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讀書郎彩云之夢

京口的北固山風(fēng)景如畫。京口曾經(jīng)是南朝都城。北固山下一棟棟朱門大宅住著高官大儒?？拷叺哪菞澱幼≈晃晃涔佟津T校尉劉尚。這座宅子平日大門緊閉，人們只知道這里是“劉宅”。劉勰就出生在這座朱門官宅里，并在這里度過了他的童年。

劉宅依山傍水，背后是北固山森森如蓋的古樹，前面則是滔滔長江。劉家的宅院是一所獨立的院落。走進(jìn)朱漆大門，迎面是一座影壁。繞過影壁是三進(jìn)院的院落。院子并不很大，但建筑布局有序，幽靜美觀。前院有條長長的甬道。甬道兩側(cè)種著幾株白玉蘭，春天花團(tuán)錦簇。白玉蘭樹下是一片空地，地面用小石子鋪成，可以作為習(xí)武之地。下過雨也不濕，只要雨過天晴就可在此練功。甬道進(jìn)去是個裝有窗欞的中廳。中廳是劉尚平日會客招待朋友喝茶的地方。中廳背后又是一進(jìn)，里面有個天井。這天井并無井，南方叫作天井，意思是站在天井里像站在井底那樣，抬頭能看見天。天井正面是主人臥室，兩側(cè)是廂房，也是臥房。劉勰的父母住在正房，劉勰則住在廂房，一側(cè)廂房有三間，一間是書房，一間是閑屋。再進(jìn)去便是一個后院了。里面有廚房、餐廳，側(cè)房是仆人居所，如有閑雜人等或鄉(xiāng)下來客，也住在這后院里。

劉勰的父親劉尚雖任職“越騎校尉”，但平時不帶兵，因此也無跟班警衛(wèi)人員，只有一兩個家丁看門。不過，當(dāng)時凡是當(dāng)官的都有一兩個“門生”為其服務(wù)。“門生”，就是跟著主人的服務(wù)人員，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生活秘書”或勤務(wù)員，負(fù)責(zé)主人的起居等生活雜事。

劉尚在北固山下的這所宅院，有個放滿圖書的大書房，經(jīng)、史、子、集，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楠木書架上。劉尚重家教，平日里只教劉勰讀書，不準(zhǔn)其同紈袴子弟來往。劉勰是個愛好讀書的少年，這劉宅平日閉著漆門，為的是讓劉勰有個讀書的環(huán)境。劉尚本人也愛潛心靜讀。因此，劉宅并不像一般的顯達(dá)官府，而是個幽靜的“書香門第”。

劉尚做的那個“越騎校尉”，雖屬“武官”一行，但是個平時不帶兵的武官。不過，古時候武官帶不帶兵，都要“黎明即起”，天天練武功。有天早上，劉尚起得很早，天蒙蒙亮就在自家的庭院里練武功。他正在聚精會神伸出手中的寶劍時，兒子從臥房里出來，伸了伸懶腰，走到劉尚面前，叫了聲“爹爹”。劉尚回過頭來，一看是兒子劉勰，也就只“呵”了一聲沒有再理會，繼續(xù)練他的功。

劉勰見父親若無其事地在繼續(xù)練功，便走上前去，舉起右手擋住父親舞劍的手勢，興高采烈地說：“爹爹，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很奇怪的夢啊！”

劉尚這才停下來，認(rèn)真地問道：“兒子，你做了什么夢呀？”

劉勰神神秘秘地支吾了一下才回答道：“我昨晚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夢見滿天布滿錦繡般的彩云。我高興得飛到天上把這些彩云摘了下來?！?/p>

劉尚聽后覺得十分奇怪。這個只有七歲的兒子平常老實巴交的，一頭栽到書堆里，是個“書呆子”，從不胡思亂想，胡說八道。這會兒怎么就異想天開，夢見天上掛滿彩云，自己還飛到天上去摘彩云呢！

劉尚從內(nèi)心里懷疑兒子是中邪了，或者讀書讀糊涂了，受到當(dāng)時的讖緯方術(shù)異端邪說的影響。劉尚的書架上擺著許多書，其中就有一些充滿陰陽五行邪說的經(jīng)書。其中的《春秋繁露》里載有夜觀天象的邪說，什么求雨止雨法術(shù)。用陰陽五行推論災(zāi)異，預(yù)知吉兇。劉尚聽說兒子夢見彩云，自己飛到天上采摘，是不是讀那些陰陽五行邪說的書讀糊涂了。但他了解劉勰從小不編瞎話，不說假話，這次做夢的事，總覺得兒子這個“夢”非同一般。

劉尚對兒子的夢將信將疑，便追問道：“兒子，你真的做了夢，上天去摘彩云嗎？”

劉勰認(rèn)真地點頭答道：“爹爹，我真的做了這樣一個夢呀！”

這時，劉勰的母親劉齊氏也起來了，聽見兒子在院子里同父親說話，便走到院子湊上前去，問道：“你們倆在說什么呀？”

劉尚說：“剛才勰兒說，他昨晚做了個夢，夢見滿天彩云，他飛上天去摘這些彩云?！?/p>

劉齊氏聽后，很驚訝。她是信佛之人，相信因果報應(yīng)這一套說法。她聽說兒子做了這個夢也很奇怪，覺得這里面有什么征兆。但又不敢點破，只好婉轉(zhuǎn)地說：“勰兒，你別胡說亂猜的，聽老輩人說，夢是相反的，是假的。人怎么能飛上天去摘云彩呢！”

劉尚不是佛徒。但他聽說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說法。他覺得兒子做這樣的夢，或許是個吉兆呢！說不定兒子想干什么大事，日思夜想，想而成夢呢！劉尚便打斷劉齊氏的話說：“你這是婦人之見。人雖然不能飛上天，但人心是可以上天的呀，古人說‘心比天高’。說不定勰兒將來能做出‘心比天高’的大事來呢！”

劉齊氏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丈夫的看法。夫婦倆同時發(fā)出會心的微笑?？墒莿③牡母改甘冀K沒有破解他這個夢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