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施單獨訓(xùn)練

在大門口的樹蔭下，凱勒太太獨自一人坐在那里。她身旁擺著一籃舊襪子，可是心亂如麻，哪里還有心思縫補！

整個清晨，她都在為海倫擔(dān)心，餐廳里傳來的陣陣碰撞聲都讓她膽戰(zhàn)心驚。難道雇用莎莉文來教育海倫錯了嗎？難道她只能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殘疾的女兒備受折磨嗎？

“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凱特內(nèi)心充滿矛盾，十分絕望。整個上午都心不在焉，不知被縫針戳了幾百次。

過了一會兒，莎莉文出現(xiàn)在門口，是特意來找她的。

“凱勒太太，我到處找你。我們可以談?wù)剢幔俊?/p>

“當(dāng)然?！眲P特爽快地說，“我也正想找你聊一聊呢！”

“凱勒太太，”莎莉文沒有耐心再聽她說了，于是搶先說道：“我在房里左思右想，要教海倫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海倫得離開家人，否則我們會兩敗俱傷，對誰都沒有好處。”

“什么？離開家人？”凱勒吃驚地說。

莎莉文本想找一些溫和的話表達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最后，逼得她沒辦法，只好實話實說：“凱勒太太，在來這里之前，對幾個盲童的病歷和學(xué)習(xí)過程我曾經(jīng)做過深入研究。那時我太單純，以為一來就可以教海倫與人溝通的種種方法。可是事實并非如此，海倫的性格中充滿了野性，似一匹野馬，桀驁不馴?，F(xiàn)在最重要的是要馴服她的野性。這些年來，她對刁蠻、任性不講道理的惡習(xí)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因此必須讓她改掉這些惡習(xí)?！?/p>

不待凱特開口申辯，莎莉文又繼續(xù)說下去：“凱勒太太，我知道你們都可憐她、寵愛她、縱容她，不分青紅皂白，一切都聽她的。其實你們一味地滿足她，會毀掉她的一生。你們慣壞了她，這是她不聽長輩、撒潑不馴的原因。如果你們能夠明白這一點，你們就應(yīng)該支持我?！?/p>

“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還會發(fā)生像今天早晨這樣的事。現(xiàn)在有兩條路：一條是不管她、隨她去，她不明白我的用心，而我又要違背她的意愿。最后，她不再讓我接近。長此以往，她比一只家畜強不了多少。她的存在，充其量像凱勒家的一匹不馴的馬罷了！另一條路就是……”

凱特傷心地哭起來：“那我該怎么辦呢？難道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別灰心，凱勒太太，她還有一線希望?！鄙蛭娜崧曊f道，“如果我們離開這里，就會有轉(zhuǎn)機，會有希望。如果讓她繼續(xù)有依靠，那么她就會一直與我作對，爭斗也會無休無止，最后她會恨我到極點。這樣子會毀掉她，我也只能離開了?！?/p>

“答應(yīng)我吧，凱勒太太，給我個機會，讓我?guī)x開家，單獨相處一陣，讓我和她能夠冷靜地互相溝通。讓她了解我、信賴我，事情就會有轉(zhuǎn)機。請你務(wù)必答應(yīng)我！”

莎莉文坐在椅子上，身體不自覺地往前挪，只差沒有跪下來懇求凱特。

凱特半信半疑，她一臉茫然地看著莎莉文。

“凱勒太太，這是唯一能夠挽救海倫的辦法了！”

“好吧！”凱特勉強答應(yīng)了。她繃著臉說，“海倫的父親一定不會同意的，一定會憤怒不平，這個難題就交給我吧！我一定會說服他的。”

“謝謝你，凱勒太太，我保證一切順利。我們?nèi)ツ膬鹤∧?？”莎莉文興奮地說。

“花園里的小屋子比較合適，而且就在附近，也很方便，雖然只有一間房子，但十分干凈整潔?！?/p>

“一間房是最好的，那樣，海倫和我可以同住一間?！?/p>

凱特從莎莉文興奮的表情中，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但她一想到該如何來勸說自己的丈夫時，她又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

果然，凱勒的態(tài)度不出凱特所料，他一聽到這個提議后十分生氣。他急急忙忙趕回家來，要解雇這個總是想鬼點子又十分頑固的北方女孩。

凱勒氣急敗壞地說：“什么？這是什么鬼點子？我不同意！堅決不同意！讓我的小海倫和這個女孩待在一間屋子里，這算什么事？我的小海倫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能負起這個責(zé)嗎……”

凱特走過去，把手放在丈夫的嘴上，打斷了他的話。凱特認真地對丈夫說：“你瞧，就在花園的小屋子，我們可以隨時去看，只是，我們不能去破壞莎莉文的計劃就行了。如果這樣一味地縱容我們的女兒，她會變成一匹小野馬的，難道你希望女兒的脾氣越來越壞？”

“什么？野馬！這是誰告訴你的？是那個北方女孩？她憑什么這么說？”凱勒不高興別人這樣批評自己的女兒。

凱特微笑著看著凱勒回答：“親愛的，誰說的真的重要嗎？難道你不覺得海倫的脾氣已經(jīng)越來越壞了嗎？所以，我們應(yīng)該相信莎莉文，相信她能夠改變海倫的，只要有希望，為什么我們不試一試呢？”

凱勒長嘆一口氣，小聲地說：“嗯！你等等，你讓我想一想……”

凱特看到丈夫有了緩和的余地，急忙頗具耐心地重復(fù)一下莎莉文的話：“這是最后一線希望，這是唯一的一條出路……”

她提醒丈夫別無他法。何況花園小屋環(huán)境幽靜，又近在眼前，讓莎莉文和海倫在那里住一段時間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凱勒雖然百般不愿意，但凱特的話句句在理，凱勒最終妥協(xié)了。

“但是，我給她兩個星期的時間，以兩個星期為限。除此之外，要讓我們每天能夠見到海倫?！眲P勒堅持說。他要在兩個星期之后看到海倫的變化。

凱特想：“兩個星期怎么夠？”但她怕丈夫變卦，不愿拂逆他。

莎莉文知道凱勒的要求后堅決反對，她與凱勒同樣固執(zhí)，他們?yōu)榇烁鞑幌嘧尅Ｗ詈?，莎莉文通融凱勒家人可以每天偷偷觀看海倫，但不能讓孩子知道家人就在身邊。她們只能在小屋外面，從窗戶窺望，不能走進小屋。

從第二天早晨開始，海倫的新一階段訓(xùn)練正式啟動。每一回合，海倫都訓(xùn)練到精疲力竭才停下來養(yǎng)精蓄銳，準備下一場戰(zhàn)斗。過了三四天后，模式稍有改變。雖然海倫依舊脾氣倔犟，但是莎莉文能夠明顯地感覺到發(fā)作的次數(shù)逐漸減少。

她開始注意周圍的事物，同時每天模仿學(xué)寫一些字。有一天，竟然整天沒有發(fā)脾氣。

海倫開始漸漸接受莎莉文了，她不再拒絕莎莉文的撫摸，這是多么激動人心的事??！莎莉文的試驗總算初見成效了。

海倫的變化都被凱勒看在眼里。一天早上，他從窗外看進去，看到女兒在串一粒珠子。第一粒大而粗糙，接著兩粒小而光滑，第三粒有三個棱角。海倫小心翼翼地按順序把珠子串成串，一點不含糊。她興致勃勃地串著，神情是那么專一，而且一點兒錯誤也沒有。

“多么安靜??！”凱勒感觸良多，“難道凱勒小看了這個北方女孩？她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真的很有把握嗎？愿上天保佑她！”

這個野蠻的女孩海倫終于學(xué)會了服從。在學(xué)習(xí)過程中，海倫向前邁到第二個階段：引導(dǎo)海倫和外面的世界接觸，對整個世界有一個整體的概念。

莎莉文和海倫每天待在一起，形影不離。她坐在海倫旁邊。不間斷地在海倫手里拼字，日日如此。過后，海倫把這些字形重拼在等待著的莎莉文手中。

海倫每時每刻都在認真學(xué)習(xí)，終于能拼出21個字——18個名詞和3個動詞了。她會拼洋娃娃、杯子、釘子、水、帽子等。她越學(xué)越快，只是還沒有把字和物體聯(lián)系起來。

“求求你，海倫，快快學(xué)會吧！”莎莉文誠心祈求?；▓@小屋的兩周期限馬上就滿了，她多么希望海倫能脫穎而出給大家?guī)ン@喜！她渴望海倫能夠體會字中所含的意義。

這是離開花園小屋的最后一個下午了，凱勒走進屋里?！吧蛭模覀兓丶野?！動作快的話，我們還可以在一起吃一頓豐盛的晚餐呢！”

此時，海倫正在屋子角落的火爐旁玩耍。她突然感覺到空氣中不同的振動頻率，她抬頭嗅一嗅，那是爸爸的氣味！她驚喜地叫了一聲，奔向爸爸的懷抱。

父女緊緊擁抱著。海倫偏著頭來聞一聞，另一種她很熟悉的氣味。噢，心愛的獵狗也來了！

海倫在房中摸索，終于雙手抱住毛茸茸的一團——她的老朋友貝利。

莎莉文嚴肅地對凱勒說：“請你再給我?guī)滋彀桑∧憧吹贸鰜硭嗝磹芤?，你一定不能相信她學(xué)得有多么快。我答應(yīng)您，再讓她集中精力學(xué)幾天，我們就回去，這一階段的學(xué)習(xí)也可以暫時停下來?！?/p>

莎莉文知道，通情達理的凱勒會答應(yīng)她的請求。莎莉文愉快地去分享父女重聚的歡樂。

這時凱勒迷惑地問：“莎莉文，她在干什么？”

這時，莎莉文微笑地看著海倫，她正屈膝坐在地板上，抬起貝利的一只前腳，手指在狗掌上來回蠕動。原來，她在貝利腳掌上一個接一個地拼著字。

莎莉文不停地笑著說：“這個頑皮的海倫，她正在教貝利拼字呢！”

“哈哈！”凱勒不禁開懷大笑，“太可愛了！太可愛了！狗怎么學(xué)英文？”然后，他如夢初醒喟然嘆息：“莎莉文，你是說我們的海倫會寫字了？”

“?。≌媸翘昧?！我們快快整理東西先回家，大家都十分想念海倫，她會給大家一個驚喜！”凱勒說。

于是她們一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