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蒙面客飛鏢滅口 有情人拋淚點津
喬泰拔劍在手,破窗而出,隨即縱身上了房頂,向四下瞭望。但不見有人。齊春宮院墻外有一條僻靜的小街,此時正靜悄悄地橫臥在午天的陽光下。喬泰跳落在街心。這條街向東西延伸,東向筆直而前,一眼可望見幾里以外,西向多彎,不知深淺。喬泰便向西追蹤。好不容易遇見了幾個行人,問他們時,都莫名其妙地對他搖了搖頭。
憑著自己的直覺和經(jīng)驗,喬泰意識到,這一對眼睛沒有那么簡單,絕不是哪個無賴有意要窺視他們的房中私情。喬泰最初想到的是,他依然沒有擺脫監(jiān)視。于是,又想到了白馬寺的空手而歸,想到了狄仁杰怒沖沖的臉色……總之,已被他暫時忘卻的種種煩惱與郁悶,又一齊兜上心來!他發(fā)誓,饒不過這個無恥的跟蹤者!而這個跟蹤者最強有力的“候選人”仍舊是馬榮!喬泰這時把鋼牙咬得格格作響,不由輕吼一聲,揮劍把路旁的一棵小樹劈作兩段。
然而,馬榮跟蹤監(jiān)視他的理由,實在不充分!他追隨狄大人這么多年,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所作所為無不正大光明。除非受了狄仁杰的指使!然而,他不知道自己在何處何時,鑄成了大錯,竟引起他所崇敬、信仰萬分的狄大人的懷疑!為此,他在認出蔣鶯兒的第一刻起,便產(chǎn)生了一個雄心壯志:搶在狄仁杰的前面,獨立破了白馬寺疑案,以此來表白自己的忠心和磊落。值得他慶幸的,是他與愛妾蔣鶯兒奇遇后,意外地獲悉妻子蔣玉屏還在人間!打開白馬寺暗堡的鑰匙有一半捏在鶯兒的手里。這時他才忽然想起方才枕席之間鶯兒含在嘴里的話還沒有向他吐露。于是他不再去尋覓那雙眼睛的主人,迫不及待地轉(zhuǎn)身往回走。為圖省事,他依然從后窗進去。但是當他躍上院墻時,看到不遠處,兩個人影正在當街廝斗,一個是蒙面女子,另一個,正是鶯兒。喬泰不由得大吃一驚,立即跳入戰(zhàn)圈,與鶯兒一起攻擊那蒙面女子。
鶯兒和蒙面女對陣,只能招架,無法還手。喬泰一出手,幾招過后,便漸漸改觀。喬泰見鶯兒氣喘吁吁的,心中老大不忍,便手中一緊,逼上幾步,高叫道:“鶯兒,你一邊歇著。這么個臭花娘由我一個人來收拾足夠了!”
蒙面女把手中的降魔杵一揚,冷笑道:“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了!”
喬泰聞聲,心中一怔:聲音何等熟悉!原來是他昨夜白馬寺遇到的“小沙彌”。不覺怒從心起,罵道:“賤貨!你原是我手下敗將,竟還敢來糾纏不清。來來來,快吃我一劍!”
蒙面女也不示弱,喝一聲:“照杵!”已是換了兵路,對他們連連進逼,十分凌厲。喬泰他們一時卻也奈何她不得。再看這蒙面女,她臉上僅露在外的那雙眼睛,狠狠地含著殺機兇光,且略有得意之色。
又拆過幾招,喬泰已經(jīng)識得她使的是武林中十分罕見的“游龍杵”。心中也大為納悶,便對鶯兒道:“我叫你一邊站去,怎么還不退下?”
“可是——”
“你只管退下,把手中劍給我!”
鶯兒這才恍然大悟,跳出了戰(zhàn)圈,要把手中劍拋遞給喬泰。蒙面女似乎悟到了什么,手中呼呼生風,使勁逼開喬泰,竟直取鶯兒。鶯兒只得舉劍抵擋。急切之間,她的寶劍也難脫手。喬泰忽使一式“臥虎揚尾”,瞅著空檔,攔腰橫截。蒙面女認得此招,用杵來迎,已然不及,只得向后一躍,避開劍鋒。就在這瞬間,鶯兒將手中寶劍凌空拋起,恰被喬泰接住。
原來,鶯兒房中掛著的這兩支劍乃是稀世之寶。東周之時,為吳國干將莫邪一爐鑄成,一雌一雄,人稱“雌雄寶劍”。后因戰(zhàn)亂,兩劍一度失散分離。直到莫邪第二十一世孫某氏,傾祖代之家財,覓遍九州,終于復得雙劍,而使之相聚。鶯兒雖有至寶,卻不諳雌雄劍術(shù),只會使幾套普通的劍路。而喬泰的雌雄劍術(shù)卻頗有根基。兩支寶劍到了他的手里,劍光如磐,恰是“游龍”的克星,把降魔杵緊緊裹住。蒙面女氣急敗壞,自知不敵,就想撒腿逃跑,一時又哪里能夠脫身?喬泰猛喝一聲,兩劍并舉,從蒙面女左右兩側(cè)同時起招,左劍是一式“夸父追日”,右劍是一式“嫦娥奔月”。蒙面女受左右夾擊,自知難逃,而且縱然躲過了有軌有跡的“夸父”“嫦娥”,那紅、白二色的劍穗?yún)s千變?nèi)f化,防不勝防。她知道,穗結(jié)雖小,腕勁運用得當,落在要穴,足能閉經(jīng)封脈。喬泰見成功在即,就勢再喝一聲:“著!”
話聲未落,喬泰忽又叫了一聲:“不好!”原來,蒙面女既知必死,便不再自救,稍一運氣,用手一揚,兩枚暗器已經(jīng)出袖。這分明是要與喬泰同歸于盡!喬泰不得已收“夸父”,回“嫦娥”,只聽“當”的一聲,已把一支打落,另一支卻撲了個空。
原來,蒙面女極是狡猾,兩枚暗器,一支直奔喬泰,另一支卻只是對著喬泰虛揚一下,暗中直奔鶯兒。鶯兒只顧站在一旁瞧熱鬧,哪里還料得到?等到察覺,急忙閃避時,已是不及,正被射中肩頭,不覺驚叫了一聲:“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