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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當代戲劇集.5 作者:[俄] 亞.阿爾希波夫,拉.別林茲基 等 著,蘇玲 編,潘月琴,楊愛華 等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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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亞切斯拉夫·杜爾年科夫 著

苗軍 譯

作者簡介

維亞切斯拉夫·葉夫蓋尼耶維奇·杜爾年科夫(Вячеслав Евгеньевич Дурненков,1973— ),創(chuàng)作了20部劇作,有的是與其兄米哈伊爾·杜爾年科夫一起創(chuàng)作的。作品發(fā)表在《戲劇》《當代劇作》《電影藝術》等雜志上。2005年曾出版論文集《文化階層》引起反響。其作品被莫斯科藝術劇院、葉爾莫洛娃劇院等重要劇院搬上舞臺。

譯者簡介

苗軍,中國人民大學外國語學院俄語系副教授。參與了教材《世界文學欣賞》的編寫和“中俄文學互譯出版項目”《第三次呼吸》的翻譯工作,并在《外國文學動態(tài)研究》上發(fā)表了評析俄羅斯小說家瓦列里·波波夫創(chuàng)作的論文《沿著悲劇的軌道快樂地前行》。

人物

祖耶夫一家:

格娜——四十歲多歲的婦女,一家之主。

羅曼——她的兒子,18歲。

克利姆——她的哥哥,45歲。

薩沙——她的弟弟,40歲。

外祖父——格娜、薩沙和克利姆的父親。

莫羅佐夫一家:

尤拉——一家之主,四十多歲。

奧莉婭——他的妻子。

瓦利婭——他們的女兒,20歲。

米沙——他們的兒子,18歲。

外祖母——奧莉婭的母親。

沃龍科·弗拉基米爾·阿納托利耶維奇切爾諾維茨基·謝爾蓋——他的助手。

帕什捷特——本地流氓。

托利亞爺爺——波倫斯克的坐地戶。

傻瓜阿廖沙,18歲。

城市居民們,旅游團成員們。

事件發(fā)生的地點——波倫斯克市。時間——當代。

藍色天空下的一小片土地。

空氣清新卻并不甜膩。

猶如嘴唇上沾滿的面包碎屑,燈光和星星是天空的眼睛。

我背靠著木棚的墻壁。

沒有歡鬧的聲音也沒有陰影。

大地——她總是那么親切,

你意味的東西越少,就愈加親近。

就讓人們把我埋葬在這里,在這里我獲得了暫時的歡喜。

和那潮濕、無語的沃土

我們更容易和諧相處。

為了回到這一片虛無之后,鼓起鼻翼,低聲輕語

“藍色天空下的一小片土地。

空氣清新卻并不甜膩?!?/p>

——鮑里斯·雷日

第一場

瓦利婭·莫羅佐夫帶領的旅游團來到了城市的廣場上。

瓦利婭 (邊走邊繼續(xù)自己的講解)1917年之前在波倫斯克總共有25家酒館,這已有些超過了縣城的標準,但那時的法律資料并沒有記載刑事犯罪增高的情形。順便說一句,至今我們這個城市的犯罪率也是這個地區(qū)最低的。我們這里沒有自己的警察局。是的,是的,確實是這樣。很可能原因在于這里有這樣的民風和這樣的人們。教堂的左邊我們看到的是企業(yè)主拉杜金兄弟的房子,他們是從事酒類生產的。拉杜金兄弟生產的伏特加、葡萄酒和酒類飲品直接供應給皇宮沙皇大人飲用,并且可以和斯米爾諾沃的酒有一比。國君午飯的時候常喝一杯果子露酒,這正是我們波倫斯克的果子露酒。我懇請你們不要走進房子里,因為它處在隨時可能倒塌的狀態(tài)。我們看到的這個教堂是按照拉斯特雷利的學生建筑師扎祖林的設計圖樣建造的?,F(xiàn)在教堂的用地上還有一座生產果泥的工廠。這里生產四種果泥,最美味的是蘋果泥。這樣,我們繼續(xù)往下看,在教堂的右邊我們可以看到救濟所的廢墟,這個救濟所曾在列文茨基伯爵的監(jiān)管之下。當時這里居住著近一百人,基本上是一些因火災而失去家園的人們。從前用пожарники稱呼那些房子被燒掉的人們,也就是погорельцы,而пожарные則是指救火的人??偟恼f來我們知道的不多。順便說一下,這里有自己的文學歷史。也許你們知道作家舒姆斯基,他不止一次來過這里。舒姆斯基和烏斯賓斯基曾有過通信。他在信里寫了以下的話:“波倫斯克很美,拋下一切到這里來吧。這里居住著你作品里所有的主人公?!边@座教堂后面有城市花園,在1910年的時候費多爾·夏利亞賓曾在這個花園里演唱過。很遺憾,這個花園只有林蔭道保留下來了?,F(xiàn)在那里矗立著偉大的衛(wèi)國戰(zhàn)爭士兵紀念碑,這里曾進行過具有局部意義的殘酷的戰(zhàn)斗。我們過一會兒再看林蔭道和花園?,F(xiàn)在我們去博物館,看看我們的陳列品。這個男孩兒是和誰一起的?我都請求過不要到那里去了,因為一切都可能在一秒鐘內倒塌。帶他離開那兒。當時曾經(jīng)有過一個方案——要把波倫斯克重新翻修,成為一個露天的博物館。城市——博物館。這個方案的思想很簡單,就是展示19世紀一個普通的外省城市。要知道,我們知道的不多。那時的人是怎樣生活的?他的快樂,他的問題,他所關心的事情。一個普通城市的生活。那時在波倫斯克居住著兩千人。我們熱愛我們生活的地方?,F(xiàn)在我們就要去博物館參觀我們數(shù)量不多但很有趣的陳列品。走吧。

[所有人都走進了建筑里面。廣場上只剩下了沃龍科和切爾諾維茨基。

沃龍科 (讀著博物館旁邊一面圍墻上的告示)“我能治愈山羊乳腺炎”。

切爾諾維茨基 你有什么看法?

沃龍科 鬼知道呢。這里很像我的家鄉(xiāng)。就是說,像我的列琴斯克。只是不明白,這里缺少了點什么。

切爾諾維茨基 是的,這里有很多東西。基本上原始的結構都具備。這里有教堂。地方也足夠,可以進行游藝活動。

沃龍科 我搞不懂,到底缺少什么。

切爾諾維茨基 沒有行政樓。

沃龍科 是的,他們也沒有警察局,如果剛才你聽見了的話。也缺少了其他的什么東西。天太熱了,頭疼起來了。我想喝水。他們的商店在哪里?

切爾諾維茨基 一個大叔走過來了,我們馬上過去問問。

[薩沙·祖耶夫穿過廣場走來。

切爾諾維茨基 伙計,能告訴我們一下,你們的商店在哪里?

薩沙 (停下來,平靜地瞇著眼睛看著兩個外地人)有煙抽嗎?

[切爾諾維茨基遞過一包香煙,沃龍科打著打火機。薩沙不慌不忙地抽起煙來。

切爾諾維茨基 那么商店到底在哪里呀?

薩沙 不知道。

沃龍科 你不是本地人,還是怎么著?

薩沙 是本地人呀。

[沃龍科和切爾諾維茨基互相交換著眼神。

沃龍科 不,伙計,你喝得可不少。你用手給我們指一下,往哪里走。

[薩沙沒有從嘴里拿掉香煙,而是把胳膊肘彎曲成一個很有特色的手勢。

切爾諾維茨基 不明白。

薩沙 我可以解釋。

[切爾諾維茨基估量地望著寬肩膀的薩沙。

沃龍科 (抓住切爾諾維茨基的胳膊肘)謝廖沙,算了。(對薩沙說)好吧,伙計。我們自己能找到。

[薩沙轉過身去,平靜地走開。

切爾諾維茨基 (看著他的背影)真是個熱心的大叔。

沃龍科 他們的風氣就是這樣的,是的。

切爾諾維茨基 你看又來了一個。

[傻瓜阿廖沙穿過廣場快速走來了。他走到和這兩個男人并排的時候,滿臉堆笑,從懷里掏出從雜志上撕下來的一頁紙,上面是一個半裸的女人像,靦腆地遞給他們。

沃龍科 (和切爾諾維茨基交換眼神)不,我們不要這個。這個我們已經(jīng)有了。你走吧,走吧。

[阿廖沙像個孩子一樣委屈地把紙藏到懷里,迅速離開原地,跑了。

頭疼得到了極限了,我得吃點兒什么藥片了。剛一離開家,頭馬上就疼起來。好像故意的。要不我們走吧,自己去找一找?

切爾諾維茨基 你看大家已經(jīng)回來了。

[瓦利婭帶著旅游團回到了廣場上。

瓦利婭 現(xiàn)在咱們這樣。我給你們指指商店和衛(wèi)生間在哪里。我們順路再看看城市花園。請求大家別走散,一個小時后車就來接你們。

第二場

祖耶夫家。傍晚。格娜正在收拾桌子準備吃飯。外祖父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薩沙走進來。

薩沙 大家好。

格娜 薩什卡,你來得正好,坐下和我們吃飯吧。幫助爺爺挪動一下。

(轉向另一個房門)羅姆卡!羅姆卡,來吃晚飯。

[羅曼手里拿著書走進來。薩沙 你好呀,外甥,咱們一起把爺爺挪過來。

[羅曼和薩沙走到爺爺跟前,一塊兒把他從椅子上抬起來,安置到飯桌旁。大家都坐下了。格娜把一罐淡褐色的液體放到桌上。薩沙從里面給自己和姐姐都倒了滿杯的酒。他們碰杯,喝酒。除了爺爺,大家都開始吃起來。

格恩,牛怎么樣啦?

格娜 是這樣。我們決定湊錢,算了算,工資大約要六千??扇匀粵]人愿意放牛。

薩沙 六千?我去吧,怎樣?

格娜 什么?你現(xiàn)在在工廠里掙多少錢?

薩沙 也就這么多吧。他們答應給漲工資,但是沒法相信。

格娜 那你去吧。夏天在戶外。

薩沙 (用手捋喉嚨)你看這算怎么回事呀。從七歲就開始了。還要給你們照看瑪什卡,如果它見到公牛跑起來了,我哪里追得上呀。

格娜 好吧,羅姆卡暫時先去。

羅曼 這應該是我的事嗎?

格娜 兒子,這應該是大家的事。

薩沙對羅曼說)外甥,我不明白,你汗衫上的這是誰啊?一個什么物理學家?

羅曼 這是個唱歌的。葉戈爾·列托夫。

薩沙 長得像尤爾卡·米亞索耶多夫。

格娜 不,更像年齡大的那個。

薩沙 我買了“尼瓦”牌轎車,很滿意。

格娜 那你還抱怨沒錢。

薩沙 誰不抱怨呀。周圍所有的人都在抱怨。

格娜 大家也都在買車。

羅曼 什么顏色的?

薩沙 白色的。

格娜 而我這個傻子還以為真的沒錢呢。

薩沙 (對羅曼說)他唱什么的呀?

羅曼 誰?

薩沙 就是這個,汗衫上的。

羅曼 歌曲。我很喜歡。

格娜 這個,薩沙,就像用鋸在鋸腦袋。沒完沒了,沒完沒了。還帶罵娘的。

羅曼 媽,你夠了!喂,你又來了?

薩沙 今天又看見了這幫壞蛋。

格娜 馬斯洛夫家的人?

薩沙 游客。在博物館旁邊。說不定什么時候我就得失去控制。這一切都讓我發(fā)瘋。

格娜 不過莫羅佐夫一家倒很好。瓦利卡帶他們參觀所有的一堆破爛兒,然后再去父親的商店里。你看全家都有事干了。

薩沙 是啊,我可不操心這些人。

羅曼 有什么不好的?人們到這里來,他們感興趣。

薩沙 我不是女人。我可不讓別人端詳自己。

羅曼 他們端詳?shù)氖欠孔印?/p>

薩沙 可這些房子里住著人。而你只要把胳膊肘給他們看看,然后他們就會把所有的姑娘拐去當妓女,你將來也得給他們洗車。

羅曼 那我在消防隊干什么?也是洗車呀。

薩沙 你在那里是給自己洗車,你將來是給這些人洗車。

羅曼 那又怎樣?如果掙得多?

薩沙 媽媽馬上就把飯咽下去,她會有話和你說的。

格娜 我給你洗車!我和爸爸早就給你什么都洗了。只要我別聽到這種話。

羅曼 那就不要問。

[薩沙起身。

格娜 薩什,咱們再倒點酒。

薩沙 不,格娜,我走了。以后怎么也得再喝點。克利姆打電話了,這幾天他就回來了,到時再一塊兒坐坐。關于牛的事兒倒是個主意,我會考慮。好吧,咱們再喝最后一杯。

[格娜給他和自己都倒上酒。

好吧,為了咱們不成為女人。

[他們碰杯,喝酒。

第三場

莫羅佐夫家。傍晚。奧莉婭正在收拾桌子準備吃飯。外祖母坐在小沙發(fā)上看著沒有聲音的電視。瓦利婭走進來,疲憊地坐到椅子上。

奧莉婭 這一天過得怎么樣?

瓦利婭 正常吧。今天給弄來了一個大旅游團——三十個人。

奧莉婭 你父親說過了,他們把啤酒都買光了。

瓦利婭 他們答應八月底再給派過來兩個旅游團。如果事情這樣進展的話,就得擴大規(guī)模了。

[尤拉和米沙走進來。尤拉手里還拿著一張紙。

尤拉 現(xiàn)在一切都清楚了。你看拉杜金家住這里,這里是帕爾沙科夫家。市場就從這里穿過。瓦利婭,過來,看看。

[瓦利婭走到他身邊,看著這張紙。

好樣的,米什卡!你看,把這一切畫得多清楚呀!應該再請個畫家,讓他把這一切畫得漂亮一些。也可以做個地圖。

很棒吧?

瓦利婭 很好!只是這里以前是個酒館,客棧是在這里。你們把這個搞混了,只不過這兩座房子很像罷了。

米沙 我再重做下。

奧莉婭 大家都上桌吧。

[大家都坐到了桌邊。外祖母繼續(xù)看電視。

尤拉 米什,明天一早我就去基地。啤酒賣光了。你午飯前看一下店。

米沙 那瓦利卡呢?

尤拉 瓦利卡在市場上賣瓜子。你的姐姐叫瓦利婭。

米沙 好吧,瓦利婭。她比我更勝任這事。

尤拉 她是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她不該去站柜臺。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自動當我的副手。就這樣。

米沙 明天沒有旅游團,我還得挺難受地杵在那里。我是什么呀,我是二道販子怎么著?

尤拉 那你是誰?

米沙挺直雙肩)我是個未婚夫。

奧莉婭 哎呀呀,你可真是的。

瓦利婭 聽他說,他又不是傻子。尤拉 你要是個未婚夫,就更應該給自己掙個籌辦婚禮的錢了。

米沙 還在你那兒掙錢呢!你看我的旅游鞋都舊了,記得有人答應過……

尤拉 舊的你有啥不滿意的?孩子們,我在你們這個年紀……

米沙 爸,這你已經(jīng)說過一百遍了。我都煩了。

尤拉 那能怎么辦,如果有些人看不起這些,家里怎么過活?

奧莉婭 尤爾,咱們把米沙送到蘇沃洛夫陸軍學校去怎么樣?那里發(fā)公家的衣服,還給飯吃。

瓦利婭 他這年齡已經(jīng)去不成了。如果人家收了他,也喂不飽他,那里的飯分量太小了。他會去搶小孩子的食物,然后人家就會把他攆回來。

米沙 應該在我小時候就把我打死。

瓦利婭 誰知道你能長成這樣???還以為你能出息成人呢。

尤拉 我打你打得還是少。我要是和自己的老爹說穿戴的事……

瓦利婭 (模仿父親的語調)他馬上一拳就打在你腦門兒上。決不廢話。

尤拉 就是。不,應該重新開始打你。當然,這已經(jīng)晚了,但鬼知道呢,萬一有效呢?

奧莉婭 尤爾,不過你別打頭。

尤拉 能改變什么嗎?瓦利婭,給奶奶把電視調到放電影的頻道,要不馬上就播新聞了。

[瓦利婭起身,走到奶奶身邊,按遙控器。

第四場

莫羅佐夫家的商店。柜臺后面站著尤拉,他面前是托利亞爺爺。

尤拉 (明顯失去耐性了,把一個打開的本子湊近托利亞爺爺?shù)哪槪?/span>托利大叔,這都寫著呢,你還欠十個盧布的債呢。

托利亞爺爺 那又怎么樣?我過一周就發(fā)退休金了。你怎么那么摳門呀?記上兩瓶,我就走了。扯得太多了。

[格娜走進了商店。

尤拉 你還是先把欠的錢還上。

托利亞爺爺 我這心都不跳了!我不總是一發(fā)退休金就還你嗎!什么時候騙過你?以前不也是賒賬,然后再還你錢。不是這么回事嗎?你這里什么都得記上!你可不會吃虧,你為了一個戈比都能上吊!快寫吧,我還得趕著去干活呢??禳c兒,要不我可就直接在這里尿褲子了。

尤拉 (斜眼瞄了一下格娜,他不便在她面前和一個老人爭執(zhí))就這么著吧,我給你一瓶。你什么時候把欠的錢都還了,那我們還有的商量。(把一個瓶子放柜臺上,然后在本子上做記錄。)

托利亞爺爺 (陰郁地抓過瓶子)法西斯。這樣寫“我,法西斯分子莫羅佐夫,賒給共產黨員索巴廖夫”。就這么寫。

尤拉 托利大叔,你現(xiàn)在是回家嗎,啊?

托利亞爺爺 法西斯,你會遭報應的,等五月九號人家得燒了你的雞窩。(嘟囔著罵人的話走了)

格娜停頓了一下,走到柜臺旁)生意怎么樣?你在欺負人呢,尤里安德列耶維奇?

[尤拉沒有回答,而是伸手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臉頰。格娜沒有躲閃,反倒貼到他的手上。

尤拉 他們這些人也是想欺負誰就欺負誰呢。

格娜 你應該待人溫和點,稍微溫和點。

尤拉 我是個漢子,可不是什么軟木塞子。

格娜 我知道你是漢子。你的孩子們不在?

尤拉 誰都不在。我們去側屋吧。我馬上把商店關門。(走出柜臺,把門用鑰匙鎖上)

[格娜走到貨架子旁。抓了一個大塊兒的巧克力在手里,感興趣地端詳著。尤拉走過來從后面抱住她。

格娜 現(xiàn)在什么沒有呀!我們那時,你還記得嗎?都有什么?軟果糕和水果軟糖。

尤拉 還有果泥。

格娜 我那時看都不能看它。那時科利姆在工廠工作,一桶一桶地往回拿。現(xiàn)在只有家釀燒酒了。

尤拉 咱們過去吧。(拉著她向側屋方向走去)

格娜 (轉身對著他,把巧克力給他看)我想要的就是這種。

尤拉 再拿一塊。

格娜 很貴嗎?

尤拉 老婆子。你會把所有的牙齒都弄壞的。

[他們笑著。尤拉抓住她的手,用力拖她去側屋。

第五場

傍晚。奏著音樂。羅曼在俱樂部門口兒抽煙。瓦利婭走出大門口。

瓦利婭 你好,羅姆。

羅曼 你好。

瓦利婭 出什么事啦?你在這直轉圈兒,也不看我。

羅曼 我就該一直看著你?

瓦利婭 是的,有的時候可以這么做。我是女孩,我喜歡別人看著我。(笑著)

羅曼 女孩。你自己也覺得好笑……

瓦利婭 臺階上的花是誰放的?

羅曼 瓦利,你能不能別沒完沒了地問這個呀?

瓦利婭 我知道是你。我很高興。謝謝!

[帕什捷特走過來。他不太清醒,稍微有點搖晃。

帕什捷特 你們好,年輕人!你們看我也決定休息一下。(用頭指向俱樂部方向)那里怎么樣,開心嗎?

瓦利婭 你進去不就知道了。

帕什捷特 你怎么那么兇?

瓦利婭 羅姆,給我一支煙。

羅曼 這是最后一支了。(轉過身,扔來一個煙頭)

帕什捷特 你怎么對她這么無禮?

羅曼 我只有最后一支了。

帕什捷特 噢,好吧,兄弟,這樣我們可就什么都談不成了。小子,你發(fā)脾氣了。誰不發(fā)脾氣呢。但你得回答。我說得對嗎?

(瞪大眼睛,看著他)

瓦利婭 放過他吧,帕什捷特。

帕什捷特對著羅曼)我可沒聽見。

羅曼 這都很正常呀。

帕什捷特 這正常?按你的意思,這正常?(靠近他)我是這么說的。這不正常。你明白嗎,小子?

羅曼 明白。

帕什捷特 (轉身對著瓦利婭)女士,我說得對嗎?

瓦利婭 是的。

帕什捷特 你確信?

瓦利婭 確信。

帕什捷特 (一搖一擺地沿著俱樂部的臺階向上走)你們所有這些人,狗雜種,都不聽話了。你們,狗雜種,所有的人都該收拾。(消失在門口)

瓦利婭望著羅曼)害怕了?

羅曼 他喝得醉醺醺的,你跟他能弄清什么呀?

[米沙快步走過來。

米沙 發(fā)生什么事啦?瓦利婭 什么都沒發(fā)生。米沙 我走過來時看見帕什捷特威脅你。羅姆,怎么了?

羅曼 沒什么,他醉了。

米沙 他糾纏她了?

羅曼 沒有,他糾纏我了。

瓦利婭 糾纏了,他糾纏了。羅姆卡打抱不平了。

米沙 清楚了。(沿著臺階急速走去,消失在俱樂部里)

瓦利婭 說實話,這花是你放的吧?

羅曼 是我。

瓦利婭 傻子,一下子就能搞明白,我們這還有誰能想出這些來呀?

羅曼 怎么,這很難嗎?

瓦利婭 不知道。我最后一次收到花還是畢業(yè)的時候。

[門開了,米沙揪著帕什捷特的衣領把他拖下樓梯。

米沙 喂,怎么不出聲?快認錯,快!

[帕什捷特跪在地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著。米沙用腳踢他,他向一邊倒去。

他不會再這樣了。瓦利,我們回家吧,否則馬上一來人幫他,我一個人可對付不了。

瓦利婭 好的,我們走吧。

米沙 羅曼,你也快往家跑。至于你打抱不平,好樣的。握個手吧。

[羅曼握他的手。

你怎么握得不像個男人呀?

[他握得用力些。

他笑著)你應該搖晃搖晃。沒什么,等我開了自己的健身房,我很快就把你身材練得很標準,女人們也會喜歡你。瓦利婭 別廢話了,咱們快走吧。(轉身對羅曼)回頭見,羅瑪。羅曼 回頭見。

[瓦利婭和米沙離開了。帕什捷特手腳并用地爬起來。羅曼走到他跟前,小心地用腳踢他的肩膀。他倒在了地上。

第六場

莫羅佐夫家商店的側屋。尤拉穿著汗衫坐在椅子上,格娜坐在他膝蓋上。

尤拉 還是和你在一起覺得好。

格娜 我不信,一個字也不信。

尤拉 我知道,這話我聽多少次了?

格娜 多少次?

尤拉 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從82年起。

格娜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尤爾,都過去了。

尤拉 等一下,格娜……11月7日。我和奧利迦去帕夫利克那里,你和科利卡已經(jīng)在那里了。然后我去送你們,科利卡已經(jīng)準備好了。我拖著他,挽著你的胳膊。就在那時候一切就開始了。這是82年,因為春天的時候帕夫利克就去參加貝阿鐵路建設去了。

格娜 這你還記著呢。

尤拉 我們把科利卡安頓在沙發(fā)上,自己坐在廚房里。當時我口袋里還有半瓶酒……

格娜 尤拉,咱們別說這事了……

尤拉 后來他從沙發(fā)上摔下來。我們勉強來得及穿好衣服。

格娜 尤拉……

尤拉 你知道,我有時會回憶起他。你可別生氣。他沒的說,是個漢子。但不是當家人。

格娜 你是當家人。

尤拉 難道我不是嗎?什么都是自己弄,都靠自己。一切都砸了的時候,我也不會像有些人那樣去酗酒。我可以問心無愧地看著自己孩子們的眼睛。

格娜 (轉過身注視著他)你想說什么?

尤拉 我想說的已經(jīng)說完了。

格娜 這樣啊。有意思。也就是說,你的孩子們都安排得非常好?尤拉,你是個多么棒的人呀??墒侵劣诳评麃?,你怎么說呢?他哪里能趕得上你??墒俏乙部梢詥栃臒o愧地看著自己孩子的眼睛。這你明白嗎?

尤拉 那你都置辦下什么了?

格娜 (跳了起來)你和我說這個。我不想自己的孩子好,還是怎么的?我怎么,是個壞母親嗎?是這樣嗎,尤拉?

尤拉 我不是說你……

格娜 尤拉,你知道,你說的是什么嗎?我為了他喊破了嗓子!

和任何一個人!

尤拉 別生氣。

格娜 是的,我一直在掙扎!一個人!什么都是自己!難道我不是母親嗎?這些你知道什么呀?!你哪怕用任何方式幫助我了嗎?你以為我活得容易?你不要以自己來評判別人。

尤拉站起來)別沖我喊。

格娜 你不是當家人,你是個真正的蠢貨!

尤拉 是這樣?

格娜 那你以為呢?我不需要你,尤拉。就是過去我也不需要你。

尤拉 你以后自己會為這些話后悔。自己又會來找我。不是這樣嗎?

格娜 不是這樣。是你,尤拉,會為這一切后悔。而且非常后悔。我會把這一切都記在你頭上??评麃喌氖乱灿浽谀泐^上。

尤拉 哎,你呀,想起科利亞啦?好樣的,我尊重你。

格娜 我想起他了。我每天都會想起他,尤拉。他會原諒我的。而你卻要為這一切遭報應,完完全全的報應。

尤拉 你把這一切都干干凈凈地推到我身上了。你知道怎么辦嗎?從這兒離開。

格娜 是的,我不會留下來的。(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克利姆要回來了。他早就想和你談談了。我上次阻止了他,現(xiàn)在我不會阻止他了。你了解他的。

尤拉 那讓他來過問吧。

格娜 你可以躲到自己女人的裙子下邊,或者躲到地窖里去。我是不會阻攔他的。

尤拉 轉告他,我和他斷絕關系了。早就徹底地斷絕了。

格娜 一定轉告。(走出門)

尤拉 (神經(jīng)質地往地上吐了一口)這一家子,婊子!

第七場

山丘,從上面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景色。沃龍科和切爾諾維茨基喘息著。

沃龍科 這里不錯,還挺美的。

切爾諾維茨基 是啊,這可是個知名的地方。畫家們常到這來,說是典型的俄羅斯風景。

沃龍科 是的,風景倒沒什么問題。我擔心的是剩下的事。

切爾諾維茨基 我們此刻望去,一切一目了然。工廠,教堂。你看,看見這里的溝壑了嗎?建設工廠的時候,地基挖錯了。碰到了什么個活動地層。存在一種危險性,在一天之內這里的整個工廠就會消失。

沃龍科 (拍著腦門)想起來了。我知道這里缺什么了。這里沒有城市公園。也沒有旅游車。我們列琴斯克就有公園,這里沒有??刹?,還有飛起來的秋千。我記得,我曾經(jīng)攢了一個月的錢。兩個小時就全花掉了,蕩得都吐了?;氐郊依锏臅r候整個人都是死灰色,母親還以為伙伴們把我灌醉了。我倒在沙發(fā)上,天花板在旋轉。母親攤開一塊什么破布,把臉盆放在上面。這里缺的就是這個。

切爾諾維茨基 好吧,也許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里會有的。一切都在前面。

沃龍科 (沉思地)至于室內靶場就是另一回事啦。這個我也喜歡。維索茨基曾在我們那兒打過靶,當你命中靶子的時候,它就停止了歌唱。好吧,這一切都是抒情詩。這里還有什么好的地方?

切爾諾維茨基 有到莫斯科的線路。加油站就在旁邊。(笑著)空氣很特別,人也很好……

沃龍科 是的,有好空氣。頭痛得厲害。你說過關于這里的……什么歷史的事。

切爾諾維茨基 這方面也沒問題。這里住著一個傻子。是葉卡捷林娜二世的直系后代。博布林斯基伯爵,就這樣,然后還有一個什么人,還有其他的,不過他是家族的最后一個人。有文件,一切都可以得到證實。

沃龍科 (感興趣地看著自己的助手)是葉卡捷林娜本人的后代?

切爾諾維茨基 昨天我在博物館里看到了所有材料。我們昨天還在廣場上見到此人了。

沃龍科 他完全是個傻子?

切爾諾維茨基 完全。

沃龍科 那能用他干啥呀?

切爾諾維茨基 他國外有親戚。是一些非常有錢的人。

沃龍科 為什么不把他帶那邊去?

切爾諾維茨基 他父母在世的時候拒絕了。他也是不久前才剩下一個人的。據(jù)說,他已經(jīng)收到了什么材料,他們想把他帶到法國去。

沃龍科 讓他們見鬼去吧。

切爾諾維茨基 什么意思?

沃龍科 我們認他當兒子。他就會留在這里,就可以向他要修繕的費用。

切爾諾維茨基 能行嗎?他可是有親戚的呀。

沃龍科 我也有啊。問題能解決,我們在這里需要些門路。而這個方案很有意思。你知道他住哪兒嗎?

切爾諾維茨基 我編了一個居民花名冊。我們可以今天就開始走訪。

沃龍科 好吧,那我們就去認識下這個可憐的人。(轉身望著這座城市)好在沒有旋轉木馬。這樣安靜些。

第八場

祖耶夫家。格娜在給外祖父剃頭。

格娜 爸,不過,你的頭發(fā)長得太多了。應該向坦卡借個推子,你就又年輕了。這里應該留著。鬢角也是。應該看看你的照片,看你年輕時是什么樣子。剃個一模一樣的。低點頭。(把他頭往下按按)再低點兒。我這個傻瓜,還去嗎?然后自己又后悔。這里好像平了。(傾聽臺階上的響動)羅姆卡下班了……

[克利姆走進來,帕什捷特也從他身后晃進來。兩個人都是醉的。

克利姆 (走到格娜身邊,擁抱她,親吻她臉頰)你好,妹妹!(向爺爺俯下身去,親吻他)老爹,你好!(用手指著帕什捷特)這是這個……我們是一起的……

格娜 看見你們是一起的了。坐桌子那里吧。我剃完了。

[克利姆坐在桌旁,帕什捷特也嗵的一聲并排坐下。

克利姆 過得怎么樣?

格娜 (在他們對面坐下)挺好的。

克利姆 看著我的眼睛。

[她注視著他。

讓我們?yōu)榱艘娒娓梢槐伞?/p>

格娜 要不別喝了?你們這樣已經(jīng)正常了。你又開始……

克利姆 別當著別人面揭短。我們稍微喝一點兒。你怎么,不高興我來嗎?

[帕什捷特打著嗝。格娜從櫥柜里拿出一瓶伏特加,兩個酒杯,放在客人面前。咯吱吱地擰開瓶蓋,把酒分別斟上。收拾好瓶子,又坐回原來的地方。

現(xiàn)在我看到你的心意了。你自己呢?

格娜 沒什么。我就這樣坐會兒。

克利姆 我們說得太多了。(端起酒杯)為祖耶夫一家干杯。

[帕什捷特和克利姆喝酒。

(對帕什捷特說)我回家了。我是在這里長大的。(指著爺爺說)這是我老爹。這是我妹妹。她叫格娜。如果叫全名的話,叫安格林娜。老爹想讓她叫這個名字。老爹是個強硬的人。原來我們這里住過一個牧師,而且是個可惡的家伙。當時老爹和伙伴們,一些共青團員們在一起,當時就是這樣的情況……他們好好地和他談,讓他收拾他的破爛東西。他眼睛直盯著前方,什么都不看。于是他們就放火燒他,把門窗都釘上,不讓他爬出來。這之后老爹就開始病得很厲害。當妹妹出生的時候,老爹給她起名安格林娜。于是身體狀況就開始好轉了……

格娜 你胡說八道什么呢?根本沒有這事。你凈聽老頭的胡話了。

克利姆 我相信。老爹,就是這樣的人。就算現(xiàn)在他也是這樣。你看他什么都明白,他看著我們在想,男人現(xiàn)在都絕跡了,只剩了些毛頭小子……

[帕什捷特驚奇地看著爺爺。

現(xiàn)在沒有那樣的人了。中午喝兩大杯,晚上再喝兩大杯。這還不是節(jié)日。我一次都沒見著他醉過。一次都沒有。

格娜 你白把這個小伙子帶回來了……

克利姆 我沒讓你說話。廖什,想喝酒嗎?

[帕什捷特認命地點著頭。

走到她身邊,向她要酒。只是禮貌點,我看著呢。去吧。

帕什捷特 (起身,對格娜說)我現(xiàn)在是和朋友在一起……(找不到詞,試圖借助手勢描述點什么)

克利姆 (對格娜說)你聽見了嗎?這是人的聲音……

帕什捷特 我們喝百分之一維德羅的酒,然后就走。

克利姆 我們還要等很長時間嗎?

[格娜叮當作響地把瓶子放到桌上。帕什捷特給克利姆倒酒,克利姆一下子就喝光了。帕什捷特給自己的杯子倒?jié)M酒,酒都灑到了桌子上。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教你喝丙酮?

帕什捷特 不,我最好還是喝伏特加吧。

克利姆 那很簡單。喝完之后,只要有力氣就一直跑。那樣就會活下來。

[帕什捷特笑了??死访嫔幊疗饋?,他起身,揪住他的后脖領子。[帕什捷特不笑了,害怕地看著克利姆,并不試圖掙脫。

怎么不笑了?你像人一樣地來到這座房子里,我也像接待人一樣地接待了你。

格娜 放開小男孩。

克利姆 你,狗雜種,以為,既然放你進門,你就怎么樣都可以嗎?

格娜 克利姆!(走到他近前,把手放到他肩上)

[帕什捷特不嘗試掙脫。

克利姆 我們在這座房子里住了一輩子。我們在這里什么日子都紀念過。我們辦過婚禮,也辦過葬禮。我在這里參的軍。我們所有的節(jié)日都一起慶祝過。你,狗雜種,最喜歡的是哪個節(jié)日?

帕什捷特 (打著嗝)生日。

克利姆 這嘴臉。(用力把他從自己身邊扔開)

[帕什捷特摔倒在地上。格娜幫助他站起來,把他送到門外。

(看著爺爺)事情就是這樣的,老爹。我馬上就會代替你。你別難過。

格娜 怎么,消停啦?

[克利姆走到她跟前,擁抱她。

(撫摩他的頭)你可真是個傻瓜。

克利姆 有沒有人欺負你?

格娜 我自己還想欺負誰就欺負誰呢。

克利姆 我在這守著大家。我不會讓你,也不讓羅曼受別人欺負。和我在一起,你就無憂無慮地生活吧。

格娜 你算什么鬼守護者。

克利姆 我大概會留在這里。我不能再那樣生活了。那不是生活。我嘗試了,但怎么也不行。所以就這么回事。簡短地說,我回來了?,F(xiàn)在我們重新開始生活。

第九場

莫羅佐夫家。尤拉、奧莉婭、沃龍科和切爾諾維茨基坐在桌旁。奶奶坐在角落里的電視機前。

沃龍科 我們的建議是這樣的。你們早就認識他吧?他不怕你們,你們也不怕他。而且這又是暫時的。我們會支付一切費用。你們自己也知道,我們和你們還要繼續(xù)一起工作。我不隱瞞,我們在這里需要自己人,也就是說,基地的人員。所以,正如所說的,那就請接受決定吧。(站起來并且開始在房間里踱步)奧莉婭疑問地看著丈夫。

尤拉 不能不這樣嗎?

沃龍科 為什么不這樣呢?一切都是可以的??梢砸簧荚诔嘭氈卸冗^。似乎誰也不會剝奪你的這種生活。也可以坐著等待,等一切都吹了。請便。我們不是來強迫別人的。不是那個年代了。我們早就是成年人了,那么就像成年人一樣談一談。這里有明確的好處,要讓這里有好的生活,你們只需迎著這種生活向前走一步。

尤拉 我們同意。

奧莉婭 那別人會說我們什么?

[尤拉驚訝地看著她。

你們會這樣嗎?就這么從街上領一個外人回來?

沃龍科 是的,不能。但如果我們未來生活的順利取決于這一點的話,那就可以。

切爾諾維茨基 我們不是建議你們認他當兒子。只不過監(jiān)護一下。委員會過來,看看,他在你們這里一切都好,說實在的,也就完事了。

奧莉婭 當然,請原諒。您有孩子嗎?

切爾諾維茨基 沒有。但我理解你。

奧莉婭 你不理解。要為他們負責。這種事可不常見,哪怕是為了生活得更好。你看現(xiàn)在生第二個孩子會給你錢,那怎么樣,那就多生孩子?總的來說這不是主要的。

尤拉 奧莉婭,我們以后再說吧?

奧莉婭 等一下。這是我的媽媽。(指著奶奶)她們家里一共有八個人。三個都是從街上撿來的。誰也沒有因為這個付給奶奶錢,委員會也沒來過。要知道,據(jù)我記得,我認識娜佳和伊戈爾,他的父母。和娜佳可以說關系不錯。而他穿的衣服和鞋子也總是不比別人差。和我們的孩子們一塊兒跑著玩兒。我們這里的生活一切都在大家的眼皮底下。誰會相信我們,就這樣把他帶家來了?

沃龍科 大嬸,我開始就和你說了,不是白做這件事的。

奧莉婭 那有什么區(qū)別?人們會說什么?“一個人生活了三年,這就被莫羅佐夫家領走了,為什么呢?”這就是人們會說的話。

沃龍科 您這么害怕別人?他們會停止打招呼嗎?會有什么變化,您告訴我?

奧莉婭 什么也不會改變。只是人們會有各種猜測。

尤拉 否則的話人們就什么都不說我們了?

奧莉婭 總之就會是這樣。

沃龍科 這就是痛苦之處。

奧莉婭 你們會怎樣?你們走了,又來了。

尤拉 你最好還是別說話了。

奧莉婭 尤拉,你別不讓我說話……

[尤拉非常吃驚地看著她。

這些錢對我們也不會有什么好處。

尤拉 奧莉婭!

沃龍科 等一下。我一點也不明白。您一會兒因為錢的事責備我們,原來,一會兒又是害怕流言蜚語,您這怎么也得有個明確的意見呀。

奧莉婭 就是說,是這樣的。我們就這樣把他領回來。不需要錢。就在我們這里生活。

[停頓。

沃龍科 請原諒,如果我們什么地方侮辱了你們。我的理解是,我們該走了。還想提醒你們,我們的所有建議還都有效。確實,我非常感謝你們。希望我們不管怎么樣還能聽到彼此的信息。再見。

[沃龍科和切爾諾維茨基離開了。

尤拉 你呀。

奧莉婭 不,尤拉,不是我的事。我們以后別說這個了。

尤拉 怎么就不說了呢?!你想想,你說的是什么?這就是(用手掌的側面敲自己的脖子)往我這里砍,砍我呀。

奧莉婭 我們能行的。

尤拉 我有時候都想掐死你。

奧莉婭 再重復一遍?

尤拉 我不重復。

奧莉婭 現(xiàn)在我們一起去找他。尤拉 我的心情有點變壞了。

奧莉婭 想喝酒嗎?

尤拉 應該喝。奧利,你說,你這么做是認真的嗎?

奧莉婭 現(xiàn)在我們去喝點,走吧。路上你給我采一束花。

尤拉 為什么我要承受這一切呀?

奧莉婭 我想這樣。

尤拉 我不是說的花的事。

奧莉婭 我也不是。

第十場

傍晚很晚的時候。羅曼坐在博物館大門口的臺階上。瓦利婭從里面走出來,看見他,微笑著。

瓦利婭 你在等我?

羅曼 沒有,就這么坐著呢。

瓦利婭 明白了。花在哪里?

[羅曼遞過來一束花。

(把頭埋在花束里面,吸著花香,然后并排坐下)謝謝。

我上中學的時候一直夢想著搞插花藝術,自己還做了一些花束。

羅曼 我記得,甚至還辦了展覽。

瓦利婭 你記得什么呀,你當時完全是個小矬子。

羅曼 你也就比我大兩歲。

瓦利婭 你知道我是什么時候記住你的嗎?是那時你在體育課上把手弄壞了。整個學校都在說這件事。

羅曼 當時是墊子沒鋪好,我都跳起來了,才發(fā)現(xiàn)。

瓦利婭 你知道你很討人喜歡嗎?

羅曼 說我嗎?

瓦利婭 不是,說我。

羅曼 我倒沒想過這個。

瓦利婭 你的鼻翼長得很好看,非常美。

[羅曼吸著鼻子。

(笑著)只是你的劉海兒不好看。

羅曼 我把它剪掉。

瓦利婭 要是我說,你往下跳,羅曼……

羅曼 就往糞坑里跳。

瓦利婭 怎么樣,糞坑你也跳?

羅曼 為什么不跳?

瓦利婭 羅姆,我需要另一個人。我想要我自己為了什么人跳到糞坑里。你明白嗎?

羅曼 我盡量吧。

瓦利婭 你別生氣,我很喜歡你。真的。

羅曼 說完這種話人們就該分手了。

瓦利婭 你從哪里知道的?

羅曼 是的,電影里一般都是這么說的。(起身)我走了?

瓦利婭 坐回去。

羅曼 (坐下)你辦了展覽,你還記得嗎?你的展覽會上有一束花,是野薔薇,還有一些樹枝。我把這花的上面給吃了。嘴里后來很長時間一直有一種味道。不知為什么特別強烈地記住了。

瓦利婭 那怎么,我現(xiàn)在要在你面前學狗爬嗎?

羅曼 爬也沒用。

瓦利婭 好吧,那你笑一下。

[羅曼勉強地微笑著。

我很喜歡你的詩。只是這些詩非常天真。你早就寫詩了?

羅曼 從上中學時起。第一首是三年級寫的。

瓦利婭 你應該去讀文學……

羅曼 那可不是職業(yè)。

瓦利婭 任何地方都能得到你要得到的東西。只不過是你個性不強罷了。你哪怕是努點力也好呀!

羅曼 你有什么想達到的目標嗎?

瓦利婭 我想早晨的時候穿上白色的浴袍。然后把它脫掉,鉆進浴缸。一直坐在里面,直到厭倦。然后出來,再……

羅曼 重新給穿上浴袍。

瓦利婭 是穿上,你這沒文化的人。這很棒吧?

羅曼 大嗎?

瓦利婭 誰?

羅曼 浴缸。

瓦利婭 很大。

羅曼 能裝幾個人?

瓦利婭 八個。

羅曼 這已經(jīng)是泳池了。

瓦利婭 這是一個現(xiàn)實的夢想。大大的浴缸,白色的浴袍。水龍頭就像是銀制的,閃閃發(fā)光。你能做到這些嗎?

羅曼 我可以嘗試。是那種衛(wèi)生設施。我也有這樣的夢想。你還忘記了裝洗發(fā)液的盒子,還有非一次性的浴球。這樣才是一整套。

瓦利婭 (若有所思地望著花)你剛剛說什么來著?你在中學的時候把我的花束給吃了?現(xiàn)在想不想吃?吃吧。來吧,來吧,干嗎不吃?(把花束遞給他)

羅曼 這里沒有野薔薇。

瓦利婭笑著)好吧,你送我回家嗎?

羅曼 要不我們再溜達一會兒?

瓦利婭 我們穿過工廠走。好吧,別耽擱了。走吧。

[他們從臺階上起身。

(望著夜幕)站住,等一下,我們家人來了。咱們藏起來吧。

[他們走到拐角處。遠處出現(xiàn)了尤拉和奧莉婭,他們從旁邊走過。她的手里拿著花。瓦利婭和羅曼從暗處走出來。

我一點也搞不懂。他們怎么了?晚上還拿著花。

羅曼 沒什么,人家在散步。

瓦利婭 不對,還是發(fā)生了什么事。這不是簡簡單單就這么回事。我從小就不記得有這種情況,他們這樣走在一起。

羅曼 我們呢?我們是發(fā)生了什么事還是沒發(fā)生?

瓦利婭 也是目前還不清楚。

羅曼 你聽我說,你知道嗎?你現(xiàn)在自己回家吧?一切就都清楚了。

瓦利婭 (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可不是今天。他們把我嚇著了。你會不會挽著胳膊走?

羅曼 你給我演示一下。

瓦利婭 (把他的胳膊彎起來,把自己的胳膊插進去,審視地望著他)面部表情放松。再放松?,F(xiàn)在一切正常了。邁左腳,然后……

[他們離開了。

第十一場

祖耶夫家。傍晚晚些時候。格娜、薩沙和克利姆在打牌。爺爺坐在旁邊。

格娜 就這樣,鎮(zhèn)靜,鎮(zhèn)靜??催@個,先生們。

克利姆 隨便出吧。

薩沙 同意。

克利姆 總之,這當然是騙人的。

格娜 不,你們看馬上就出了。在這。把你們的爛牌拿出來。

薩沙 這樣吧,我過了。

格娜 下家呢?

薩沙 克利姆,她有一整套牌。我了解她,她不會隨便冒險的。

克利姆 我也了解她。她什么都沒有。她是因為害怕才這樣呢。薩沙 不只是這樣吧。她開始進攻了。我也了解她,她因為害怕會殺人。

格娜 都出完了,我就這么坐著?

克利姆 好吧,你坐著。

[薩沙看著克利姆的牌,為難地哼哼著。

你剛剛的牌更好?薩沙 是這樣。

[傳來敲門聲。格娜放下牌,走過去開門。在門檻上站著沃龍科和切爾諾維茨基。

沃龍科 你們好!祖耶夫先生們。我是沃龍科·弗拉基米爾,你們大概聽說過我。這是切爾諾維茨基·謝爾蓋,我的助手。就這么說吧,我們在進行走訪。終于到你們這兒了。

[祖耶夫們沉默地看著客人們。停頓。

格娜 好吧,進來吧。

[沃龍科和切爾諾維茨基拿過椅子,在離開祖耶夫們有些距離的地方一塊兒坐下。切爾諾維茨基打開文件夾,拿出一沓照片和圖片。

沃龍科 你們知道我們的方案嗎?

格娜 是的,聽說過。

沃龍科 很震驚。

[停頓。沃龍科望著切爾諾維茨基。

切爾諾維茨基 (清清嗓子)我們的主要目標是把城市還給市民。要知道波倫斯克不能說是成功的,它應該得到更多。你們同意我的意見嗎?

[克利姆和薩沙沉默著。

格娜 那它應該得到什么呢?

切爾諾維茨基 更好的生活。也就是發(fā)達的基礎設施。將會有資金投入城市中來。而這,你們自己也明白,就是新的工作崗位,更高的生活水平。也請你們相信,這不是新瓦休基。

格娜 什么地方?

沃龍科 (疲倦地)你們的商店里會有上等的大蝦。它們很大。你們這里也會有宜家家居店。很方便的。當然這一切不會馬上都有,但會有的。就這樣什么都不會馬上有的。自己要以什么方式去爭取。我們已經(jīng)走訪了二十戶人家,有點扯遠了,但事情的本質不變。我們將會生活得更好,更快樂。

格娜 我們就這么生活也沒哭啊。

沃龍科 說正事吧。我建議和你們簽訂一個合作協(xié)議?;ダ薄蕖ダセ莸膮f(xié)議……你看,該死的,這個音總也發(fā)不好??磥?,它是不愿出來。你們將為城市形象的宣傳而工作,并且給自己掙工資??梢灾苯痈嬖V你們,不用做什么特別的事情。不過就是像平時那樣生活。一個星期大概有那么兩次要換上19世紀中期城市居民的服裝。(對著切爾諾維茨基說)給他們看看。

[切爾諾維茨基把一幅畫給祖耶夫們看。

兩套衣服——節(jié)日的和平常的。還有什么來著?

切爾諾維茨基 民俗表演。

沃龍科 哎呀,是的。好吧,也是一周三次。不超過一小時。就是在教堂旁邊的廣場上散個步。我們會每周請一次歌手,比如像夏利亞賓那樣的,在公園里唱歌。我們請求他經(jīng)常更換節(jié)目。教堂我們也會翻修。附近會有公共汽車站和紀念品商店。波倫斯克將成為開放的城市。還有什么問題嗎?

切爾諾維茨基 弗拉基米爾·阿納托利耶維奇,還有房子的事。

沃龍科 (環(huán)顧墻壁,天花板)是的,差一點忘了。你們比別人更走運。你們住的是老房子,它,如果我沒弄錯的話,是1905年建的?

切爾諾維茨基 1905年建的。建筑的正面有數(shù)字。

沃龍科 太好了。這樣的話,每周游客到我們這里來三次,當然在固定的時間。仍然是不用做什么特別的事情??梢猿燥?,做事情。但確實,環(huán)境得改變。你看,只是這里,房間里的一切都不改變。世紀之初,你們自己也明白,是什么樣的電視?這個還要另給經(jīng)費。是的,這樣的房子只有三座。尤里·莫羅佐夫將成為你們的協(xié)調人。

[格娜和薩沙不由自主地看著并沒對聽到的事情表達什么情緒的克利姆。

如果突然有什么人病了,或者需要出門。那就要換人家。每次游客參觀之后馬上就結算。

[停頓。

(皺著眉頭,揉太陽穴)早就有這樣的工作了。在歐洲,甚至到處都有。這不是游戲,所有這一切都是嚴肅的。想象一下,你們將要像你們的曾祖父一樣生活。你們可以感受他們的生活。時代的聯(lián)系又恢復了。這很重要,特別是現(xiàn)在。要知道最重要的是不需要做任何特別的事情。不過就是過日子就行了。

[薩沙從切爾諾維茨基那里拿過那張服裝草圖的紙,仔細地看著,開始笑起來??死纷?,陰郁地看著自己的前方。格娜疑問地看著他。

我們也會收拾好你們的房子。在臺階旁邊可以種植一些新的樹木。放置各種長椅。你看草圖上這里有。你們看,多么美呀。(直覺上明白克利姆是這里的主要的人物,把草圖遞給他)

克利姆 讓它見鬼去吧……

[沃龍科伸過去的手繼續(xù)拿著草圖??死菲届o地看著他的眼睛。緊張的停頓。

沃龍科 我接受您的拒絕。(起身,切爾諾維茨基也跟著站起身)祝你們一切都好,先生們。

[他們離開了。

格娜 他們把自己的圖給忘了。

薩沙 (從桌子上拿起服裝的草圖,又開始笑起來)不,克利姆,你應該去。我能清楚地想象出你在廣場上的樣子。拿著拐杖。

克利姆 拿這兒來。(從薩沙那里拿過這張紙,揉成一團,扔到一邊)誰是我們的頭兒?莫羅佐夫?

格娜 讓他安寧點吧,盡量……

克利姆 我要讓他永遠安寧。

格娜 我求你了。

薩沙 還好,老爹沒聽見。竟然會有這種事……

格娜 你們不聽我說話。

薩沙 總之,已經(jīng)不把我們當人看了。

克利姆 我決不讓這種事發(fā)生。我在老爹面前發(fā)誓。(轉身對著爺爺)還沒有人嘲笑過祖耶夫家呢。爸,你別難過。我們要讓他們所有的人,狗雜種的,滿地爬。

第十二場

莫羅佐夫家。房間的布置已經(jīng)改變了。電視消失了,但出現(xiàn)了真正的手搖紡車。取代椅子和桌子的是兩個寬寬的長椅。尤拉穿著上世紀初的市民的服裝。他仔細地打量著桌子,拿起鋁制的鹽瓶,把它藏到了櫥柜里。他坐到桌邊。奧莉婭出現(xiàn)了,也是一身古老的裝扮,坐在丈夫對面。有一段時間他們都是沉默地彼此相望。終于她忍不住了,笑起來,他陰沉地看著她。

奧莉婭 你這么可笑還是參軍回來那會兒。

尤拉 你看看你自己。

奧莉婭 怎么了?我喜歡。方便。我懷著米沙的時候,就穿過這樣的連衣裙。

尤拉 (走到鏡子跟前,打量自己)你知道,假如現(xiàn)在有人指著我們這種樣子,就像現(xiàn)在一樣,給我們看,說我們從前是這樣的,那我們就會驚訝死。

奧莉婭 我現(xiàn)就要驚訝死了。

尤拉 我們曾經(jīng)搞過業(yè)余文藝活動。我們演出了《塔拉斯·布爾巴》。塔拉斯是由上尉扮演的,他本人就來自那些地方。我們也穿了服裝。但是不知怎么看著就不像那么回事。

奧莉婭 想象一下吧,你是在劇院演出。

尤拉 沒這愿望。好啦,我該走了。很快一切就開始了。

奧莉婭 來得及,坐下。

[他坐在對面。

(拉住他的手)你怎么這副模樣?你自己決定的呀?那就讓一切這樣吧。

尤拉 一切正常。

奧莉婭 我是看到你那么受罪。

尤拉 這是我的問題。

奧莉婭 不,是我們的。

尤拉 今天有游客到我們這兒來。你還記得都該怎么做嗎?

奧莉婭 都該怎么做呢?

尤拉 別張嘴。別出聲坐在紡車邊就行了。

奧莉婭 要是他們問什么話呢?

尤拉 別吱聲,瓦利婭會替你回答的。

奧莉婭 這不是難事。你聽我說,就像機器人這么坐著,要不我唱個歌?

尤拉 你唱什么?

奧莉婭 你想讓我唱什么。哪怕唱個普加喬娃的歌也行。我小點聲。還有專門紡織時候唱的歌,奶奶唱過。只是記不全了。

尤拉 (從兜里掏出一張紙,看著)不,這里沒寫這些。(朗讀)“市民在訪問期間保持沉默。不要加入到對話中,不要打斷導游。市民的舉止要符合自己那個歷史時期的規(guī)則。堅決禁止飲用含酒精的飲品?!?/p>

奧莉婭 那可以微笑嗎?

尤拉 (看著那張紙)也沒說這個。大概,不需要吧。

奧莉婭 可你還說容易呢。

尤拉 (起身)你知道嗎?今天是第一天。我想了下,還是不往這里拉游客了。下次吧。我們先看看其他人是怎么弄的。

奧莉婭 我可不可以不換回自己的衣服?我想習慣一下。

尤拉 可以,今天可以。好吧,不要一切馬上就開始,我們再按古老的方式生活一天。

第十三場

羅曼坐在桌前,面前是一本打開的書。格娜在挑米粒。羅曼合上書望著窗外。

格娜 讀不進去?羅曼 讀不進去。格娜 這書是寫什么的?

羅曼 幻想文學。

格娜 什么?

羅曼 我不知道怎么解釋。你讀的時候很有趣,但你合上書,又說不出什么來。

格娜 你怎么變得完全無精打采的樣子?你病了,兒子?

羅曼 我沒工夫生病。

格娜 那你這是出什么事了?

羅曼 媽媽,我也許要離開這里。

格娜 (凝視著他)你這說什么呢?是這樣啊,有意思。你是什么時候想出來的?

羅曼 媽,咱們正常地談談。我再也不能在這里繼續(xù)生活下去了。我為什么待在這里?我還哪里都沒去過呢。

格娜 你自己想出來的?

[他低下頭。

你不說?我來說,誰把你腦子弄昏的。你說呀?

[他沉默。

你想什么呢?你以為,那里人家都在等著你呢?那里有什么人需要你嗎?你知道怎樣在一個新地方開始生活嗎?

羅曼 我在這里又能怎樣?

格娜 你在這里有房子,自己的房子。

羅曼 除了它我還能看到什么?

格娜 哎呀,你是一個怎樣的傻瓜呀!你想在那里看到什么?你以為,那里都涂著蜂蜜?你去和克利姆談吧,他會跟你說的。

兒子,他這個人可不是好惹的,?。?/p>

羅曼 好吧,我能不能哪怕去嘗試一下呢?我所有的時間都得在你身邊活著?

格娜 (手掌用很大幅度的動作把米粒推到一邊,停頓之后說)我只有你一個。莫羅佐夫家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讓他們自己家人去做。你得在這里生活。只要我一死,哪怕你到處跑都行?,F(xiàn)在你得在這里。就到此為止吧。

羅曼 (大聲啪地合上書)好吧,那我要結婚。

格娜 我讓你結……

羅曼 總之,你想想吧。(跳起來,很快地走了,在門口撞上了克利姆)

克利姆 你們這是怎么了?

格娜 克利姆,你不希望我們有什么壞事吧?

克利姆 你怎么這么說?

格娜 我替羅姆卡擔心。他要離開這兒。這是那個混賬挑唆的。

克利姆 哪個混賬呀?

格娜 瓦利卡·莫羅佐娃。

克利姆 哦……

格娜 “哦”是什么意思?

克利姆 什么地方有過這種事。

格娜 克利姆,我不能沒有羅姆卡。你知道的。

克利姆 那能怎么樣?說不定他在那里一切都很正常呢?

格娜 克利姆?。?!(重重地喘息)他哪兒也不能去。你懂嗎?

克利姆 (點頭)我去廣場看看。那里今天是五一游行。

格娜 哪兒也——不許——去。克利姆 (準備離開)我理解你,妹妹。別難過,他不會離開你到任何地方去。(走出去)[格娜用手掌機械的動作把米粒又扒拉回原處。

第十四場

在教堂旁邊的廣場上有幾個穿著一百年前的舊式服裝的市民。沃龍科和切爾諾維茨基挑剔地端詳著這些“喬裝打扮”的人們。

沃龍科 怎么樣,好像所有的人都到了?

切爾諾維茨基 都到了。

沃龍科 車什么時候來?

切爾諾維茨基 半小時之后。

沃龍科 夏里亞賓那里怎么樣?

切爾諾維茨基 基本準備好了。馬上就要開始。他,該死的,把鞋子忘家里了,得穿著涼鞋演唱。

沃龍科 第一次就這么著了。以后都要按規(guī)則來做。

切爾諾維茨基 印刷廠打電話了,日歷周一就會印好。四種都會印好。

沃龍科 這太好了。再過一周這里一切都就緒了,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從花園里傳來經(jīng)過揚聲器擴大了的“船夫曲”的聲音。

好像一切正常。

切爾諾維茨基 好吧,別說,還真是夏利亞賓……

沃龍科 你懂這個?

切爾諾維茨基 我妻子喜歡他,我有時候和她一起去。這樣慢慢地就開始懂了。

沃龍科 我除了維索茨基什么也聽不了。從童年時候起就這樣。咱們離開這里到暗處去吧。真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瓦利婭和羅曼向他們走過來。

瓦利婭 所有人都就位了。還要等很長時間?

沃龍科 我們稍微等一會兒。瓦利婭,我們再確切一下,一個小時在城里,一個小時到各家。哪里也別耽擱。

瓦利婭 沒問題。那個三明治的事兒也別擔心。都準備好了。

沃龍科 噢。那怎么樣?我們開始吧?謝廖日,我們走吧,去和電工結賬。你,瓦利,再把這些人巡視一遍,別出什么事。開工,同志們。

[瓦利亞和羅曼朝一個方向走去,沃龍科和切爾諾維茨基走向另一個方向。

“喬裝打扮”的托利爺爺抽著煙,靠在教堂的圍墻上??死废蛩哌^來,手里拿著瓶啤酒。

克利姆 托利大叔,你好啊!

托利爺爺 (陰沉地)你好!

克利姆 托利大叔,你可真是盛裝打扮呀,簡直氣都喘不上來了。你,大概,也只是在婚禮上這樣打扮過。

[托利爺爺陰沉地不說話。

這衣服怎么樣?什么地方都不覺得勒得慌嗎?你能坐得下來嗎?

托利爺爺 走開,該去哪兒去哪兒。

克利姆 我就是要到這兒來。要知道我也是這個,怎么叫來著?市民。是的,確實,我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但我不拒絕加入集體中。大家都在娛樂,那我也娛樂。托利大叔你說,你是要一直站在這個地方嗎?要是突然想撒尿呢?或者市民們都得忍著。

托利爺爺 離開這兒,法西斯。

克利姆 你說“法西斯”?你回過身去??纯茨抢???吹郊o念碑了嗎?你知道,這是給誰立的?你知道,我老爹也知道,還有五個人。誰真正了解它的意義。你可以隨便說我什么。但那時你沒有垮掉,可現(xiàn)在完了,你只看到錢,你已經(jīng)準備甚至把囚號掛在脖子上。你這是什么,這不是被占領了?

托利爺爺 (劇烈地把煙頭扔向一邊)你聽著,小崽子,婊子……那時候,你知道我是為什么而戰(zhàn)嗎?

克利姆 為什么?

托利爺爺 是為了你能……為了你能……

克利姆 為什么?

托利爺爺 從這兒滾!(轉身背對著他)

克利姆 是的,我會走的,可你得留在這站著。

托利爺爺 (轉過身)你想讓我和所有的人一起躺著嗎?你這狗雜種,我經(jīng)歷了整個戰(zhàn)爭。你知道,我為什么能活下來嗎?因為我想活著,非常想!就是現(xiàn)在我也想!可是你,小崽子,你憑什么責怪我?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你因為我曾為你做過的一切給過我哪怕是任何什么東西嗎?

克利姆 等等,等等。你平靜點,只是平靜一點。你是說,也許,確實,一切還可以更好是吧?是的,那樣現(xiàn)在人們就可以喝著德國啤酒,你也可以領著德國馬克退休金了?好吧,那樣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

托利爺爺 哎呀,你這個狗雜種!(臉色變白,靠到圍墻上,用手按住胸口)

克利姆 (關切地)這是怎么了?心臟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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