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jié)　哪吒的原型：中國戰(zhàn)神還是印度王孫？

“頭戴乾坤圈，臂繞混天綾，腳踏風(fēng)火輪，手持火尖槍?！?/p>

這是誰的畫像？一般的讀者馬上就會想到，這是哪吒。

提起哪吒，大家都知道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神話英雄，很多天津人都喜歡把他認(rèn)做是自己的老鄉(xiāng)，說他出身陳塘莊，是托塔天王李靖的三公子。

據(jù)《封神演義》的作者描述，哪吒在出生時就渾身充滿著神奇色彩。他的媽媽也就是李靖的夫人殷氏，在懷孕了三年零六個月后，突然做了一個怪夢，然后就生下了渾圓的大肉球。李靖一看，大吃大驚，以為是個怪胎，索性直接揮劍砍去。就在肉球分開兩半的一剎那，滿屋異香，滿地紅光，然后肉球里面跳出一個了孩子。只見這個孩子下生就能滿地上走，手上還套著個金鐲字，肚子上圍著個紅綾。這里插入一句，看過《封神演義》的人都曉得，這金鐲和紅綾不是他物，乃是金光洞鎮(zhèn)洞之寶——“乾坤圈”和“混天綾”。

在民間，哪吒最有名的故事莫過于哪吒腦海了。話說哪吒七歲那年，不知是何緣故，當(dāng)時天旱地裂，民不聊生，而東海龍王卻見死不救，滴水不降，不但如此，還變本加厲，命令手下的夜叉去海邊強(qiáng)行搶奪童男童女，以供自己奴役。哪吒聽說這件事情之后，見義勇為，憤憤不平，盛怒之下，直接用乾坤圈把前來行兇的夜叉給打死。

給別人讓出退路就等于給自己掃清障礙。

可惜年幼的哪吒并不懂得這個道理，他殺死個夜叉本來算不上啥，但后來哪吒又殺了前來增援的敖丙，完全沒有給對方留出退路。要問這敖丙為何人？他的來歷可不簡單，他乃是地位顯赫的東海龍王之子。眼見自己愛子一命嗚呼，東海龍王痛不欲生，發(fā)誓要為自己的兒子報(bào)仇。不料在去天宮告狀的途中，龍王又被哪吒打得死去活來。

遭受如此奇恥大辱之后，東海龍王覺得顏面無存，發(fā)誓一定要為自己和自己的兒子報(bào)仇。但由于自己武功有限，根本不是哪吒的對手，迫于無奈，東海龍王只好請來了自己的三位兄弟，也就是西海龍王、南海龍王和北海龍王，兄弟四個一起商議，共同想辦法要為死去的敖丙報(bào)仇。

第二天，四海龍王帶領(lǐng)蝦兵蟹將、水兵水將興風(fēng)作浪，上演了一出“水淹陳塘關(guān)”的好戲，這和《新白娘子傳奇》中的“水漫金山”頗有幾分相似。四海龍王逼迫李靖交出哪吒，否則絕不善罷甘休，至少不肯收兵。哪吒聽說敵人已經(jīng)欺負(fù)到自己家門口來了，給他老爸李靖說想要來一把絕地反擊，卻沒想到遭到了李靖當(dāng)頭棒喝和肆意阻攔，而且還收去了哪吒的兩件隨身法寶。這使哪吒空有一身本事，卻無用武之地。

眼看著潮水一步步上漲，哪吒思前慮后，最后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哪吒挺身而出，悲憤自刎，演繹了一出可歌可泣的壯舉。后來，太乙真人聽說這件事情之后，就借鮮藕與蓮花為料，重新塑造了一個身軀，借用自己的法力，使得哪吒還魂再世。死后重生的哪吒本領(lǐng)變得更加廣大，只見他腳踏風(fēng)火輪，手持火尖槍、不但大鬧龍宮，直搗四海龍王的老巢，而且還以一己之力戰(zhàn)敗了龍王，為民除害，得到陳塘莊當(dāng)?shù)匕傩盏囊黄澰S。

然而果真如此嗎？

據(jù)考證，哪吒這一藝術(shù)形象，至少在唐代筆記小說中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唐代文人鄭還古的《開天傳記》中記載哪吒：“毗沙門天王子也?！迸抽T天是佛教北方護(hù)法天王，所以民間稱哪吒是托塔天王的兒子。在宋代筆記小說中也有關(guān)于哪吒的故事，宋朝洪邁所著的《夷堅(jiān)志·程法師事》中載：“值黑物如鐘，從林間出。知為石精，遂持哪吒火球咒，俄而見火球自身出，與黑塊相擊?！?/p>

《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卷七載：

哪吒本是玉皇駕下大羅仙，身長六丈，首帶金輪，三頭九眼八臂，口吐青云，足踏磐石，手持法律……玉帝命降凡，以故托胎于托塔天王李靖。母素知夫人生下長子軍吒，次木吒，帥三胎哪吒。生五日化身浴于東海，腳踏水晶殿，翻身直上寶塔宮。龍王以踏殿故，怒而索戰(zhàn)。帥時七日，即能戰(zhàn)，殺九龍……帥遂割肉刻骨還父，而抱真靈求全于世尊之側(cè)。世尊亦以其能降魔故，遂折荷菱為骨、藕為肉、絲為筋、葉為衣而生之……

從古代這些記載中，我們可以看到哪吒是從佛教神轉(zhuǎn)變?yōu)榈澜躺竦?。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四川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新聞學(xué)院劉文剛也曾指出：“哪吒是印度佛教的三頭六臂的夜叉神，護(hù)法神。佛教傳入中國，哪吒神也進(jìn)行著中國化的演變。大概在南宋時期，隨著李靖演化為毗沙門天王，而演為李靖之子，實(shí)現(xiàn)中國化……在《封神演義》中，哪吒是完全道教化的英雄神，但還是有佛教因子?！保▌⑽膭偅骸赌倪干裥蜗笱莼颊摗?，載于《宗教學(xué)研究》2009年第3期）

哪吒最早被寫做“那吒”，是印度梵文的簡譯，全稱是“那吒俱伐羅”或“那羅鳩婆”，也譯做“那拿”。從哪吒借蓮花托生的故事中，也可以看出哪吒其實(shí)是源自于佛教。在佛家看來，蓮花是至潔、至妙、至神、至圣之物，是為萬人所尊奉的，就連佛祖菩薩都是蓮花化身，所以蓮花具有獨(dú)特的象征意義，它代表著無與倫比的圣潔。既然蓮花本是佛教世界的圣物，民間傳說和《封神演義》中能把哪吒塑造為以蓮花為身，正意味著哪吒已經(jīng)圓滿地完成了從凡人到天神，從世俗到神圣的身份轉(zhuǎn)換，徹底脫凡去俗，走向永生，走向純潔，走向神圣。

把那吒寫做哪吒，大約是《封神演義》開始的。該書第十二回《陳塘關(guān)哪吒出世》說，哪吒是陳塘關(guān)總兵官李靖之子，生而靈異；以下又用了兩回?cái)⒄f他的神通。恰巧天津有陳塘莊，又有通海的海河，因而哪吒鬧海的故事很容易被天津人接受。何況哪吒又是個神通廣大、活潑可愛的英俊少年，有他做同鄉(xiāng)當(dāng)然要引以為榮了。但陳塘關(guān)在何處，書中并未交代。

所以，如果要追問哪吒的“家鄉(xiāng)籍貫”，估計(jì)很少有人能夠回答得上來。

好在哪吒本來是神話中的人物，說他是哪里人其實(shí)都無所謂，實(shí)際上也沒必要那么認(rèn)真了。當(dāng)然，如果必須給出一個明確答案的話，我們可以斷定，在其文化淵源上，哪吒是來自印度，是印度神話中毗沙門天王的兒子，不過被傳播介紹到中國后，這一形象也就被“中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