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牧鵝放牛 聰穎頑童顯神威

苦難的環(huán)境，赤貧的家庭，朱重八出生之后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如何活下去，如何填飽肚子。他的父母輾轉(zhuǎn)各地，辛勤勞動，依舊無法保證全家人吃飽穿暖，小重八不得不從小就為地主家放牛、牧鵝，爭取一點可憐的報酬，為生存下去苦苦掙扎。

生性活潑好動的重八在苦難面前表現(xiàn)出強(qiáng)烈的求存欲望。他采食野果，掏食鳥蛋，和一般農(nóng)家孩子一樣度過了貧窮而不失快樂的童年時光；他勇敢地反抗壓迫和欺凌，進(jìn)行著天真而純樸的抗?fàn)帯Ｔ谥\求生存的過程中，他不畏強(qiáng)暴，聰穎的個性得到彰顯。

第一節(jié) 牧鵝惹禍

牧鵝小兒

盡管朱重八的母親陳二娘在寺廟一再乞求菩薩保佑全家能夠吃飽穿暖，平安過日子，但由于年景不好，莊稼歉收，而官府逼迫甚緊，苦日子難以維持，他們?nèi)抑缓迷俣劝徇w，在鐘離縣太平鄉(xiāng)孤莊村落了戶。這是附近最大的村子，良田沃土，人口上千，綠樹掩映間草屋座座，顯露出難得一見的太平氣象。這個村里最大的地主名叫劉德，說起來，他還是對于重八少年時代的成長很有影響的一位人物。

劉德的父親名叫劉學(xué)老，曾經(jīng)做過元朝總管。元朝各地駐軍稱鎮(zhèn)戍軍，按照兵丁多少分為萬戶、千戶、百戶，總管就是萬戶以下的軍階。劉學(xué)老身為漢人軍隊的萬戶總管，地位還是非常高的，但他是個見微知著的人。他眼見官貪民困，官府腐敗，于是急流勇退，辭職回鄉(xiāng)，依靠家里的肥沃土地耕種收獲，過起自由自在的清靜日子。劉學(xué)老是當(dāng)?shù)刈罡挥械呢斨?，但他從不仗勢欺人，反而樂善好施，修建學(xué)堂，濟(jì)貧齋僧，頗有善名。后來，劉學(xué)老病逝，他的兩個兒子劉繼祖和劉德繼承了家業(yè)。劉繼祖為人厚道，頗有其父之風(fēng)。而劉德就不同了，他為人貪婪，是個貪財暴戾的人，雖然繼承了百畝良田和成群牛羊，依然不知滿足，反而刻薄經(jīng)營，對租種他土地的人進(jìn)行苛刻的盤剝，每年收取的租稅都非常多；遇上災(zāi)年，他還放高利貸，榨取窮人的血汗錢。經(jīng)過這樣殘酷的剝削，他的收入和財富明顯超出劉繼祖，成為附近最富有的地主。劉繼祖很不贊同劉德的為人和做法，但是兄弟兩人早就分家另過，他又能如何？也就只好任其為之。

初到孤莊村的朱重八一家，正是依靠租種劉德家的土地生活。劉德見朱五四本分老實，做了一輩子莊稼工作，工作態(tài)度不錯，便租給他幾畝地，并且答應(yīng)讓他的孩子到家里工作。朱五四很高興，回家對孩子們說：“有工作了，有飯吃了?！背舜髢鹤?、二兒子幫助朱五四務(wù)農(nóng)外，老三朱重七和小重八也負(fù)責(zé)給劉德家放鵝。

陳二娘看到兒子們都有事做，念著阿彌陀佛說：“重八不到六歲就能工作了，看來我們家以后的日子好過了?！痹谒哪恐校依餂]有白吃飯的人了，生活還能不好轉(zhuǎn)？大女兒利落地挑菜做飯，笑著回應(yīng)母親：“母親，妹妹能幫您做飯了，我以后就多幫父親務(wù)農(nóng)?！?/p>

一家人愉快地展望未來的幸福生活，以為從此再也不用忍饑挨餓了，卻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依然充滿了艱辛和磨難，最終將這個完整的家庭逼上絕路。

不說朱五四如何帶著兒女耕田勞作，但說重八與他三哥兩人，每天早早起床，吃完幾口粗糙的飯菜，然后去劉德家趕著一群鵝走向村外的草地溪邊。重八手里拿著一根長長的竹竿，一會兒驅(qū)趕脫隊的鵝，一會兒阻止鵝脫離隊伍。這種有組織的活動也許讓他覺得很有意思。他看起來比他三哥更認(rèn)真，也做得更好。這群鵝非常聽話，不一會兒就到了溪水邊。在那里，鵝群或者戲水游泳，或者埋頭吃草，或者悠閑地踱步小憩，倒是一幅天然自得的田園風(fēng)光。

小重八開始在草地上無拘無束地玩耍。他追蝴蝶，抓蜻蜓，捕蛐蛐，玩螞蟻，大自然帶給他無窮無盡的樂趣，讓他在此間快樂地成長。重八樂此不疲地跑啊玩啊，好像不知疲倦。三哥看他玩得起勁，悶聲悶氣地說：“別玩了，去看看鵝跑了嗎？”小重八看著躺在地上的三哥，不服氣地說：“你怎么不去看？我要玩螞蟻打架，我不去看！”三哥見他不聽話，走過來一腳踩爛他的一窩螞蟻，狠狠地說：“看你還怎么玩！”重八見此，哇哇哭著撲向三哥，兄弟兩人在草地上扭打成一團(tuán)。

結(jié)果，傍晚兩個人滿身污泥回到家里。陳二娘吃驚地問：“你倆怎么啦，跟誰打架啦？是不是鵝跑了東家打你們了？”

重八委屈地?fù)涞侥赣H懷里，指著三哥說：“他踩爛了我的螞蟻?！?/p>

重七不甘示弱，粗聲粗氣地說：“他就知道玩，什么也不做！”

朱元璋像

陳二娘阻止他們爭吵，問明事情的前因后果，拉著他們的手說：“孩子，你們是親兄弟，為了這點小事就動手打架，這可不對??！你們知道孔融讓梨的故事嗎？”聽說講故事，重八立即高興地叫起來：“不知道，母親，這是個什么故事？”他從小愛聽故事，經(jīng)常纏在父母身邊讓他們講各種故事。父親朱五四大多給他講鄉(xiāng)間傳說，鬼啊怪啊的居多。母親陳二娘呢？她因為小時候跟父親讀過書，了解一些歷史典故，所以有時候給孩子們講這類故事。每每聽這些故事，朱重八都特別專心，比他的哥哥姐姐們都愛聽。今天，聽母親說出“孔融讓梨”幾個字，小重八斷定這又是個動聽的故事，十分激動。

聽母親講完故事，小重八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說：“母親，我知道了，兄弟之間要謙讓，不能爭搶?！闭f完，他朝三哥扮鬼臉。

朱重七不愛說話，在家里是個悶葫蘆，聽了母親和重八的話，一聲不吭地走開了。

這件事之后，兄弟二人友善了許多。不過他們畢竟都是孩子，誰也不會束縛自己的個性。大多數(shù)時候，小重八依舊在草地上跑著玩。重七呢？依舊悶悶地躺著假寐。時光似乎就這樣愜意地過去，怎料好景不長，一件禍?zhǔn)陆蹬R到了他們頭上。

丟鵝事件

時光流逝，冬去春來。這天重八和三哥像往常一樣在村外放鵝。中午過后，兩人都餓了，就拿出菜窩窩啃著吃。這是他們家最常吃的東西，今天也不例外。就在他們努力啃吃菜窩窩的時候，劉德家的二管家王順走過來，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徑直奔向鵝群抓鵝。一群鵝正趴在溪邊休息，猛然有人闖過來抓它們，頓時驚慌失措地嘎嘎亂叫。

重八以為有人偷鵝，沖過來大叫：“你要干什么？快住手！”

重七認(rèn)識王順，拉著重八的胳膊說：“他是管家，他是管家?！?/p>

重八哪里管什么管家，大聲說：“他把鵝偷走了，一會兒我們怎么交差？”

王順瞪了重八一眼，惡狠狠地說：“哼，交差，交你個頭！”說完，他不理重八，繼續(xù)抓鵝。

重八生氣了，一揮竹竿指揮著鵝群與王順對抗。這群鵝習(xí)慣了重八兄弟的指揮，當(dāng)然十分聽重八的話，伸長著脖子圍攻王順。王順嚇得亂躲亂藏，一個勁地喊：“朱重八，你這個小壞蛋，快把鵝趕走。”

重八見管家害怕，高興地哈哈大笑。他三哥見狀，一把奪過重八手里的竹竿，把鵝群趕走，王順這才脫離鵝群，狼狽逃走。

朱重七扔下竹竿，拉過重八說：“你還笑，一會兒等著挨罵吧！”

果然，過了不久，王順帶著劉德來了。劉德個頭不高，身材粗壯，滿臉橫肉，一張嘴噴著惡氣，責(zé)問朱重七兄弟為什么不讓王順抓鵝。朱重七看著怒氣沖沖的劉德，早已嚇得沒了言語，呆呆地不敢回話。重八瞪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認(rèn)真地說：“父親交代過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丟了鵝，要是他抓走了鵝，那就無法交差了?！?/p>

劉德聽到這話，一臉怒氣慢慢消散，他笑嘻嘻地說：“好，看不出你年紀(jì)不大還挺有心，知道保護(hù)我的財產(chǎn)，不像有些人不工作還搞破壞。就憑這，今年年底我要多給你父親工錢?！?/p>

告狀的王順見劉德轉(zhuǎn)怒為喜，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遲疑地說：“這小子……這小子剛才欺負(fù)我?！?/p>

“胡說！”劉德制止王順，“他一個幾歲頑童能欺負(fù)你？肯定是你不會辦事?！闭f完，他滿臉笑意地看著重八說：“老爺我今晚需要一只肥鵝，你去幫我抓來?！痹瓉?，他今天要招待上門催稅的元兵，所以才命王順前來抓鵝，王順以前抓鵝沒遇到過阻力，以為這次重八兄弟也不會為難自己，哪會想到被朱重八趕了回去。他回去后訴說被鵝追咬的經(jīng)過，并慫恿劉德趕走重八兄弟，不讓他們放鵝。劉德信以為真，跟著他來責(zé)罵重八，一問才明白事情的真相。他覺得重八機(jī)靈能干，保護(hù)了自己的鵝群，當(dāng)然非常高興，哪里還有氣生。

朱重七疑惑地看著劉德，不明白他前后判若兩人的表現(xiàn)，更不明白他為什么還要給自己家加工錢。重八卻沒有想那么多，他快速地沖進(jìn)鵝群，很快就拎出一只肥肥的鵝交給劉德。劉德竟然破天荒地拍拍重八的小腦袋，鼓勵他說：“好好放鵝，好好放鵝?！比缓?，與王順一前一后走了。

這件事讓朱家上下非常興奮，他們對劉德感恩戴德，覺得終于遇到了善人，全家的生活有望了。為此，朱五四還特意去集上買了肉，讓妻子為孩子們做頓好吃的。這也許是朱重八第一次如此開懷地吃飯，他摸著自己鼓起的肚子，得意地對小伙伴們說：“你們猜，這里面裝的是什么？”小伙伴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猜來猜去也猜不到重八吃肉了。

就在一家人幻想著美好的明天時，災(zāi)禍從天而降。這天傍晚，朱重八和三哥準(zhǔn)備趕著鵝群回去，卻發(fā)現(xiàn)丟了一只鵝。他們慌忙四處尋找，就連溪水對岸的小山包也找遍了，始終不見鵝的影子。這可是個沉重的打擊。他們垂頭喪氣回到劉德家，打算據(jù)實相告，乞求原諒。朱重八甚至天真地想，上次劉德說要多給工錢，現(xiàn)在我把他的鵝放丟了，我不多要工錢了，他肯定會同意。

事情哪有這么簡單。劉德聽說丟了一只鵝，大發(fā)雷霆，咆哮著斥責(zé)重八兄弟，不但扣下工錢賠償損失，還不讓他們繼續(xù)放鵝。朱重八非常憤怒，他盯著劉德口沫橫飛的嘴臉，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去。幼小的他心里備感委屈，他不明白為什么突然丟了一只鵝。劉德的責(zé)罵使他更感羞憤，他決心尋找丟失的鵝，挽回?fù)p失。

湯和像

小重八人小膽大，不肯受委屈。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跑到昨天放鵝的地方尋找鵝，遇到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子。男孩名叫湯和，是本村的農(nóng)家孩子，家有幾畝薄田。他聽說重八的遭遇后，悄悄對他說：“我看見王順家昨天吃鵝了，肯定是他偷了鵝?！敝匕艘宦牐挷徽f就往王順家跑，湯和緊隨其后，他們來到王順家，看到他家門前還有幾根鵝毛，重八馬上生氣地拍門叫喊。王順二十多歲，游手好閑，依附劉德欺壓佃農(nóng)，說白了就是劉德的打手。他瞇縫著眼睛走出家門，看到重八怒氣沖沖地責(zé)問丟鵝一事，不懷好意地說：“老爺不是夸你能干嗎？鵝丟了，沒活干了，栽贓到我頭上，你小小年紀(jì)可真是有能耐！”說著，他伸手抓住重八的衣領(lǐng)子，轉(zhuǎn)了兩圈，把重八扔出好遠(yuǎn)。原來，王順記恨上次抓鵝時重八戲弄自己，決心報復(fù)。恰好昨天他的一個酒肉朋友從遠(yuǎn)鄉(xiāng)來，兩人便合伙偷走一只鵝，一來解饞，二來嫁禍重八兄弟。

湯和扶起重八，勸慰說：“王順是無賴，我們不跟他計較?！敝匕瞬环敚瑩炱饚赘Z毛說：“我找老爺評理去！”他幼小的心里充滿正義感，認(rèn)為對與錯應(yīng)該分得很清楚。他哪里知道窮人哪有講理的地方。這次上門討公道，不但沒有為他挽回?fù)p失，反而給他帶來更大的羞辱。

第二節(jié) 鳥蛋風(fēng)波

烤吃鳥蛋

朱重八到劉德家訴說冤情，如同綿羊遇見餓狼，有理說不清。他被阻擋在門外，讓人連罵帶打趕回家中。不久，劉德家傳出一則消息，說窮小子朱重八兄弟不好好放鵝，竟敢偷吃東家的鵝，還拿著幾根鵝毛去騙東家，真是太不像話了！

丟鵝之事給朱家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們又恢復(fù)了往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生活。朱五四夫婦到劉德家賠禮道歉，乞求他再委派點工作給朱重七兄弟做，并保證不再出錯。

劉德慣于做精細(xì)的打算。他想，這兩個小子給我放了半年鵝，雖說丟了一只，可是我也沒給他們工錢，兩相比較，還是我占便宜了。哼，既然窮小子還想工作，就讓他們撿拾柴草吧！反正這個工作不怕出錯，還不用付工錢。這個工作就是到村后小山林中撿柴，按照規(guī)定量交給劉德家，完成這個工作量以后，孩子們撿拾的柴草可以帶回自己家，供家里燒火做飯用。

受到屈辱的重八，不愿繼續(xù)為劉德家工作，他伸著脖子說：“他們冤枉人，我才不替他工作呢！”

朱五四陰沉著臉，重重地咳嗽幾聲，訓(xùn)斥重八說：“不工作，你吃什么？”

陳二娘心疼兒子，擦著眼淚說：“重八，你好好做，像你這么大的孩子都要學(xué)著工作，長大了才能養(yǎng)家糊口?？茨愦蟾?，他多能干，現(xiàn)在都有人給他提親了。唉，人不工作怎么吃飯。好孩子，母親知道你機(jī)靈，但是機(jī)靈不管用，在田里討生活要出力能干才行?！?/p>

經(jīng)過全家人訓(xùn)斥勸說，重八接受了撿柴的工作。從此以后，他每天吃完早餐就跟著三哥提著籃子去后山撿柴。轉(zhuǎn)眼已是深秋時節(jié)，葉落草黃，小山坡上到處都是枯黃的樹葉干枝，撿拾柴草倒也不難。不過，重八喜歡玩，強(qiáng)烈的好奇心使他不能安心撿柴，而是不停地爬樹，折槐弄榆，很快就從這里找到了另一番樂趣，與沉悶苦干的三哥形成鮮明的對比。這天，重八爬上一棵高大的榆樹，沖著下面的三哥喊：“三哥，這里有窩鳥蛋?！?/p>

朱重七悶頭撿柴，膽怯地說：“重八，這是劉德家的山林，你別搗亂，又惹出是非。”

小重八滿臉笑容地將鳥蛋放進(jìn)懷里，不一會兒就跳到地面上，拍拍手說：“樹是他的，鳥又不是他的，你怕什么！”

望著一臉淘氣的重八，朱重七無奈地說：“你越來越調(diào)皮了，小心父親打你?！闭f著，把籃子扔給他，讓他趕緊撿柴。

朱重八不接籃子，反而掏出鳥蛋仔細(xì)揣摩觀看，過了一會兒嘟囔著說：“三哥，你餓了嗎？我肚子餓了，我們吃了鳥蛋再工作吧！”

朱重七早就餓了，不過他老實膽小，四下望望才低聲說：“重八，我們到那邊背風(fēng)地去?！毙值芏私?jīng)不起鳥蛋的誘惑，背著籃子匆匆跑到山的背風(fēng)處。重七掏出火石，打了半天才打出一點火苗，趕緊放到干草上。火光閃耀，柴草點著了。重八手忙腳亂地把鳥蛋放到燃燒的柴草上。在劈里啪啦的燃燒聲中，鳥蛋燒熟的香味很快飄散開，惹得重八二人口水直流。

小小的鳥蛋帶給重八兄弟無盡的享受，他們擦著嘴唇上的黑灰，滿足地站起身來，猛然被身后的一人嚇了一跳。那是一個小孩，瘦弱矮小，看起來比重八年齡還小。他背了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籃子，滿臉饞相地看著重八兄弟。

重八手里還握著最后一個鳥蛋，他伸手遞給眼前小孩說：“你吃吧！”

小孩怯怯地接過鳥蛋，遲疑了一下很快就把鳥蛋吞食了。朱重七不滿地說：“你不是說拿回家給母親吃嗎，怎么給他吃了？”

徐達(dá)像

重八拍拍烏黑的小手，看著眼前可憐的小孩，沒說什么。那個小孩卻很懂事，吃完鳥蛋后緊跟在重八身后，似乎尋找到了保護(hù)神一樣。重八也不嫌棄他，拉著他說：“走，撿柴去?！?/p>

三個單薄的身影在林間穿梭奔波，日落西山時，他們才回到家中。這群貧窮人家的孩子多么像流浪在山間的小動物，饑渴無人疼惜，為了填飽肚子不得不想盡辦法，掏鳥蛋，摘野果，只要是果腹之物都可以入嘴充饑。

很快，重八就知道了那個小孩的名字。他叫徐達(dá)，家里本有幾畝田地，由于父母多病，變賣田產(chǎn)，竟也成了無業(yè)之主。小徐達(dá)比重八還小一歲，卻不得不背上籃子為劉德家工作謀生，加入到撿柴的隊伍中。

就在重八滿心喜悅地?fù)焓安癫?，自由自在地在山林間穿梭時，又一件讓他深感不滿的事情發(fā)生了。

怒斗王順

這天，重八和徐達(dá)正圍著樹林亂轉(zhuǎn)，忽然聽到外面?zhèn)鱽斫辛R聲，他們忙尋著聲音跑過去。卻見王順正在毆打一位老人。老人是本村的張三公，重八經(jīng)常去他家玩，聽他講故事。看到三公挨打，小重八怒火中燒，握緊拳頭說：“王順又欺負(fù)人?！毙爝_(dá)點點頭，輕聲說：“大壞蛋?！?/p>

他們躲在樹后，看到王順走了，急忙跑過去拉起三公，扶著他坐下歇息。重八問：“三公，王順為什么打人？”

三公嘆氣說：“唉，還不是撿了他家的柴草?！?/p>

重八不解地問：“哪是他家的柴草？”

張三公看看重八，再次嘆口氣說：“你們不知道，這片山林本來是村里人共同擁有的，可是自從元人坐了天下，收取的稅租五花八門，像什么撒花錢，常例錢，弄得我們暈頭轉(zhuǎn)向。那一年，也不知道為了什么，突然來了一群元兵，說劉德繳了所有稅租，就把山林劃歸給他了。我們這個地方的百姓多年依靠這座山林取柴用，劉德霸占山林后就不讓其他人撿拾柴草了。冬天來了，不備點柴草怎么度日？劉德就對大伙說了，你們想燒柴好辦，拿錢買不就得了?？蓱z我們窮苦百姓，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拿錢買柴草，這不是要逼死人嘛?！闭f著，他眼里淚水閃爍，早已泣不成聲。

重八氣憤地折斷手里的樹枝，扔到一旁說：“三公，你別擔(dān)心，我撿了柴草給你送去?！?/p>

張三公忙說：“不用了，不用了，你家里人口多，需要的柴草也多。我一個孤苦老人，怎么都好應(yīng)付?！彼f完后，又坐了半天才踉踉蹌蹌地轉(zhuǎn)身回家。

這件事讓重八郁悶了很長時間，他常常蹲在大樹上半天也不下來，既不工作，也不玩耍。徐達(dá)忍不住喊他：“重八哥，你在干什么？快下來抓蚱蜢呀！”

重八不答腔，心里十分郁悶。終于有一天，他開口問三哥和徐達(dá)：“你們說劉德霸占了這片山林，窮人連柴草都要花錢買，這樣是不是不合理？”

朱元璋像

朱重七悶悶地回答：“這有什么，人家是地主，山林是人家的?！?/p>

徐達(dá)說：“不對，山林本來是大伙的。”

重八接著說：“對??！山林本來是大伙的，現(xiàn)在被劉德霸占了，我們不得不為他撿拾柴草，那些撿不到柴草的人冬天都會凍死、餓死?！睆闹匕岁P(guān)心的事情中可以看出，他開始關(guān)注社會和民生，開始思考許多社會現(xiàn)象。正是他勤于觀察和思考的特性，決定他在將來的歲月中漸漸超出一般少年，將自己鍛煉成關(guān)心國家天下的人才。苦難的歲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喪失了善良和進(jìn)取的心胸，那么人就變成了一個廢物。

幾個孩子議論著令他們困惑的大事，不知不覺已經(jīng)天黑。這時，村子里炊煙裊裊，不時看見歸巢的鳥兒拍打著翅膀在空中徘徊低飛。該回家了。他們背起籃子，順著林間小路邊說邊笑向村子走去。到劉德家時，天完全黑了，負(fù)責(zé)查收柴草的大爺趕忙卸下他們的柴草，讓他們回家吃飯。他們蹦跳著走出后院，卻聽有人喊叫一聲：“唉，你們幾個聽著，今天又偷鳥蛋了嗎？”

重八三人吃了一驚，忙回身看，只見王順叼著煙袋站在那里，賊眉鼠眼地盯著他們。重八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王順皮笑肉不笑地說：“偷就偷，沒偷就沒偷，藏著干什么。來，交出來吧！”原來他想訛幾個孩子掏的鳥蛋。

重八擰著眉頭，不客氣地說：“沒有，我們沒有。”說完，拉著三哥和徐達(dá)轉(zhuǎn)身就走。

王順上前幾步攔住他們，伸手推了重八一下，嚇唬他們說：“交不交，不交我就告訴老爺，以后不讓你們撿柴了。”

重八怒火中燒，沖王順嚷道：“鳥蛋又不是你的，為什么要交給你？”

“山林是老爺?shù)?，里面的鳥是老爺?shù)模B生的蛋當(dāng)然是老爺?shù)??！蓖蹴樔鐢?shù)家珍地數(shù)落著，“你們偷吃老爺?shù)镍B蛋，老爺知道了肯定生氣，生氣就會把你們趕走！你們每天乖乖把鳥蛋交給我，我保證不告訴老爺，這樣對你我都好不是嗎？”

看著他一臉無賴樣，重八打從心里厭惡他，瞪了他一眼，憤憤地說：“我們沒有，就是有也不交給你！你死了這條心吧！”

王順見他們不聽自己的話，張牙舞爪就要揍人。重八手里恰好有根木棒，準(zhǔn)備拿回家練習(xí)武功呢！順勢一擋，正好打在王順的臉上，疼得他捂著臉亂叫。重八見狀，忙拉著三哥和徐達(dá)奪路而走，跑回各自的家中。

這件事過后，重八三人一直很擔(dān)心，害怕王順找他們算賬。奇怪的是，過了幾天，依然風(fēng)平浪靜，好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這天，三人聚在林子里議論此事，朱重七不安地說：“那天不小心打了王順，他怎么沒報復(fù)我們呢？”徐達(dá)也說：“我這幾天特別害怕，總怕他打我?！敝匕耸掷镂柚景?，鎮(zhèn)靜地說：“我以前也怕他，自從上次打得他哇哇叫后，我就不怕他了。他要是再來耍威風(fēng)，我們一起打他。”重七忙說：“別別別，千萬別再打了，他不找我們的麻煩就好了。要不，像上次一樣被辭了工，回家少不了挨父母罵?！?/p>

不管幾個孩子如何擔(dān)憂，事情都不會按照他們的意愿發(fā)展。王順強(qiáng)索鳥蛋不成之后，打算像上次一樣告狀，讓劉德把重八趕走。說起劉德，他雖然吝嗇貪財，卻不至于像王順那樣無賴撒潑，聽說幾個孩子掏鳥蛋吃，不耐煩地對王順說：“小孩子掏鳥摸魚，這不是正常的事嗎？他們不糟蹋我家的財產(chǎn)就罷了，難道掏幾個鳥蛋我也要管？那片林子本來就不是我的，我好不容易弄到手已經(jīng)得罪不少人了，我要是不讓幾個孩子掏鳥蛋，你這不是讓那些窮人指著背罵我嗎？”

王順沒想到劉德還有這副心腸，囁嚅半天說不出話。這時，劉德的兒子劉小德突然竄過來，伸著頭問：“哪有鳥蛋？我也要，我也要！”

劉德剛想阻止兒子吵鬧，突然眼珠一轉(zhuǎn)，有了新主意。他忙對王順說：“對了，讓那幾個窮小子去掏鳥蛋，別忘了每天送給少爺幾個玩。”

事情轉(zhuǎn)瞬間有了變化，王順呆愣半天才明白過來，隨后像奉了圣旨一樣跑走了。劉小德聽說讓別人送給自己鳥蛋玩，不滿地說：“我也要去掏，我也要去掏?！?/p>

劉德笑瞇瞇地安慰兒子：“爬樹危險，你在家里等著，風(fēng)吹不著雨淋不著的多好啊。咱可不比那幾個窮小子，他們掏鳥蛋為了填飽肚子，咱家里雞鴨鵝蛋都有，冒那個險干什么。”邊說邊哄著兒子去讀書了。

第三節(jié) 殺狗放牛

惡狗奪鳥

鳥蛋之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順強(qiáng)索鳥蛋不成、告狀失策，本以為無法刁難重八幾人，沒料到少爺劉小德幫了他的忙，催著他為自己要鳥蛋。王順這下可高興了，他馬上跑到山林里狐假虎威恐嚇重八，讓他們必須每天交出鳥蛋，供少爺玩耍。

重八氣憤地瞪著王順，不接他的話。朱重七擔(dān)心被辭工，忙點頭答應(yīng)。徐達(dá)站在重八身后，低聲嘟囔著說：“哼，走狗！”

王順傳達(dá)完命令，得意洋洋地讓重八立即上樹掏鳥蛋。重八彎腰挎起籃子，理也不理轉(zhuǎn)身去撿拾柴草。王順氣得瞪著眼睛喊：“你干什么？叫你掏鳥蛋你沒聽見！告訴你，你要不交出來小心挨揍！”

朱重七上前勸解：“您別急，重八都是上午撿柴，下午掏鳥蛋，您放心，下午肯定完成您交代的任務(wù)。”

王順與重八交過幾次手，想了想覺得似乎拿他沒有辦法，聽了勸解歪著頭嘴里嘟囔著走了。

山林里，三個孩子一邊撿柴一邊討論，到底要不要把鳥蛋送給劉小德？朱重七說：“當(dāng)然要送給他了，他是少爺。”徐達(dá)說：“少爺又怎樣？他想要怎么不自己來？”朱重七說：“人家少爺都在家讀書，才不會掏鳥蛋呢！”徐達(dá)說：“你要送你送，我就是不送！”

重八見他們兩人吵得臉紅脖子粗，互不相讓，制止他們說：“別吵了，送就送，不就是幾個鳥蛋嘛，我以后天天給他送去。”

徐達(dá)著急地說：“重八哥，你害怕了？為什么要送給他？”

朱重七拉著徐達(dá)說：“你不害怕你別送，別慫恿重八！”

重八彎腰撿起一根木柴，揮舞兩圈，看著徐達(dá)說：“王順欺負(fù)人，可是少爺沒有欺負(fù)我們，他也是個小孩，送給他沒什么?！?/p>

聽了這番解釋，徐達(dá)摸摸腦袋，似乎明白了些道理。朱重七沒想到弟弟這么痛快答應(yīng)此事，高興地說：“就是??！重八說得對，少爺也是個小孩，我們用不著得罪他?！?/p>

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此后，重八每天都要上樹掏鳥蛋，久而久之，山林里的鳥窩被掏遍了，哪還有鳥蛋。這天傍晚，他到劉德家說明此事，希望少爺不要繼續(xù)催討鳥蛋了。

劉小德從小嬌生慣養(yǎng)，只知道吃喝玩樂。這幾天，他天天玩鳥蛋，要么扔著玩，要么打碎了玩，要么煮熟了喂狗，要么放到樹叢里孵小鳥，正玩得起勁，聽說鳥蛋沒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朱元璋像

劉德心疼兒子，忙拉起小德安慰說：“有有有，父親叫他們繼續(xù)掏，你別哭，別哭，小心哭壞了身子?！闭f著，轉(zhuǎn)過臉怒氣沖沖訓(xùn)斥重八：“看見了吧！少爺還要鳥蛋，你趕緊想辦法去弄！”

重八垂頭喪氣地回到家里，對家人說了劉小德哭鬧催逼的事，皺著眉頭說：“我都掏遍了，哪里還有蛋呢！”

陳二娘正端著簸箕收拾糧食，回頭說：“你再四處轉(zhuǎn)轉(zhuǎn)，應(yīng)付過這幾天。聽說少爺快過生日了，劉德打算讓你父親去他家做豆腐呢！你別得罪他們，要不你父親就不能去了。”

朱五四咳嗽幾聲，走進(jìn)屋子，他手里攥著一把彈弓，遞給重八說：“我給你做了個新彈弓，你要是掏不到鳥蛋就打鳥，少爺也很喜歡鳥?！?/p>

一家人為了不得罪劉德家，可謂費盡心思。重八明白他們的心思，硬著頭皮繼續(xù)四處上樹掏鳥蛋。不管是山林還是樹叢，不管是野草坡還是黃土崗，到處都留下小重八辛苦奔波的足跡以及瘦小卻頑強(qiáng)的身影。

時光匆匆流逝，小重八在奔忙中一天天成長著。冬季是農(nóng)村最為寧靜的時節(jié)，田里的莊稼收獲完畢，家家戶戶不用日夜在田間操勞，沒有工作可做的人開始蹲在村口或躺在草垛上曬太陽。孩子們?nèi)宄扇?，玩各種有趣的游戲，你爭我吵，為寂靜的村莊增添了不少情趣。這天，重八和徐達(dá)跑出村子老遠(yuǎn)才掏了一窩新出生的小鳥，他們捧著小鳥興高采烈地回去交差。路過村口時，看見湯和跟幾個小孩正在玩打架游戲，他們每人手里拿著一根木棍，玩得正起勁。重八忍不住跑過來，也要加入“戰(zhàn)斗”。湯和扔給他一根木棍，允許他加入打架游戲。徐達(dá)捧著小鳥喊：“重八哥，這些鳥怎么辦？”重八頭也不回：“你去交差吧！交完差回來玩?！?/p>

徐達(dá)不情愿地噘著嘴走了。重八早就手舞足蹈地加入打斗游戲中。這些日子的奔波鍛煉了他的體魄，他身手敏捷，手中木棍左揮右舞，一時間壓制住所有孩子的進(jìn)攻。湯和是這群孩子的頭，他看重八十分勇猛，高興地為他加油喝彩。

就在他們玩得開心時，徐達(dá)哭叫著跑回來，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小鳥……小鳥被狗吃了。”原來，徐達(dá)捧著小鳥去劉德家時，路上突然竄出一條黃狗，徐達(dá)害怕，手里的小鳥滑落到地上，黃狗立刻撲過去三兩下就把小鳥吃了。

徐達(dá)像

重八一驚，拖著木棍就去找吃鳥的黃狗。湯和招呼一聲，所有孩子都跟著跑去。那條吃了小鳥的黃狗，正在路邊草叢里假寐，猛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一下子驚醒了，豎起了耳朵聽動靜。重八趕到黃狗面前，看著地上還有散落的羽毛，怒不可遏，舉起木棍就打。黃狗好像知道犯了錯，迅速跳開，一溜煙逃走了。看著遠(yuǎn)去的黃狗，重八想了想，并沒有追趕，而是摸摸身上的彈弓，自言自語地說：“等著吧！早晚有一天我會收拾你。”后來，他果然聯(lián)合幾個伙伴射殺了那條偷吃小鳥的黃狗。為此，他們還美餐了一頓，一個個摸著滾圓的肚皮，好不愜意。也是，這群孩子長這么大，恐怕還沒有如此開懷地吃過肉呢！

丟了小鳥，重八免不了挨劉德父子責(zé)罵。不過，劉小德不再喊著要鳥蛋、小鳥了，他過生日時收到不少禮物，好吃的、好玩的樣樣俱全，哪還顧得了玩鳥。從此以后，重八又恢復(fù)了輕松自由的日子，天天與湯和、徐達(dá)等人在一起玩耍，貧窮的時光倒也充滿樂趣。

誰能料到，就是這幾個不起眼的草根孩子，日后成了開創(chuàng)大明江山的帝王將相，他們南征北戰(zhàn)，馳騁沙場，為大明王朝的創(chuàng)立立下了萬世戰(zhàn)功。朱重八開國做天子，徐達(dá)封魏國公，湯和封中山侯，榮華富貴集于一身，英明功績流傳后世。

打斗游戲

窮苦歲月中，朱重八與一幫小兄弟玩耍，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日復(fù)一日，萬物復(fù)蘇，春天來了。每年這個時候都是窮苦農(nóng)家最難熬的日子，青黃不接，衣食無著，只有靠勒緊腰帶過日子。美好的自然風(fēng)光與生活狀況如此不協(xié)調(diào)，真是讓人嘆息唏噓。生活總是非?，F(xiàn)實和殘酷，光有哀嘆不管用，要緊的是填飽肚子。

重八已經(jīng)八歲了，個頭高高的，臉龐瘦瘦的，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格外明亮，分外有神。最近，他父親又為他討了個工作——給劉德家放牛。從此，小重八成為孤莊村的一個放牛娃，日日趕著牛群在山坡上吃草放牧。說起放牛這個差事，在孤莊村也算常見，大多數(shù)孩子八九歲以后就要為自己家或者他人放牛，度過自己的童年時光。重八家是佃農(nóng)，租種田主的田地，當(dāng)然沒有耕牛，只好為他人放牛，換取的報酬就是可以用他人的耕牛來為自己家耕田。春天正是耕種的時節(jié)，重八為劉德家放牛，那么他家就可以用劉德家的牛犁田。

放牛娃重八的伙伴很多，除了徐達(dá)、湯和外，還有周德興。他們幾個人有的為自己家放牛，有的為別人家放牛，成了非常要好的放牛朋友。一群要好的小伙伴聚在一起放牛，日子過得倒也相當(dāng)開心，他們只需要把牛群趕到草地上讓它們自己吃草，就可以開始玩耍了。

大多數(shù)時候，這群男孩子喜歡打斗，喜歡比拼力量和勇氣。一天，他們像往常一樣把牛群趕到草地上，然后飛快地跑到樹叢下，從樹底下找出昨天藏好的武器——諸如木棍、木刀、彈弓等等，準(zhǔn)備開始新一天的打斗游戲。重八有一把非常結(jié)實的木刀，是他大哥為他制作的，雖不美觀，但在孩子們簡陋的武器當(dāng)中，也算比較出色和引人注目的，為此，重八暗暗得意了很長時間。

幾個孩子揮舞著武器正要開始打斗玩耍，突然聽見遠(yuǎn)處傳來笑罵聲。他們順著聲音望去，原來附近村子的一群小孩們也在放牛，看見重八幾人玩耍，有意取笑他們。湯和平時與這幾個小孩不和，見此便跑到前面罵道：“笑什么，有膽子你過來打一架！”那幾個小孩聽到挑戰(zhàn)，笑得更厲害了，一個孩子還說：“打架？就你們幾個嗎？”湯和臉色通紅，揮著木棍就想沖過去。重八一把拉住他，高聲對那幾個小孩說：“怎么打？你說出個辦法，我們奉陪到底！”

經(jīng)過一番商量，對方提議一對一單打獨斗，重八當(dāng)即否定說：“一對一不是本事，有能耐我們排兵布陣打一仗，那才是真正的作戰(zhàn)打仗呢！”聽了這話，孩子們有些莫名其妙，他們從來不知道排兵布陣一詞，更不知道如何去做。徐達(dá)悄悄問：“重八哥，什么叫排兵布陣？”朱重八一揮木刀，低聲說：“你忘了昨天張三公講的故事了？！”

徐達(dá)眨眨眼睛，這才記起昨天的事。昨天，他們正在這里放牛，張三公背了個包裹從遠(yuǎn)處走來，看到幾個孩子就過來歇腳。重八聽說他去城鎮(zhèn)趕集了，便纏著他講講外面的事情。張三公孤身一人，特別喜歡孩子，經(jīng)常為他們講故事，看到他們手里拿著木棍、木刀的，想了想，就對他們講起了古代的戰(zhàn)爭故事。張三公小時候讀過書，還聽過很多關(guān)于宋元之間的戰(zhàn)爭，因此對戰(zhàn)爭十分熟悉。這次，他為幾個孩子講了諸葛亮唱空城計的故事。重八聽說諸葛亮一人退了司馬懿十萬大軍，驚訝地贊嘆說：“諸葛亮真有膽量！”張三公笑瞇瞇地說：“諸葛亮能掐會算，有頭腦。后來司馬懿眼睜睜看著諸葛亮帶著兵馬撤退了，稱贊他懂得排兵布陣?！敝匕它c點頭，對戰(zhàn)爭有了新的理解，也記住了排兵布陣這個詞語，認(rèn)為這是戰(zhàn)爭中超出力量和勇氣的東西。

今天，重八就提出排兵布陣與對方較量。對方幾個孩子商量一下，同意了重八的提議。重八立即安排湯和帶領(lǐng)周德興占領(lǐng)一處小土包，他和徐達(dá)埋伏在半路草叢中等待對方進(jìn)攻。對方小孩子只知道亂打亂殺，一窩蜂地朝著小土包沖過來。湯和和周德興站得高看得遠(yuǎn)，從高處俯沖進(jìn)對方的隊伍中，氣盛力大，殺得對方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這時，重八帶著徐達(dá)從后面沖出來，將對方團(tuán)團(tuán)圍在中間。

經(jīng)過一番打斗，對方認(rèn)輸投降。他們覺得這樣的游戲很好玩，便不再嘲笑挑釁重八幾人了。從此，這群放牛娃經(jīng)常在重八的指揮下玩些打斗游戲，玩得倒也開心自在。小重八在伙伴中的地位逐漸提高，成為大家的領(lǐng)袖。

他們除了打斗之外，還喜歡到附近的河溝抓魚，在草地上尋覓可以吃的野果菜根。夏天到了，他們會拿著長長的竿子粘知了。在這些活動中，小重八表現(xiàn)出許多與眾不同的特點，比如撈魚時，他總能發(fā)現(xiàn)魚多的地方，然后大公無私地告訴大家，讓大家一起撈，因此大家都很尊重他，也樂于聽從他的安排和指揮。重八還會講故事，他記性好，理解能力也強(qiáng)，往往他與伙伴們在村頭一起聽的故事，其他孩子轉(zhuǎn)眼忘了，可是重八就會牢牢記在心里，并且能夠根據(jù)自己的想象編出新故事，為同伴們講述。所以，閑暇時大家圍在他身邊聽故事，也成了他們童年時光的一大樂事。

總之，當(dāng)放牛娃的這段日子，成為重八一生當(dāng)中最無憂無慮、最快活的時光。不管是春天的早晨，還是夏日炎炎的午后，或者晴空萬里的深秋，孤莊村外的草地上總有他們的身影和歡樂的嬉鬧聲。藍(lán)天下，碧草間，牛兒默默地啃食著青草，小伙伴們湊在一起游戲、玩耍，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

盡管生活艱難，這群窮孩子還是發(fā)現(xiàn)了生活中的許多樂趣，卻不知道這種簡單、貧窮卻又美好、快樂的時光能夠持續(x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