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歌——《讓生命悄悄告訴你》 序
生命是世界上最寶貴的精靈,一生老天只賜予你一次。我們敬畏生命。詩歌是生命自由而直率的歌唱。郭沫若說:詩只要是“生命源泉中流出來的曲調(diào),心琴上彈出來的旋律,生之顫動,靈的喊叫,那便是真詩,好詩”(《論詩三札》見《沫若文集》第七卷204~205頁)。黃萬華這位從名校中文系畢業(yè)的高材生,是個性情中人,感情充沛,想象豐富,是具有詩的素質(zhì)的潛在詩人。他的美好年華正好碰上“文革”混亂年代的種種遭際,以后又在中學(xué)語文界奮斗到退休。他把心中的熱愛、痛苦、憎恨、悲憤與深深的懷念凝聚為詩。這樣的詩,是從心底里喊出來的,唱出來的,或者是哭出來的,笑出來的。正如鐘嶸所云:“感蕩心靈”,“非長歌何以騁其情”。這也許是這本《讓生命悄悄告訴你》詩集誕生的緣由。我有幸讀到了這些詩,感動不已,可我不是詩人,不作詩,不懂詩,無法或者無資格來評它,但我是一個文學(xué)教師,一個心與之相通有師生情誼的讀者,相比普通讀者,可能會有更多的體會與感悟,更能發(fā)現(xiàn)其中的特色所在。
其一,人性和物性的和諧統(tǒng)一,是其最顯著的特色。詩中生命的歌唱,似乎在寫天上的鷹隼,地上的虎豹熊羆等動物的勇猛威嚴(yán),又似乎在寫各種樹木花草等植物的生生不息,花開花落,綿綿嫵妍。詩人窮寫生命的物性,“寫氣圖貌,既隨物以宛轉(zhuǎn);屬采附聲,亦與心而徘徊”,以少總多,情貌無遺。然而,動物與植物,均是人情的寄托,或加以擬人化、人情化,在物性的基礎(chǔ)上,充分人性化,它們均是活脫脫的各種各樣的人物,含情脈脈的情以物遷的情種。沙漠之舟的駱駝,那青面獠牙、有直率脾氣的鱷魚,更有那趾高氣揚,獨步自傲的長頸鹿,無不既是具體動物特性的描摹,又是某一人物人性的形象寫照。它們是動物性的人性化,或是人性寄寓于某一物性之中,兩者水乳交融,合為一體,正如王國維所言:一切景語皆情語也。
其二,生命主體小我與大我的自然融合,是其另一重要特色。詩是主觀的王國,郭沫若自白:“我是一個偏于主觀的人”,“我作詩來,也任我一己的沖動在那里跳躍”。在這里,突出了抒情主人公的“我”,詩是“我”的感情的自由傾訴。正如清朝袁枚所言:為人不可以有我,作詩不可以無我(見《隨園詩話》)。詩集中的詩,都為詩人“我”所主宰,一切皆著我之色彩,唯有我,詩才有了個性,才有了自己的印記,才有其藝術(shù)的獨特性。那小小的蒲公英,不正是“我”的人格的自白嗎?那吊蘭,不是“我”對屈死的恩師的懷念嗎?然而這一個具體的“小我”卻是連通著時代,代表著人民心聲的“大我”。我的呼喊也是時代的強(qiáng)音、歷史的回聲、人民的吶喊。詩人在動物和植物的吟哦中,唱出了對中華民族歷史傳承的崇拜,喊出了特殊的動亂年代,對那顛倒黑白的、扭曲人性的不平和憤懣,《龍》中誓言要做龍的傳人,對得起中華民族的列祖列宗,在《獅》中,盼中國睡獅的猛醒,將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蚊子、蒼蠅、跳蚤、蝗蟲等,這些跳梁小丑、吸血鬼、強(qiáng)盜曾在特殊的時代橫行霸道、魚肉鄉(xiāng)民,可曾幾何時,又都變成了為人所不恥的狗屎堆。小我中有大我,大我中有小我,它們?nèi)缬半S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詩的抒情就那么玄妙。
其三,生命的真情與膽識的有機(jī)結(jié)合,是其又一大特色。詩人最寶貴的是他有一顆赤子之心,把說真話、抒真情作為寫詩的“底線”,他的詩才有藝術(shù)的生命力。但在特殊的年代、特殊的環(huán)境中,談何容易。想當(dāng)年,彭大將軍的《故鄉(xiāng)行》是何等的驚心動魄,在三面紅旗的照耀下,居然吟出:“谷撒地,薯地枯,青壯煉鐵去,收禾童與姑。來年日子怎么過?我為人民鼓與呼?!庇心懹凶R,讓最高權(quán)貴不能容忍,于是說真話、抒真情者就成了“罪人”,唯其真情,才彌足珍貴,傳流千古。黃萬華的某些詩篇,是從心底里流出來的,有一顆純樸善良之心和正直美好的人格魅力,梔子花的潔白無瑕,清香風(fēng)雅,正是出自尋常百姓人家,茉莉的彼此心儀,心有靈犀,成了“難忘的人”。油菜花不算花,可偏偏老百姓喜歡他?!扒Ю稂S燦燦,沃野盡是畫?!痹谡媲橹刑N(yùn)含著詩人的膽識,《知了》中一生只喊“知了”的知了,“習(xí)慣成了教條”,其實“它什么也不知道”,說得何等懇切。那飛蛾精神更讓人敬佩,“只要黑暗中有一點光亮,就不惜舍身去赴湯蹈火?!闭媲橹械哪懽R就使真情升華為詩的精靈,讓讀者味之再三,余意不盡,詩韻綿綿。生命之歌隱含著多少禪理和天機(jī)。
這生命的詩,演繹著不朽的傳奇,生動的故事,還有許多美好的隱藏很深的秘密,我不是詩人,只能走馬看花地欣賞和感受,只能淺嘗輒止,或者還沒有說到“點子”上,但只要我的體驗是真切的、真誠的,我想對作者和讀者來說,也許會有某些啟示和幫助,這也是師生、朋友之間一種心靈的溝通與交流。
是為序。
南京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教授 凌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