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這不是序

大話美食:寫給時間的美味情書 作者:言伊


這不是序

小時候

0歲:剛出生時,本小姐凈重三斤二兩,我老爸說,隨便一個從我家跑出去的老鼠都比我重。把我媽悲哀得——懷我的時候伙食都沒母老鼠的好。

0.5歲:我親愛的媽媽初為人母的時候沒接受過正規(guī)育兒培訓(xùn),不懂得睡覺時要保持半清醒狀態(tài),她老人家一覺醒來時,我已躺在床前的尿盆上,我媽認(rèn)為沒摔壞是我太姥姥保佑,只有我爸知道那是因為我太輕,奶都沒喝飽過,大概是讓風(fēng)給刮下床的。

1歲:居委會來登記新增人口數(shù),我媽如實稟報:“女孩,1歲?!痹捳f那居委會大嬸聽后看了我?guī)籽?,然后一臉憤慨與鄙夷地走過來一把拉下我的褲子再一臉尷尬地離去。這個故事告訴人們,營養(yǎng)不良的小孩兒從表面上是看不出男女性別的。

因為被餓得太過了,所以,一旦蹦出乳牙后,便開始暴露我窮兇極惡的吃貨本性。

2歲:我爸出遠(yuǎn)門,我與我媽跟著。在火車上被一對年輕情侶抱去玩,估摸也是拿我去消磨時間,沒想?yún)s虧大發(fā)了,我不但吃完他們桌上所有能吃的東西,還尿了他們倆一身才回來。據(jù)我媽回憶,那姑娘是哭著讓她把我給拽回來的。

以上片段皆由我爹娘轉(zhuǎn)述,本小姐的驚人記憶從3歲才得以發(fā)揮。

3歲:我準(zhǔn)是太可愛了,被人輪著抱不放手,然后沒機(jī)會學(xué)走路,所以到學(xué)走路時,我都有記憶了。我也只能這樣想,哪能由此暴露我可能是因為缺吃少喝鈣量不足的真相呢。哎!媽呀!多說都是淚!

我老爹拿一顆什么,但肯定是我極愛吃的東西在一米遠(yuǎn)的地方坐著引誘我。這是在逼我學(xué)走路呢,于是我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再哆哆嗦嗦往前探著腳,一步一搖晃的,我覺得我身體太重,雙腿太細(xì)小了,根本不足以撐起身體,腳一直在顫抖,酸得不行。

眼看著我老爸近在咫尺了,我趁勢本想來個遠(yuǎn)距離飛撲,誰知剛一準(zhǔn)備發(fā)力,腳一歪,整個人便如笨貓般往地下?lián)?,?dāng)我離地面只有0.01毫米的千鈞一發(fā)之際,我爸那雄鷹般敏捷的雙手一把便捉住我兩臂,借力使我重新站立,既然有了依靠,我哪還需要自力更生呢,如此,我便像只瘦猴似的整個人縮起來,兩腳離地掛在我爸的手掌上,這下,除非我爸把我扔出去,不然休想我下地了。我媽說我好吃懶做的奸相簡直與生俱來。

4歲:去動物園玩,看到小猴子吃完花生又吃香蕉,我覺得這個小孩子好開心哦,大家都那么喜歡它,為什么沒見誰給我扔點(diǎn)東西呢?

4.5歲:老爸出差回來,帶回兩個大大的波羅蜜,我招呼隔壁的小朋友來分享。鳳姐兒大我兩歲,只見她手腳并用,一會兒的工夫,就吃了一小臉盆核。臨走前,對著我指著她吃完的那堆核說:“我走了,讓你媽把這些核給煮了,明天我再來吃?!蔽夜Ь椿厮骸昂玫摹!碑?dāng)晚,我便把剩下的全給干光了,我覺得鳳姐兒竟然比我還能吃,這讓我壓力太大。

在我堂叔權(quán)威的宣告聲中,我被評為我們村最講衛(wèi)生的小朋友,評定的標(biāo)準(zhǔn)僅在于我吃飯從來不用手抓。是的,我才不用手呢,使勺子才能吃得又快又多好吧。

看卡通片《星仔找爸爸》時,我哭得一塌糊涂,覺得星仔太慘了,他爸爸不見了,以后誰還能出差回來給他帶好吃的呢?真是好可憐!我娘誤以為我被人打了。

我喜歡睡在靠里的床沿與墻壁之間,有一天,睡著后便順著墻壁滑到床底的最深處,我爹娘找遍屋里屋外不見人影給嚇壞了,我奶奶更拿了根竹竿要去露天的水塘打撈一下,最后還是我小姑心神最清,最懂我,她只仰天長嘯喊了一句:“有好吃的嘍,誰要吃趕緊來了喂!”話音剛落,我便從夢中驚醒,然后自己滾了出來。

有一天做夢,夢到街角那家幼稚園有很多好吃的,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我想上學(xué)的任務(wù)可能就是每天去吃不同的東西,立馬纏著我媽送我去報名。結(jié)果,當(dāng)背著書包到那間堆滿破板凳木桌子的小黑屋時,我想哭又不能哭的憋屈勁好久沒緩過來。夢真的是反的!

5歲:為什么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其實還是有道理的。自從念了幼稚園,鳳姐兒在我家美食的滋潤下,替我洗了不少尿褲子。她運(yùn)氣也挺背,是我鄰居,比我大,同一家幼稚園。我老在快下課的時候尿褲子,而我們回家的路上又必然得經(jīng)過一條小河,她只有順帶把這些本屬我媽范疇內(nèi)的工作都給包了。每次見她好認(rèn)真替我搓褲頭的樣子,我就有請她多吃些好東西的沖動。

6歲:我爺爺常常會在晚上設(shè)下天羅地網(wǎng)捉老鼠,每次都收獲豐盛,我總能偷喝到他獨(dú)家烹飪的老鼠鮮湯,美味清甜得不得了。我媽有次碰巧撞見了,提醒我不用這么狼吞虎咽的,這東西肯定沒旁人敢跟我搶。

7歲:老家的廁所后面都有個大大的裸露糞池,有天放學(xué)后去廁所辦大事,我拿了本剛借的連環(huán)畫看圖玩,具體是困了還是怎么,反正就這么掉進(jìn)糞坑里面去了。我大喊之前在電視上學(xué)的“救命”,不一會兒,還真有人過來把我“救”了上去。繼而,我被像趕鴨子般趕到村旁的小河里,再后來,我媽來了,我媽邊哭邊說不要我了,我倒是沒哭。晚上她給我煮了白酒糯米飯,聽說是消毒去菌的,我媽含著淚,我倒覺得很新鮮,吃得有滋有味,覺得又賺了。

冬天的時候,天氣很干燥,很多同學(xué)嘴唇干裂,都冒血絲了,我一丁點(diǎn)事沒有,嘴唇從來都是油亮油亮的,因為我天天買油條吃。

7.5歲:中秋節(jié)拿月餅出來拜月亮,10歲的堂哥告訴我月亮真的會吃月餅的,不信我可以閉上眼睛試試,我便閉上了眼睛,睜開后,發(fā)現(xiàn)我的那個月餅真的給月亮咬了一個大口子,才知道原來月亮也是有牙齒的。從此,拜月亮我再也沒閉過眼。

我認(rèn)為方便面是天下最美味的東西。等我長大有錢了一定會買一屋子囤起來慢慢品嘗,必須把各種做法全嘗遍了。

伯母生病住院了,我媽帶著我買了一大袋水果去看她,看著她躺著一邊打點(diǎn)滴一邊悠閑地吃著蘋果,我羨慕地對她說:“伯母你就好了,可以生病,我都沒生過病的?!边@句話的后果引來我媽的一頓胖揍。

8歲:加入了少先隊員,戴著紅領(lǐng)巾,我覺得我從此是黨的人了,以后不能做給黨抹黑的事了,比如吃東西一定得吐皮,不可以跟人搶,要搶便要搶大的,要勇敢,要堅強(qiáng)。

8.5歲:我爸出差一周后,我媽問我想不想他,我說不想;半個月后又問我,我說要不買好吃的回來我不想;一個月后再問我,我說不買好吃的回來我也想;一個半月后,我爸回來了,我盯著他看了許久,流著眼淚就是不喊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是有良心的,好吃的在我心目中其實也沒有我爸重要。

9歲:我們語文老師除了兼任我們班主任外,還是一個大老板,他在校門口把那些雜貨零食攤都給承包了。自從上了四年級,我便覺得我的命運(yùn)開始走下坡路了,有錢沒處花的感覺簡直糟糕透了。

自習(xí)課上,住鎮(zhèn)上最高樓、家里還有很多張一百元錢的男同學(xué),一臉神秘地跟大伙分享在周末的時候他爸爸帶他去看了火車的軌道,可長可長了。我聽了,心里那個得意沒法形容,我火車上的盒飯都不知道吃過多少回了,可好吃可好吃了。

我常常蹲在門前的矮墻腳下,望著小路彎彎的盡頭,想象著哪天我收拾一個包袱去流浪,沿著汽車的前方,一直走,一直走,過了若干年后再回來。我想,到那個時候,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吃遍全世界的美食了吧。

9.5歲:追看香港武俠電視劇,很興奮,為了配合自己俠女的幻想,我在后背綁一毛巾,找了一棵下面有小草垛的大樹,爬上去跳下來地練輕功。我還自制了干糧,一種用剩飯搓圓成型的飯團(tuán)物狀,用塑料杯兜著掛胸前,玩累了便吃一個,感覺瀟灑極了。

有一陣很流行在地上拍紙畫,我把全村小孩的紙畫贏了大半,手都拍腫了。我娘見我整個人像拖把一樣臟,氣急敗壞地把我2000多張勞動成果付之一炬。好可惜,多浪費(fèi),這么些,都夠我去計劃一頓野炊的柴火了。

10歲:我捉了一窩剛出生的小老鼠,粉嫩粉嫩的小家伙,尚未睜眼,為了不傷著它們,我捧著它們放到米缸里養(yǎng)著。我老娘發(fā)現(xiàn)后,拿了個藤條追了我三千米。我不解,至于那么生氣嗎,我又還沒跟人說我養(yǎng)大它們是想烤肉吃的。

11歲:跟小伙伴們?nèi)フ持?,途中每人試吃了一只燒熟的,回家跟我媽顯擺,今天吃蟲子了,好厲害的樣子。我媽聽著直想哭,她真不知自己生了個什么玩意。

12歲:叛逆期,我娘讓我掃掃地,我說不;我娘讓我刷刷碗,我說不。我娘仰天咆哮:“生你來是干什么的呢?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有什么用處?”我大言不慚、理直氣壯回懟她:“幫你吃飯的呀。”

13歲:照鏡子時,忽然感覺自己長得真巧,剛剛好,要是鼻子再往上拱,或者嘴角稍歪,眼眉略垮我都沒法見人了。

看到電視上抹了口紅的漂亮女人,我拿了根紅辣椒,對著鏡子假想它是口紅的架勢抹了起來,完事后,一點(diǎn)不浪費(fèi)塞到嘴里嚼。頃刻,我的嘴唇腫得如豬唇,我辣,我熱,我難受,我不能讓人知道,我得捂著,我不能聲張,不能哭,我得忍著,讓這辣椒給悶聲咬的,有苦難言。

14歲:無肉不歡,我媽告誡說愛吃肉的女孩子會特別難嫁的。同桌被男同學(xué)們追捧為校花,每天都能收到匿名的情書,每次見她眼角都不抬一下就把信撕得如同雪花狀,那個瀟灑很讓我羨慕。心里暗自嘀咕著,我沒有人追難道真是因為我愛吃肉的緣故嗎?

15歲:終于收到人生中第一封情書了,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我一點(diǎn)不關(guān)注寫信的人是誰,心中有塊大石終于落了地——事實總算是證明愛吃肉也不會影響人進(jìn)步的。

從此,更是變本加厲在吃貨這條康莊大道上一路凱歌高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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