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水泥和著血,建好一座佛光山

人生三百歲:星云大師傳奇 作者:劉愛成 著


一念既生,一念既定,

星云立刻匆匆下樓,

對等候在那里的地主說:

“對不起,今天不簽約了,

這塊地我們不買了。”

“師父,你的夢想是什么?”

“師父,你會一直留在宜蘭嗎?”

“師父,你要去更遠(yuǎn)的地方嗎?”

“師父,你能帶我們一起去嗎?”

“師父,你的夢想有多遠(yuǎn)呢?”

……

在宜蘭的日子里,青年男女唱著歌,騎著車,迎著晚霞,嘰嘰喳喳地問星云。

星云比他們大不了多少,十來歲的年齡差,像朋友,像兄長,也像導(dǎo)師。

他總是微笑地看著他們,看他們迎風(fēng)飛揚(yáng)的年少,看他們專心求佛的青春。他當(dāng)然有一個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夢想,他還在他們這個年齡的時候,聽著棲霞寺的晚鐘,枕著大覺寺的“怒濤”,就有了這個夢想。只不過,宜蘭的歲月,讓他第一次發(fā)覺,有了這群心思純粹、一心追隨的年輕人,這夢想可以付諸行動了。

他的夢想是:仿照大陸叢林寺院的規(guī)模、體制,在臺灣設(shè)立一個兼具教育、文化、弘法功能的現(xiàn)代化道場。

他開始嘗試。26歲那年,他應(yīng)邀到臺灣南部的高雄講經(jīng),每次都受到信眾的熱烈歡迎。在當(dāng)?shù)厝说囊辉僖笙?,他在高雄建立了一個佛教文化服務(wù)處,又在壽山公園建立了壽山寺,寺內(nèi)設(shè)了佛學(xué)院,招收了20多名學(xué)員。這個小小的佛學(xué)院辦到第三屆時,校舍就已經(jīng)容納不下學(xué)生。高雄的嘗試,成了他宏大棋盤中的第一枚子。

弟子和信徒們知道了他的宏大夢想后,熱烈響應(yīng),四處奔波,看到哪個地方合適建叢林寺廟,就回來向他報告。經(jīng)過反復(fù)比較,都覺得高雄縣鳥松鄉(xiāng)澄清湖旁邊的那塊地不錯。澄清湖是高雄第一大湖,人稱“臺灣西湖”,是臺灣南部著名的觀光地區(qū)之一,每年能吸引百萬游客。湖邊的這塊地,面積約兩公頃,環(huán)境幽靜,視線所及之處,風(fēng)物宜人,非常適合建個寺院。為了買下這塊地,星云不得不賣掉位于高雄市中山路的佛教文化服務(wù)處的房子,得款150萬元新臺幣。

奇怪的是,也許因緣未到,也許是星云的性格使然,就在準(zhǔn)備簽約時,星云在樓上偶然聽到樓下兩個弟子聊天。弟子依嚴(yán)說:“太好了,澄清湖是旅游觀光勝地,我們的寺廟建在澄清湖畔,應(yīng)該沾光不少,游客一定會順道來參觀、拜佛,蔣‘總統(tǒng)’來澄清湖,說不定還會到我們這里來呢!”

聽到這話,星云心里“咯噔”一下:“我們辛辛苦苦建寺廟,是為了修行,是為了千百年的基業(yè),不是讓政治人物一時興起順道觀光。蔣‘總統(tǒng)’順道來我們寺廟參觀,我們有什么光榮自豪的?應(yīng)該是他專程到寺廟來,然后回去說‘我今天到星云法師的寺廟,身心都收獲不小’,這才是寺廟的價值?!眲x那間,他想起了自己出家的棲霞寺。當(dāng)年,棲霞居士不就是多次拒絕南朝皇帝的邀請,毅然歸隱于深山之中,由高僧大德講經(jīng)、住持,才有了千古一座棲霞寺嗎?“不行!我應(yīng)該建一座寺廟,讓大家專程來參訪?!?/p>

一念既生,一念既定,星云立刻匆匆下樓,對等候在那里的地主說:“對不起,今天不簽約了,這塊地我們不買了?!焙髞?,那片地蓋起了著名的圓山飯店。

澄清湖畔建寺項目叫停之后,有一片山地闖入星云的視野。1967年,一對越南華僑夫婦借錢跟人合伙,買下了高雄縣大樹鄉(xiāng)麻竹園的一片山坡,面積約有100多畝,欲建一所海事??茖W(xué)校。后因雙方意見不合,計劃夭折。這對越南華僑夫婦急于還債,便四處求售此山。然而,那里土壤貧瘠,高低不平,無人愿意接手,那華僑一家頓時陷入絕境。幾經(jīng)輾轉(zhuǎn),他們找到星云,求他買下這塊地:“師父,如果這塊地賣不出去,我們還不了錢,也只有一死了之了?!?/p>

聽聞此言,星云慈悲為懷,打算救救他們。他也在尋思,自古以來,佛教的名剎古寺大多建在山上,可謂“天下名山僧占多”。不過,著名的佛教圣地峨眉山、五臺山、普陀山、九華山等,都在中國大陸,臺灣地區(qū)還沒有類似的佛教名山,何不將此山開拓成一個佛教圣地呢?這個圣地將讓佛光普照高雄、臺南、整個臺灣島,甚至照到更遠(yuǎn)更大的地方,直至全世界,它應(yīng)該叫“佛光山”!

心意已定,他打算先去山上看看。那天,他租了一輛大巴,帶著弟子和信徒直奔那片荒山。此山尚無名,只因山上長滿了麻竹,人們便叫它“麻竹園”。

從高雄到麻竹園,也沒有像樣的馬路,大巴亂晃,塵煙滾滾,一路顛簸,不長的路竟開了一個多小時。抵達(dá)山下,近處荊棘荒草,凌亂無章,無處插足;遠(yuǎn)處麻竹刺竹,雜木野樹,漫山遍野。

似這般完全沒有開墾的荒山野林,在臺灣南部是非??膳碌?,里面不僅隱藏著各種毒蛇,還有蚊蟲、蚋、馬蜂、螞蟻等蜇人的蟲子。

此情此景,讓大家都愣在了那兒,啞口無言。許久,沒有一個人愿意隨星云下車。有幾個心直口快的,干脆說出了大家的心思:“師父呀,我們還是另找地方吧。這樣偏僻荒涼的地方,誰愿意跑來拜佛???鬼也不會來!”

星云頭也不回:“好,好,不要緊,鬼不來,佛來就好了!你們不肯上山,那我一個人去也好。”說罷,他手持竹杖,獨自一人消失在密林中。

大師畢竟是大師,他所看到的和所有人不一樣:走進(jìn)那片山,他就仿佛看見了一個開闊的世界,看見了整好的山地上,如何蓋起廟宇;看見蜿蜒的河水,如何流過麻竹;看見密林深處最高的地方,站著一座接引眾生的大佛……整個佛光山的雛形,歷歷勾勒在眼前。他越走越深,到了山坡高處,放眼望去,憧憬著這里的美好未來。

懷揣這樣的藍(lán)圖,他滿心歡喜,面帶微笑在山里漫行,不知不覺走了一個多小時。當(dāng)他高大的身影終于從叢林中出現(xiàn)時,車?yán)锏群蛑牡茏雍托磐絺兛偹闼闪丝跉猓骸皫煾缚苫貋砹耍 奔娂娤萝囉?。只見他衣襟沾滿草屑和泥土,全身大汗淋漓,臉上卻掛著神秘的微笑,不知他是撿到了什么寶貝,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大陸。

“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他一面用手帕擦拭著滿臉的汗珠,一面忙不迭地向大家道歉。

弟子和信徒們不知道,若以佛教“因果同時”的觀點來看,此刻星云臉上神秘的微笑已然告訴大家,佛光山已經(jīng)在他的心中完成了。接下來的工作,只是把他心中的佛光山一塊一塊在山林中拼接起來。

水泥和著血,建好一座佛光山

在回來的路上,星云把佛光山的建設(shè)藍(lán)圖和盤托出,弟子和信徒們聽得既興奮,又為難。只怕,為難還比興奮多。因為,那塊荒坡上要啥沒啥,他們?nèi)肆ω斄Χ挤浅H狈?,如何能建山?/p>

星云并不擔(dān)心,他說:“有佛法,就有辦法?!?/p>

他的辦法就是自己動手,身先士卒。1967年5月16日,奠基儀式過后,不惑之年的星云第一個拿起鐵鍬,鏟土平地,披荊斬棘,開山拓土。弟子和信徒們看師父一馬當(dāng)先,自然爭先恐后,人人上陣,土法上馬,鍬鎬鋤頭全用,每天起早貪黑,身上不是泥土就是傷痕。

為了能加快平整速度,大家省吃儉用,把省下來的錢用來租挖土機(jī)。可是山上沒有路,挖土機(jī)上不來,佛學(xué)院的學(xué)生全體上陣,硬是把笨重的挖土機(jī)推到了山上,慢慢推出一條路。挖土機(jī)工作時,心平和尚就在一邊眼睜睜地盯著,因為每挖一小時的工錢是300元新臺幣,他一分錢都不能浪費。

“師父,第一棟樓,我們蓋什么呢?”

“懷恩堂,一個可以上課、吃飯、辦公的地方?!毙窃茢蒯斀罔F地說??墒鞘诸^的錢還不太夠,他只好交代工人,就建一層,9尺高,矮點,省錢。9尺高的墻砌好了,窗戶也建好了,正要封頂時,一位叫吳大海的先生忽然捐獻(xiàn)了10萬元新臺幣。這下好了,趕緊把9尺高的懷恩堂加高到14尺。

可是窗戶已經(jīng)做好了,怎么辦呢?星云說:“那有什么關(guān)系?就在現(xiàn)有的窗戶上面,再加一層窗戶,不就可以了!”所以,現(xiàn)在佛光山的懷恩堂,一層樓,兩層窗,這在建筑學(xué)上,也算是個奇跡。后來,吳大海先生又捐贈了供應(yīng)全山用水的水塔,為了感謝吳大海先生,星云把水塔取名為“大海之水”。

沉默而勤懇的心平和尚不讓師父過度操勞,從修建懷恩堂開始,他就一個人住在山上的一間草棚里,夜里沒水沒電,蛇蟲相伴,到山澗挑一擔(dān)水就要走半個小時。他白天整日工作,晚上巡山,一邊走,一邊尋思,怎么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把山地弄平整。

水泥工出身的蕭頂順,從修建高雄的壽山寺時就跟隨星云。在佛光山的開山建設(shè)過程中,他深受信任。星云知道,蕭頂順雖然沒讀過什么書,但為人實在,又很細(xì)心,做事牢靠。開山初期,蕭頂順常常騎摩托車,載著星云到麻竹園,山上沒有路,兩人下車步行兩小時,繞過三個山頭,才能到達(dá)最早動工的地方。

沒有建筑設(shè)計師,蕭頂順和星云就在山里自己勘察地形搞規(guī)劃,走到哪里觀察好了,就折根竹枝在地上畫個草圖,這里高的地方要推平,那里低的地方要填高,還有那兒平整土地時要盡量遷就自然風(fēng)貌……星云說:“佛光山的每一棟建筑,都是蕭頂順和我比手畫腳設(shè)計蓋成的。像蕭頂順這樣的人,他不單是最好的水泥工,也是最杰出的建筑師,一般建筑師懂得不會比他多,做得也不會比他好!”

按照他倆的規(guī)劃,佛光山各項建筑有序而行。第一期工程是東方佛學(xué)院、大悲殿、觀音放生池、龍亭、彌勒佛像;第二期工程是大慈育幼院、朝山會館、接引大佛、佛光精舍、大覺寺;第三期工程是大雄寶殿、凈土洞窯、普門中學(xué)、萬壽園、佛教文物陳列館;第四期是麻竹園、地藏殿、峨眉金頂普賢殿、大慈庵及信徒服務(wù)中心;之后還有很多很多。

如今,看到氣勢恢宏的佛光山,總有人問星云:“你沒學(xué)過建筑,怎么會設(shè)計建造房子呢?”

“不錯,我是沒學(xué)過建筑,但是我從大陸到臺灣,又從臺灣到國外,我走過很多路,見過很多房子,每次我都仔細(xì)觀察,并想:如果我是建筑師,這幢房子應(yīng)該如何設(shè)計?或者這塊地應(yīng)該如何規(guī)劃?一旦機(jī)緣成熟,不論興建道場,還是籌辦學(xué)校,一切早已成竹在胸?!睂π窃苼碚f,佛光山的規(guī)劃和設(shè)計,不知在他的腦子里反復(fù)思考過多少次,圖紙也不知在心中畫了多少遍,模擬了多少回。這是他的夢想,他一定要努力達(dá)到完美。

不過,規(guī)劃雖好,錢卻跟不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有時工程進(jìn)行到一半突然沒錢了,不得不暫停,等有錢了再接著蓋。

施工中,每一棟建筑都凝聚著每個佛光人的心血和汗水。那段日子留下的記憶實在太深刻了,以至于任何時候,星云只要談起數(shù)十年前的建山經(jīng)歷,仿佛就在昨天:“那時,南部的夏天經(jīng)常大雨傾盆,我們經(jīng)常和豪雨搏斗。當(dāng)洪水暴發(fā),依恒總是率先領(lǐng)眾搬沙包,甚至拿棉被堵,以減少水勢洶涌沖刷的力量。往往一場奮戰(zhàn)結(jié)束,洪水被控制了,起床的打板聲也響了。這時,看到依恒遠(yuǎn)遠(yuǎn)走過來,全身上下都濕透了,臉上還掛著笑容,我都感動不已。”

“佛光山的地質(zhì)特殊,干旱時堅硬如鐵,遇到雨水就成泥漿,隨水而流。因而,每次大雨,剛走到東山填土,那邊觀音放生池畔又在求援了。尤其是到了夜晚,大地漆黑一片,頭上電閃雷鳴,仿佛世界末日到了。有時搶救成功,損失較??;有時雖然竭盡全力,堤防水壩還是土崩瓦解,眼睜睜看著來之不易的建設(shè)成果被洪水沖毀,好不心痛。等到天晴,又得從頭來過?!?/p>

“龍亭工程在加蓋屋頂時,已經(jīng)黃昏。工人們都已經(jīng)下班,但是水泥灌漿不能終止,否則將有屋裂漏雨之虞。全山的徒眾接下工人的工作,用兩輛摩托車發(fā)電照明,繼續(xù)施工。依嚴(yán)爬到屋頂上砌水泥,可屋頂過于陡峭,水泥粘不住,一直往下流,她只好用雙手涂平。結(jié)果等屋頂灌漿完畢,依嚴(yán)的雙手早被水泥浸蝕得皮破血流,但她沒叫過一句苦和痛。我常對徒眾說,龍亭的屋頂是拌著依嚴(yán)的血蓋成的,特別堅固呀!”

“為了省錢,我們時常把發(fā)包的工程,又包回來自己做?!`山勝境’的水泥地、‘佛教陳列館’的屋頂、‘凈土洞窟’佛陀說法臺背后暗溝的大水壩、‘大雄寶殿’前面成佛大道的水泥磚、‘佛教歷史公園’周圍的防水墻,都是山上徒眾動手完成的,真是一寸建設(shè)一寸血,一步道路一腳印。”

終于,當(dāng)荒山成圣地,當(dāng)平地起佛堂,佛教歷史在星云的手中翻開了新的一頁?;厥浊酂艄啪砩系挠涊d,漫長的歲月里,一代代高僧大德篳路藍(lán)縷、開辟洪荒——那是迦葉摩騰和竺法蘭,用白馬載著佛像來到洛陽,拜見漢明帝,修建白馬寺,從此佛教在中國落地生根;那是大唐的玄奘風(fēng)塵仆仆,從印度的那爛陀寺取來真經(jīng),回到長安,澄清了佛教在華夏大地傳播600年來生出的歧義;那是在深山里砍柴的慧能,徒步千里,求佛辯經(jīng),讓禪宗成了漢傳佛教的一大特色;那是星云的同鄉(xiāng)鑒真,踏著驚濤駭浪,一葉扁舟,東渡扶桑,把中華大乘佛教帶到東方的日本;后來,從宋到元再到明,佛教的盛世漸漸過去,直到清朝,江南的名僧走進(jìn)了皇帝的大殿,披上了順治賜予的紫衣;還有星云敬重的近代高僧太虛,在軍閥割據(jù)、日寇入侵的戰(zhàn)火中行色匆匆,為佛門重振和民族興亡而奔走……這么多高僧大德薪火相傳,才有一部可歌可泣的佛教歷史。如今,在寶島,在一座無名的荒山里,星云接過了佛教的火種。他,禪門臨濟(jì)宗第48代弟子星云,不管走到哪里,臺灣也好,更遙遠(yuǎn)的地方也好,他都要把佛教之光帶到哪里。這,就是佛光山。這,就是他的使命。

做一個現(xiàn)代佛教徒,有何不可?

開山之苦,不過是皮肉之苦,肌膚之痛,這對星云一行人而言,并不算什么;即便是資金短缺,捉襟見肘,也難不倒他們。

真正讓他們無法忍受的,是來自佛教界內(nèi)部的打壓和阻撓。

星云從不是一個抱殘守缺、死背教條的人,從大覺寺創(chuàng)辦《怒濤》開始,他就想點燃佛教創(chuàng)新、變革的星星之火。然而,怒濤雖大,要沖破堅固的堤岸,談何容易。當(dāng)他在宜蘭組織“佛教歌詠隊”、帶領(lǐng)男女青年到寺廟參訪、郊游時,臺灣佛教界就已經(jīng)有了非議之聲。

及至星云在佛光山破土動工,修建第一座正式建筑東方佛學(xué)院時,反對聲浪終于匯流了。臺灣的“中國佛教會”竭力阻撓,不許他建。為此,還專門開了一次特別會議,主題就是“如何消滅東方佛學(xué)院”。會上,大部分與會者都表示,“不能讓這個佛學(xué)院搞成了”。

幸好有一位理事仗義執(zhí)言:“天主教、基督教辦了那么多大學(xué)、書院,大家從沒講過要消滅它們,我們佛教自己辦個佛學(xué)院是好事,為什么反而要消滅它呢?”其他人啞口無言,只得悻悻然散會了。

“佛教會”的阻撓,讓星云感到難以言喻的悲哀。他悲哀的不是自己的佛學(xué)院,因為無論“佛教會”怎么施壓,他都會不顧一切地把佛學(xué)院建起來,讓它成為佛光山的龍頭。他悲哀的是佛教界那種“見不得別人好”“希望同歸于盡”的酸葡萄心態(tài),那種“千年不變的做法才是對的”“不能胡亂搞新花樣”的守舊氛圍。

他們越是打壓、阻撓,越激發(fā)了星云的志氣和力量,這些阻攔成了星云最好的逆增上緣。他加快建設(shè)東方佛學(xué)院,落成后,邀請了很多人來參加典禮,加上很多信眾爭著一睹佛光山的新貌,那一天的人數(shù)超過了5萬人。

接下來,大雄寶殿、大悲殿、大智殿、普賢殿……一座座建筑出現(xiàn)在佛光山的青山翠竹中,它們和其他寺廟幽暗的風(fēng)格截然不同,都是敞亮的、高大的、現(xiàn)代的。星云認(rèn)為,佛堂要讓人一進(jìn)來就覺得拜佛有希望、有光明的前景,而不是幽暗的、昏黑的,讓人覺得壓抑。

這種現(xiàn)代化的道場,卻招致許多誹謗和指責(zé)。比如,寺廟里鋪了瓷磚地板,佛教界就有人指責(zé):“又不是舞廳,鋪什么地板?!”僧房里安裝了抽水馬桶,佛教界又有人批評:“出家還這么享福,奢侈浪費!”

有一天,星云的老同學(xué)煮云法師跑到佛光山來找他,一進(jìn)山就直接沖進(jìn)星云的方丈室。因為他早已聽說星云的房間多么豪華、床多么大、鋪了多么高級的地毯、打了多么耀眼的燈光……他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怎么也不愿相信,決意親自跑來查證。煮云一陣風(fēng)似的沖進(jìn)來四下張望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對星云說:“我現(xiàn)在知道了,那些造謠誹謗的人根本沒有一個來過你這佛光山?!?/p>

星云也不覺莞爾:“我雖然主張寺廟要現(xiàn)代化,但不是追求奢華,出家人還是要一切從簡、樸素大方。”

這些守舊之人不僅自己沒來過佛光山,還阻止別人來。那些年,只要有海外的佛教團(tuán)體到訪臺灣,要求參觀佛光山,“佛教會”的人就會對他們說:“你們?nèi)シ鸸馍礁蓡??佛光山很小的,你們?nèi)チ?,他們連茶杯都不夠!”

有一次,“世界佛教僧伽大會”在臺灣舉行,有一項活動是參觀寺廟,主辦單位“佛教會”帶領(lǐng)與會者來到高雄,但就是不安排參觀佛光山。那些外國和尚好生奇怪:“聽說高雄的佛光山是很大的佛教道場,為什么不帶我們?nèi)⒂^一下?”

“佛教會”的人怫然不悅:“不可以!那佛光山是星云的!”

與會的開證法師問:“為什么不可以?這次大會星云捐了200萬元新臺幣,佛光山也是臺灣南部最好的道場,參觀一下有何不可?”

“佛教會”的人拗不過去,就說:“可以是可以,但時間來不及。我們吃飯、參觀總共只有兩小時的時間?!?/p>

第二天,星云知道此事后,不愿放棄這個機(jī)會:“兩小時也有兩小時的辦法。”他帶領(lǐng)16個會英語、日語、韓語的出家弟子下了佛光山,親自到高雄圓山飯店,把500位各國出家人接到佛光山。每輛游覽車都安排了一個導(dǎo)游,沿路向他們介紹。下車后,先參觀了大雄寶殿,然后用齋飯。他以最隆重的佛教禮儀招待各國出家人,給他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

“佛教會”的人萬分懊惱:“我們花了那么多的人力財力辦‘世界佛教僧伽大會’,結(jié)果好像是專門為星云辦的,光彩都被他占盡了!”

星云聞聽此言,不以為意:“我只知道為佛教做事,只要真心為佛教,別人中傷我也是在成就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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