講了各種關(guān)于友誼的漂亮話，漢斯還把這些話用筆記下來，每晚拿出來讀，他是個非常好學的人。

畢加索 1954年

婉轉(zhuǎn)的音調(diào)就像銀瓶里涌溢的水浪一般清越。

“一天傍晚，漢斯正坐在火爐邊上，忽然傳來一陣很急促的敲門聲。那天夜里天氣很糟糕，大風在戶外狂吹怒吼，起初他還以為僅僅只是風聲，但不多時又響起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比一次敲得響。

“‘肯定是可憐的過路客?！瘽h斯對自己說，跑到門口去看。原來站在那兒的是磨房老板，一只手提著一盞燈，另一只手拿著一根粗木棍。

“磨房老板叫道：‘親愛的漢斯，我真倒霉，小兒子從梯上跌下來，摔傷了，我要去請醫(yī)生。但是醫(yī)生住得很遠，今晚天氣又壞，剛才想到若你替我跑一趟，比自己去好一些。你知道，我要把小車送給你，所以你應(yīng)當報答我，為我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p>

“漢斯叫著：‘當然啦，我非常喜歡你來找我，我立刻就去好了。但是你得把燈借給我，今晚這樣黑，我擔心跌到溝里去了！’

“磨房老板說：‘很抱歉，這是我最近才買的新燈，如果有什么意外，那將是我很大的損失?！?/p>

“‘好的，沒有關(guān)系，我不用燈也行！’漢斯這樣說。他把皮大衣穿上，戴好紅色的暖帽，還在脖子上扎一條圍巾，就立刻動身去請醫(yī)生了。那是多么可怕的風暴?。÷飞虾诘脻h斯什么也看不見，風大得連站立都很艱難，但是他很勇敢，大約三個鐘頭的工夫就到了醫(yī)生家，連忙敲門。

“醫(yī)生叫道：‘是誰呀？’把頭從臥室的窗口伸了出來。

“‘醫(yī)生呀，我是漢斯！’

“‘漢斯，你有什么事？’

“‘磨房老板的兒子從梯子上跌下來摔傷了，他請你過去治傷。

“‘好吧！’醫(yī)生說著，穿上大皮靴，點燈走下樓來，然后騎馬往磨房那兒趕去，漢斯慢慢地在后面跟著。

“暴風肆虐，大雨傾盆直下，天氣變得越來越惡劣，漢斯簡直看不見眼前的道路，更是跟不上前面醫(yī)生騎的馬。最后，他迷路了，來到一片沼澤湖邊。那個地方非常危險，四處都是深穴，漢斯不小心落下去，淹死在那兒了。

《母與子》

畢加索 1963年

她的唇甜如蜜，她的氣息香如乳。

“第二天，有幾個牧羊人發(fā)現(xiàn)他的死尸漂浮在湖面上，就把他抬回了草屋。

“鄉(xiāng)親們都很喜歡漢斯，人人都來參加他的葬禮，而磨房老板則是最主要的哀悼人。磨房老板說：‘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應(yīng)當占據(jù)最好的地位?！┲患谏拈L衫，走在送葬人群的最前面，時時都用手巾擦著眼睛。

“葬禮完畢，眾人安坐在棧房里，一面喝香酒，一面吃甜糕，其中有一個鐵匠說：‘漢斯的死，對于我們來說是莫大的損失?！?/p>

“磨房老板說：‘無論如何，于我的損失最大。唉！當初要把小車給他多好，現(xiàn)在我真不知拿它如何處置了。我家里東西多著呢，這車子破得不像樣，拿去賣也值不了什么錢，看來以后應(yīng)該小心一些，別再送給人家東西，豪爽總是讓人倒霉?！?/p>

故事講完之后，隔了好一會兒，老水鼠才不可思議地問：“怎么，就完了？”

梅花雀說：“是啊，完了！”

老水鼠問：“磨房老板后來有什么下場呢？”

“這個，我不知道?！泵坊ㄈ刚f，“我不太愿意關(guān)注這些事。”

老水鼠說：“這是因為你天性缺少同情心。”

梅花雀說：“我怕你還沒有明白這故事的教訓(xùn)呢！”

老水鼠叫道：“你說什么，教訓(xùn)？”

“教訓(xùn)！”

“你的意思是說，這故事有什么教訓(xùn)嗎？”

“當然呀！”

“好吧！”老水鼠怒道，“我想你應(yīng)該在說故事之前先告訴我這樣，如果你早告訴我，我一定不會聽你的。說真的，我應(yīng)該像某些批評家一樣說聲‘呸’，不過現(xiàn)在說也一樣。”于是他“呸”地大叫一聲，搖搖尾巴，鉆進洞里去了。

母鴨幾分鐘后游了過來，問道：“你喜歡這只老水鼠嗎？他有許多優(yōu)點，不過我以做母親的心理，看著這樣一個頑固的單身漢，實在是有些悲傷，忍不住要流下眼淚來。”

梅花雀答說：“我恐怕得罪他了吧，因為我同他講了個含有教訓(xùn)的故事?！?/p>

母鴨說：“呀，這的確是很危險的事！”

我完全贊同她的話。

畢加索 1933年

“也許她是個很顧家的女人，而我則喜歡旅行，

我的妻子應(yīng)追隨我的腳步，與我一起浪跡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