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憶李白

天寶三年（744）夏天，兩顆唐代詩壇的巨星——李白與杜甫在洛陽相會，隨后一起游歷梁（今河南開封）、宋（今河南商丘）。經(jīng)過短暫的分離，次年秋兩人又在兗州重聚。后來李白往江東去了，杜甫到了長安，他們便不再有見面的機會。此后，杜甫寫過多首憶念李白的詩。本詩高度評價李白的詩篇，表現(xiàn)詩人對朋友的深摯情誼和衷心的仰慕。頸聯(lián)“春天樹”“日暮云”之句，在后世被提煉為成語，表示朋友的互相懷念，一直沿用至今。

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①

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②

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云。③

何時一樽酒，重與細論文？④

【今譯】

李白啊，他的詩無與匹敵，他詩思飄逸，超卓不凡。

他的詩像庾信一樣清新，像鮑照一般俊逸。

在樹木已一派春意的渭北，我苦苦地想望遠離的朋友；他也許正對著落日流云，也在思念我吧！

什么時候我們才重聚把酒，一起細細地評論詩文？

【注釋】

①“白也”二句 也：語氣助詞，起提頓作用，相當(dāng)于“啊”或“呀”。 飄然：指詩思飄逸。 思：讀去聲，用如名詞，指詩的思想情趣。 不群：不同于一般，不平凡。 兩句贊美李白的詩才卓絕。發(fā)端用對句而不覺其對，行云流水，意態(tài)自然?！鞍滓病币徽Z甚妙，如良朋晤對，親切有味。老杜善用虛字，江西派詩人心摹手追，瞠乎其后矣！

②“清新”二句 庾開府：庾信，字子山，南北朝詩人。曾任北周開府儀同三司（司馬、司徒、司空），世稱庾開府。他早期的作品綺麗清新，后期的風(fēng)格轉(zhuǎn)為蒼涼蕭瑟，為杜甫所推崇。 鮑參軍：鮑照，字明遠，南朝詩人。宋時任荊州前軍參軍，世稱鮑參軍。他擅長樂府歌行，對李白頗有影響。 清新、俊逸：均指文藝作品的風(fēng)格。 兩句以庾、鮑作比，贊美李詩的風(fēng)格。杜甫曾說“庾信文章老更成”，又說“流傳江鮑體，相顧免無兒”，對庾、鮑諸人甚為推崇。有人認(rèn)為兩句以庾、鮑相譏，此乃文人輕薄之見。

以上四句為一段，論李白的詩，隱含相憶之情。語言風(fēng)格亦復(fù)俊逸。

③“渭北”二句 渭北：渭水之北。杜甫時在長安咸陽一帶，故云。 江東：長江下游江南地區(qū)。指今江蘇南部和浙江北部。當(dāng)時李白正浪跡東吳。 兩句寫對李白想望。詩中對舉兩地兩景，一者表明兩人分隔千里異地，再者寫出作者對朋友的思念。這種思念之情寫得婉曲深摯，不著痕跡。春天樹，是眼前的實景；日暮云，是作者的想象，亦暗示李白漂泊無定的身世，三字含有無限情意。寓情于景，清新優(yōu)美，斯為佳句。

④“何時”二句 樽：酒器。 論文：評論詩文。古時廣義的“文”包括詩歌在內(nèi)。

以上四句為一段，寫對李白的懷思仰慕。

浦起龍云：“方其聚首稱詩，如逢庾、鮑，何其快也。一旦春云迢遞，‘細論’無期，有黯然神傷者矣。四十字一氣貫注，神駿無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