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體驗人生，認識世界

某種程度上說，人在年輕的時候最大的成本與優(yōu)勢就是時間。然而，人生短暫，如白駒過隙，怎樣才能利用有限的時間來做最值得做的事，達到最令人滿意的效果？黃建南有過顛沛的童年、曾經(jīng)失意的少年，中年時在金融界叱咤風云，但之后在政治生涯如日中天之時，一落千丈。常人未曾體驗的人生酸甜苦辣他都嘗了一二。70年的人生路中，他不斷地總結(jié)反思，近年來更獨創(chuàng)了自己的 “十二年理論”和“第四五維空間”。他著眼于時間與思維這兩大關鍵因素，坦言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希望對當代年輕人有所幫助。尚處中年的邱學凡從優(yōu)秀的學子，到基層公務員，后又棄政從商，每一步都走得決然又有收獲。他的經(jīng)歷與黃建南的經(jīng)歷遙相呼應，為當代有志的年輕人帶來了啟示。

話題一　人生貴在體驗

邱：人生就是在不斷體驗中，從小到大，由近至遠，逐漸成型。我小時候就是別人的軍師，喜歡帶領人家去打架。從小兩撥人打架，往往我在的那一撥人都會贏。那時候還沒有學“田忌賽馬”，但是我已經(jīng)悟出了其中的制勝戰(zhàn)略，那就是讓最弱的人和對方最強的人打，然后讓最強的人去攻擊對方水平中等的人。我想人就應該是這樣玩，一點點學會的。

黃：我同意學凡關于人生就是這樣邊過邊悟出道理的說法。說得宏大一點，這個世界上都沒有壞的事情。有的人說父字輩財富已然足夠，我就要去做些別的事。在一個大家族里，不是所有人都有同樣的思維，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在不斷的體驗中提煉出自己的人生中更有價值的東西。他能這樣做，某種程度上其實也因為他有先天條件在。

邱：是的，許多事情都要自己去真正體驗過，才知道可行不可行，有沒有進一步發(fā)展的空間。譬如，我從小熱愛文學，長大之后，我在學校成了文學社社長，其實原本并沒有這樣一個社團，是我主動請纓開創(chuàng)的，此外我還自創(chuàng)了文學社刊物。在復旦念大學時，我就和同學合伙，一起開了自選商場和小酒吧。那時候，還從金鄉(xiāng)老家那里拿了幾千本臺歷銷售，盡管賣得不是很好，但是至少我敢賣，這樣算是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工作了以后，我也一直在琢磨著創(chuàng)造財富的方法，我會先把下個月的工資拿來做投資，從40平方的房子開始買，買到200平方，我在溫州取得的最大的“一桶金”是房子買了三年后，升值了一百多萬，之后我又開始投資上海的房產(chǎn)。后來，我離開了公務員崗位，下海成立了房地產(chǎn)咨詢公司，財富積累得越來越大。我很早在崇明島收購了改制的醫(yī)藥企業(yè)，開發(fā)那里的酒店和地產(chǎn)。那時候崇明還沒有通大橋，我可以說是那里最早的一批投資者之一。為何我能在崇明開發(fā)高峰期的5年前“埋伏”下來，我想可能要歸功于我的經(jīng)歷與眼光。在我看來，眼光決定你所有的未來的走向，但是要具備這樣的眼光，必然要求你之前要有所經(jīng)驗和體悟。

這樣的人生體驗在我看來不應該僅僅局限于財富積累中。將來，趁著年輕，并且有一定的資本，我想服務更多人，有生之年做一些讓別人更快樂的事情。古宅收藏作為我的一大興趣就是其中之一。為此，我還策劃拍一部紀錄片，命名為《消失的鄉(xiāng)村》，而我在將來更希望自己能當一個小學的校長，可以把我的種種人生體驗教給孩子們。如果實在當不了校長，那就作為董事長去同他們一起分享人生感悟。

黃： 體驗無疑讓我們獲益，但反過來說，體驗也意味著很大的代價。人生百態(tài)，有些人喜歡環(huán)球旅行，了解世界；有些人則只愿意與深山相伴，甚至看破紅塵，成為神父修女，度過余生。后者的成就有些也是理想的。譬如特蕾莎修女，用自己看似羸弱的身體，做了許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在這方面，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選擇，而一個開放的社會中每個人都應該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這種體驗本身無可厚非。你是不是一定要念了博士或者常春藤學校畢業(yè)才能做什么事情？普通的學校畢業(yè)就不能做什么事？不是的，還是會有空間的。

邱: 是的，所以很多現(xiàn)在表現(xiàn)平平的年輕人并不需要過分憂慮自己將來的發(fā)展。開放的社會下，只要你敢闖敢試敢體驗，人人都應該有成功的機會。

黃：我這里有一個很好的例子。譬如說，在金融業(yè)中，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銀行才能做最好的事？未必。我知道孟加拉國的銀行家穆罕默德·尤納斯開設的格拉明銀行專門做小額貸款，幫助普通人周轉(zhuǎn)資金。這個銀行就做得很好，而這個銀行家前些年成了諾貝爾獎得主。這個社會還是有許多公正的體制存在的，有一定的空間讓你改變自己。即使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富翁，你也還是能做一些甚至在全球范圍內(nèi)都會被認同的事。又如阿富汗女孩馬拉拉堅持女孩應該享有與男子平等的受教育機會，結(jié)果被異見者傷害，但是馬拉拉沒有屈服于淫威，而是來到聯(lián)合國公開演講，為阿富汗女子的受教育權利向全世界呼吁。雖然她是弱勢的，但是她的志氣卻能與山河相比。試想，如果沒有四年一次的奧林匹克運動會，那么會有多少人失落人生的目標。許多年前中國產(chǎn)生不了像樣的運動員，而正因為我們打開國門后，奧運競賽成為人們觸手可及的向往，從而讓許多人通過這個方式來改變自己，甚至改變整個家庭。雖然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別人，開鑿一條全新的路總是辛苦的，但是每個人都應該有這個動力去突破，才能帶給更多人希望。我們尊敬這些拓荒者，他們走在前面，改變了許多東西。

話題二　思維決定格局

黃：我也曾有過年少輕狂的時候。5歲隨父渡海來到臺灣后，在寶島上住了20年。從小學到大學的完整教育都是在臺灣進行的。我在少年時代就成績拔尖，初中時考入臺北師范大學附屬中學，這是臺灣最好的中學之一，擁有一批名字響當當?shù)膬?yōu)秀校友，從連戰(zhàn)、吳伯雄到第一位在美國上太空的華裔王贛駿。當時還是中學生的我可謂躊躇滿志，心想自己有那么好的基礎，肯定能進入一所頂尖的大學。我雖然一向以文科見長，但知道社會上的看法就是覺得理工科比較有前途，可以到美國拿獎學金。一般人有意無意都覺得學理工科好，所以我也選擇這個。我的化學不錯，數(shù)學馬馬虎虎，物理完全不行。在進行專業(yè)考試的時候，我就吃了很大的虧。第一次高考中因此落馬。后來我分析，其實我比較在行的是文史地理等。第二次高考后，我考上了一所并非頂尖的大學，學習企業(yè)管理。不過，在大學里，我就成了小池塘里的大魚，在當時臺灣學生難以出境的大環(huán)境下，我獲得了機會，去美國轉(zhuǎn)了一圈。我的眼界因此大開，外面的世界也讓我心向往之。四年大學畢業(yè)之后，就一味想去美國，因為知道自己不去，就會錯過很多精彩的人生經(jīng)歷，而事后也會后悔。當時我申請上了康涅狄格州大學企業(yè)管理系，花了一年的時間就修完了兩年的學分。那時候，在數(shù)理與統(tǒng)計學的課上，哈佛畢業(yè)的博士教授為我們授課，他的題目還沒寫完，我便舉起手搶先回答了問題，引得同學們紛紛回頭看我，投來欽佩的目光。那時候我心里還是很開心的。

邱：這段經(jīng)歷對您最大的影響是什么？

黃：在美國的這一年，讓我的思維有了質(zhì)的轉(zhuǎn)變。原來在臺灣，我只想當一個工廠的廠長，畢業(yè)之后，我看到波音公司裁了很多員工，讓我意識到制造業(yè)正在面臨危機，于是我細想什么行業(yè)比較穩(wěn)，后來就想到了金融業(yè)。之后，我輾轉(zhuǎn)美國各州，開啟了一段人生的新旅途。臺灣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經(jīng)濟騰飛，但我最后也沒有找到機緣回來工作。

邱：環(huán)境往往都會讓人在思維上產(chǎn)生重大的改變。我當初也是。當時在金鄉(xiāng)只想來溫州，后來隨著眼界的開闊，想到更大的世界去闖蕩，也就來到了上海。人的轉(zhuǎn)變源自各個階段的沉淀。人生的風景有山丘，有大海，關鍵是不斷拓展視野，來增加未來的可能性。剛開始我在蒼南做干部，生活便可以安逸無憂，但是我知道只有跨越地域乃至國界，才可以有大的發(fā)展，也可以完成我回報社會的愿望。

黃：你說得對，人其實都是邊做邊走邊學的。這些后來產(chǎn)生的新的思維讓我對自己后來的人生有了新的規(guī)劃。其實，在美國的時候，我對職業(yè)的選擇是違背父親原初的愿望的。我的父親當初給我的最大忠告有三：不要碰錢的事，不要沾染人事的事，也不要涉足政治。最后這三件事在我的身上都發(fā)生了。在美國研究所念書的時候，我曾經(jīng)在一家制造企業(yè)有過三天讀書三天做工的兼職經(jīng)歷。公司老板當時對我賞識有加，畢業(yè)后就請我去辦公室做財務工作，但是公司太小，我覺得這并不是我長期的歸屬地，后來，我就借機說要和在異地的太太結(jié)婚并在一起，就去了華盛頓。27歲的時候，我結(jié)婚留在了華盛頓，在一家銀行做了7年，之后去肯塔基州的國家銀行亞太部門工作了2年。1981年，我就職田納西州孟菲斯的一家農(nóng)業(yè)銀行，期間接觸了大量美中貿(mào)易資金的進出口業(yè)務，后來又被公司派駐香港任代表，負責遠東事務；后受印尼力寶集團董事長李文正之邀擔任香港力寶集團副總裁，負責銀行的國際事務并代表阿肯色州銀行負責遠東事務；1986年，調(diào)任為集團加利福尼亞州金山銀行總裁；1988年又被派往紐約中亞銀行任總經(jīng)理；1991年回到洛杉磯，出任金山銀行副董事長。這些經(jīng)歷都在不斷工作和成長的過程中伴隨著我的思維發(fā)展。

邱：那么您后來涉足政治，是什么樣的人生體驗或者思維變化讓您做了這個選擇呢？

黃：我之前在銀行工作的經(jīng)歷中塑造的思維和不同的生活經(jīng)歷讓我在美國華裔中間樹立起了很高的威信，也讓我在政治領域走到了華人難以企及的高度。我有機會接觸政治，這是很難得的，如果我不做，那么下個機會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出現(xiàn)。當時，華裔完全是少數(shù)派，與我共事的人都來自不同的族裔背景。從中我發(fā)現(xiàn)政治運作的情形其實是一個代際相傳的過程。很多時候，為什么這個工作機會給你不給他？原因就是你的背后已經(jīng)積淀了好幾代人的功夫，盡管你也是從新手開始的。從開始等機會到一代一代傳下去，功力越積越深厚，有機會的時候就會偏向于你。我也意識到，如果你想在社群里有影響力，就應該勇敢地跨入，從自己做起，然后再為下一代做出鋪墊。

話題三　厚德方能載福

邱：現(xiàn)在中國有些人可能覺得按照常規(guī)掙錢太慢，轉(zhuǎn)而更愿意去參與投資股票等這樣具有投資性風險的金融活動，其中還有不少是年輕人。年輕人去做投資，短時間內(nèi)或許可以造成財富的膨脹。但是很多人就是上升到億萬富翁，最后又回到原點。我建議年輕人從基礎做起，打好地基，才不會坍塌。當今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看似機遇繁多，但是要想有持久的成功或者說留得住財富，年輕人要曉得一個道理，那就是厚德才能載福。

黃：對于年輕人，我的想法倒是比較樂觀。第一種解釋就是人群里總有常態(tài)分配的程式，一部分極好在這頭，另一部分極差的在那頭，而很大部分在中間。好的在哪頭，中間的就都會跑向哪頭去。我相信年輕人中還是有些中堅分子。社會上有不堪的事情發(fā)生，有些人就擔心其走錯了方向。但是如果你遇到病痛等，還是會有一些人施以同情幫助，這個與你屬于哪個國家的關系不大，它來源于一種天然的憐憫心。我認為，社會上對年輕人要傳達正面的信息。媒體的傳播就是一種方式，不管你聽不懂聽得懂，無形中你就看到這個東西。今天，你我在談事情，你懂得我在談什么，假如5萬人加入的話，或者說中國13億人中有一小部分人加入的話，影響也是很大。

邱：不過我想不可否認的是在當今社會，我們暴露在大量的信息里，許多還沒有養(yǎng)成足夠的甄別能力的年輕人，不像我那一代人來得單純，難免就有困惑，甚至誤入歧途，比如沉湎于游戲、玩時尚等。這些誘惑乍一看似乎魅力無窮，但是在這些領域，其實有許多只是表面的一時暢快，有一些則某種程度上會讓人離成功更遠。我年輕的時候就愛趕潮流，也吃過虧，現(xiàn)在沉淀下來，反而懂得只要做一件事情，做到極致，反而離成功更近。

黃：現(xiàn)在這個社會和我的那個時代是大不相同了。社會上的誘惑有許多，對那些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來說，這是一種挑戰(zhàn)，許多人就因此傾向于隨波逐流，試圖通過投機的手段一夜暴富，而不愿意自己去思考判斷，慢慢經(jīng)營。這就要求社會有一個良好的機制在最大限度上規(guī)避掉一些風險。舉個例子來說，投資股票就一定要去股票行開戶。股票行的人就是以此有了收入，但是正確的流程應該是，先給警告，問來者有沒有做過這類的投資，評估如果不合格，風險很大，發(fā)現(xiàn)這個東西不適合他去接觸，那么就不讓他做，從而他連開門進入這個行當?shù)臋C會都沒有，他買什么東西，賣什么東西，都不可以任意而為。這里不僅涉及年輕人，更涉及老年人。在我看來，這些股票交易機構(gòu)就更應該想到老人的積蓄來之不易，一輩子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如果因為投資錯誤而泡湯，就什么都沒有了。這個機制短期內(nèi)就應該設立起來。無論是企業(yè)家還是普通人第一要務都是要把自己懂的事情做好，不要奢望會有特別的機遇能讓你一夜之間如何。因為我一直做金融，所以對其中的風險還是很有了解。退一萬步說，如果確定要投資，也一定要選好股票。有些股票一定是有股息的，股息比銀行的存款利息當然要高，那么如果你能選對好的產(chǎn)業(yè)，就是做投資的工作，而不是投機，思維調(diào)整之后，就會好很多。操作的過程中，漲的時候，把握好度，不應該因為一時貪心，結(jié)果千金轉(zhuǎn)眼散盡，而在跌的時候，也不要心存僥幸，不管明天怎樣，就要賣，時時牢記，這是我的底線。對那些退休的人來說，要先存好養(yǎng)老的錢，再去做一些自己能力范圍內(nèi)的事情，這樣才能無論怎樣都不會動搖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