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畔（外五首）

敖運(yùn)濤

1991年生，文字散見于《星星》《山東文學(xué)》《詩潮》等。獲第三、四屆“包商銀行”杯全國高校征文獎等，參加第六屆星星大學(xué)生詩歌夏令營，現(xiàn)居杭州。

宿命

捉不住的詞，

是河豚——在河里閃著銀子的光；

是愛人眼角的那一滴眼淚，

如此晶瑩——你卻無法用你粗大的手

將它

握住。

是泥濘小路上的

腳印，片片如梅花。你卻無法從深山

聽到他的回音

是洶涌在字里行間的一浪浪

湛藍(lán)……

捉不住的詞，你的宿命：

終其一生，你都注定要背負(fù)著它的聲旁

尋找

它的形旁

在湖畔

唯有詩人的隱痛才如此嬌羞。也唯有詩人的胃口

才如此挑剔。即使黑暗的牢囚，

也沒能馴服你一往無前的烈馬。起初，你還吃霉變的空氣，

吃燈火昏黃的暗夜。后來，塵世間，再沒有食物能

填飽你的肚皮。你走了——

永遠(yuǎn)也不會再稚嫩一歲，永遠(yuǎn)也不會再衰老一歲

多少年后。我沿著你用文字建筑的湖泊，

（多么澄澈的湖水呀！）一邊默默踱著步子，一邊低頭沉思，幻想

不時(shí)地，一只只螃蟹爬過來鉗啃我的鼻子；

不時(shí)地，一朵朵淚灑的花，伸向我——在月的“凄清的光里”。

驚蟄之詩

是誰手執(zhí)閃電在金黃色的

天空中抽打我們？虛度了一季時(shí)光的

蟻?zhàn)濉锹德档膭趧诱哂们膀?/p>

撬開老橡樹塵封已久的秘密；

太陽登上山頂，放聲吶喊——

是誰，在我們的胸腔點(diǎn)燃響雷

讓一望無垠的田野在青蛙的聲帶中重新

泛出油綠，那些熱氣騰騰的歲月啊

經(jīng)過一個(gè)冬天的煎熬，又回到我們手中；

以及，那不受歡迎的冰冷的蛇，

盤在路邊，吐出去年的信子；

是誰手執(zhí)閃電在金黃色的

天空中將我們問詢？這萬物復(fù)蘇的時(shí)節(jié)！

一萬匹駿馬從體內(nèi)呼嘯而出——

一萬匹駿馬在洶涌的河流之上飛奔，

蹄聲回落，珍珠迸濺，將我們的肉體踩踏

蹂躪，又在黃昏時(shí)分，引頸回視；是誰

令我們幾言放棄時(shí)，又心潮澎湃躍躍欲試？

午后

她甚至拋開花雨傘

跳到樹下。雨，在靠她很近的地方

小心翼翼地 下著。

下著。她踮起腳尖：

傷害縮小再縮小 詩意簡單地?cái)U(kuò)大。

小心翼翼地 走過

走過 這粉紅花斑的大地

即便如此——

她走過，也該有一匹匹花鹿在她身后

急速躍起

急速消失

而雨，在離黃昏很近的地方

小心翼翼地 下著。

清晨，路過一片樹林

我飲盡那片鳥鳴，

仿佛飲盡那歡跳在樹杈間的露珠、

抖落的毛羽，以及那長長的堅(jiān)硬的喙。

仿佛有一百只這樣的水鳥，

操著不同的方言，

裹挾著清晨溫煦的陽光，

棲息于我的體內(nèi)，鳴叫，

筑巢，捕捉漂浮在時(shí)光之上的小魚

并在我劍走偏鋒時(shí)，一次又一次

拍打起強(qiáng)壯的

翅膀。

名器

我有一把利劍，

藏于體內(nèi)，數(shù)年不用已斑斑

有時(shí)候，它是木訥少言的留守少年

獨(dú)坐黃昏，看墻頭的鳶尾

伸出饑餓的舌頭

有時(shí)候，它是衣衫不整、落魄不堪的流浪漢

在深夜酗酒，然后將空瓶狠狠摔向

長長的街巷

當(dāng)然，在更多的時(shí)候，它就是一把利劍

懸掛在那里，口吐灼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