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W.J.B. 弗萊徹（1879—1933）全名威廉·約翰·班布里奇·弗萊徹，他是一位英國外交官，從1908年開始他在中國北京、上海和廣州工作并生活了25載。出于對中國文化的熱愛，特別是對中國傳統(tǒng)詩歌的濃厚興趣，弗萊徹退休后并沒有返回英國，而是在中山大學(xué)留任并致力于中西文化交流直至去世。1918年，弗萊徹出版了《英譯唐詩選集》，一部包含181首唐詩的英文選集，其中有36首李白的作品，45首杜甫的作品和其他56位唐朝詩人的100首作品。一年之后，《英譯唐詩選續(xù)集》出版，其包含了李白的17首作品，杜甫的30首作品和其他28位唐朝詩人的58首作品。這兩本書顯而易見地表達(dá)了譯者對李白和杜甫——這兩位唐朝著名詩人的偏愛。在這兩本書出版之前，李白已得到西方世界的些許關(guān)注，然而很少有人了解杜甫。因而，弗萊徹將這兩位詩人平等對待的態(tài)度對于中國詩歌的翻譯與外傳具有開創(chuàng)性貢獻(xiàn)。

最早的唐詩英譯版本可追溯至19世紀(jì)早期。然而，之后的100年里，西方世界只偶爾出現(xiàn)關(guān)于中國文學(xué)研究的只言片語，沒有一本專門研究中國文學(xué)瑰寶的作品出現(xiàn)。從這個意義來說，弗萊徹于1918年和1919年出版的這兩部作品意義重大，應(yīng)視其為將唐詩介紹給英語世界的里程碑。

為保留詩歌翻譯的特點(diǎn)和韻律，弗萊徹在英譯唐詩時采取了相應(yīng)策略。同時，他把可讀性考慮在內(nèi)，將大眾作為目標(biāo)讀者。為了說明他的翻譯中的顯著特點(diǎn)，我們來看一下這首杜甫的《秋興八首·其一》的翻譯：

Before the Autumn's pearling dew the maple woods decay,
O'er Magic Hill and Wizard Gorge broods desolation's sway.
The billows of the river leap to touch the boiling sky,
The stormclouds driven o'er the Pass o'er Earth as shadows fly.
The asters twice have opened a fresh year's tears to view,
The lone boat once tied up acquires old longings ever new.
All round, their winter clothes to make, the rule and scissors ply,
Till sunset thuds the busy block o'er Po-ti's towers high.

（原詩：

玉露凋傷楓樹林，巫山巫峽氣蕭森。
江間波浪兼天涌，塞上風(fēng)云接地陰。
叢菊兩開他日淚，孤舟一系故園心。
寒衣處處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為忠于中文原詩，英語譯文由八個押尾韻的短長格組成，押韻的格式是aabbccdd，即所謂的對聯(lián)韻律，這在英語詩歌中很常見。

弗萊徹生活在一個中國正遭受國內(nèi)沖突和外國侵略的時代。在這種背景下，我們應(yīng)贊賞他對唐詩，尤其是對中國文化的尊重和崇敬，其最顯著的表現(xiàn)是在《英譯唐詩選續(xù)集》的“題詞：致大唐”中：

My heart had never Venus thrilled,
My breast had passion never filled,
Mine art perchance had never brought
To thee these Gems of ancient thought.
Then strung on sweet affection's strin
These Gems about thy neck I fling.
For they upon thy breast will shine
With twice the beauty that is mine.

（譯文：

我的心從未如此激動，
我的胸膛從未如此充滿激情，
我知曉的藝術(shù)或許從來沒有帶來
這些你的古代思想的精華。
然后串在甜美的繩上，
裝點(diǎn)著我所倚靠的你的脖頸。
它們在你的胸前閃耀，
它們比我所知曉的藝術(shù)美麗雙倍。）

弗萊徹的唐詩譯文簡潔、直率、典雅，雖已歷經(jīng)百年，但仍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這對于今天向世界其他地區(qū)介紹中國的文學(xué)及文化仍具有指導(dǎo)和參考價值。

顧鈞
2018年9月30日
（北京外國語大學(xué)教授，國際中國文化研究院副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