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晚在王宮中尋找過后,我又找了一天一夜,但仍然沒有任何線索。
到底是誰的身上擁有墨修朔的靈魂碎片?
我躺在床鋪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看著墨修朔給我的那面銀鏡,越來越覺得不安。
不如問問墨修朔?
手指觸碰到冰涼的鏡面,水紋般的波動從銀色的鏡面中蕩漾開去,鏡中的畫面由遠及近,墨修朔冷漠清俊的眉眼一一浮現(xiàn),孔雀藍的雙眸平靜地望著我。
“什么事?”
“墨修朔,你能不能給我指個準路?你說你的靈魂載體會到埃及,落到擁有靈魂碎片的人手上,但埃及那么大,你還不如讓我大海撈針算了。”我挑眉盯著鏡子中的男子。
他的睫毛微顫,平靜的雙眸中映著我不滿的神情,此時的我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像一只河豚。
他怎么不說話?
“喂,墨修朔,你傻了嗎?”我伸出手在鏡面上晃了晃。
墨修朔一頓,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我可以幫你感應(yīng)一下靈魂載體的所在,它一旦出現(xiàn)在你的附近,我就能夠有所感應(yīng);如果它并沒有在你的身邊,那我也沒有辦法,你也只能大海撈針,除非……你不想回來了?!?/p>
那張冰塊般毫無表情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點兒笑意。
“你耍我??!”我這個時候才發(fā)現(xiàn),所有長得好看的男人都不值得相信!墨修朔騙我上了賊船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平時一副清冷高貴的模樣,一有表情,只會讓人生出想揍他的沖動。
“不過,你應(yīng)該感到慶幸,那個靈魂載體,似乎在離你十分近的地方。”
不知道墨修朔是不是見我生氣了,提供了線索。
“不會吧?”
我居然這么幸運?我的任務(wù)目標就在附近?那我只要根據(jù)靈魂載體——那顆眼淚鉆石的所在就能知道誰是我要找的人,從他身上取回載體,靈魂碎片也就自動到手了!
這么說來,任務(wù)難度下降了,我的尋找范圍又縮小了很多,靈魂碎片所附身的人物很有可能就是王宮中的人!
“對了,你曾經(jīng)說過,我不能夠改變?nèi)魏螝v史,可是我現(xiàn)在成為了法老的妻子,怎么辦?”
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我不得不向他說出我的擔憂。
“歷史上法老的妻子千千萬萬,你,只是其中一個不出名的而已?!蹦匏访蛄嗣虼?,語氣帶著一種不在意的冷漠,“如果沒有重要的事,就切斷聯(lián)系吧,我的魔力有限,不能長時間沖破時空跟你聯(lián)系?!?/p>
“等等!我只答應(yīng)找回你的靈魂碎片做代價,可我沒說把我自己也賠進去??!喂!你聽得見我說的話嗎?喂……”我抓著鏡子一陣狂吼,可墨修朔早就消失了,我只能看見鏡子中自己的臉。
啊啊啊,好可惡!
這個墨修朔跟那個胡夫一樣,都是自私冷酷的大壞蛋!
“這個渾蛋!”我發(fā)狂地撓著自己的頭發(fā)大喊。
夜,沉沉降臨。
距離被封為妃子的日子已經(jīng)過去了一周。
為了找出墨修朔的靈魂載體附身在誰的身上,我可是花了很大的血本,所謂很大的血本就是……每天從早晨開始,美其名曰曬太陽,實則是在離大殿十分近的花壇邊擺了一張?zhí)梢?,天天坐在那里觀察來去的人們。
可我死活找不到墨修朔的靈魂載體……
一天的守株待兔結(jié)束后,我拖著疲憊的身體朝王宮深處的寢宮走去,身后的侍女亦步亦趨地跟著我。
“王妃殿下,您……是要每日在花園中等王經(jīng)過嗎?”侍女終于好奇地開口了。
“當然不是啊,為什么你會這么想啊?我怎么會那么白癡,一天到晚站在那里就為了等王啊!”這真是天大的誤會。
“那您……”
“對了,我問你們,你們有沒有見過一顆小拇指大小、像眼淚的鉆石?”
我真是病急亂投醫(yī)。
不料,侍女們瞪大了眼睛,互相之間用眼神交流了半天,然后齊齊對著我點了點頭。
“見過!”
“???”我吃驚地大叫,“在哪里見過?”
“王妃,您之前天天見王難道沒發(fā)現(xiàn)嗎?王的臂環(huán)上就有您說的那么大的眼淚形狀的鉆石??!”
我真是個大糊涂蛋!之前見面我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胡夫的臂環(huán)上有墨修朔的那顆眼淚鉆石!真是的!
可是我都好多天沒有見過胡夫了,我都懷疑是不是這個惡劣的埃及法老王在故意躲我??晌曳置魇撬麆偧{的妃子啊,哪有一個法老會躲著妃子的?真是越想越奇怪。
如果半年里他都不見我,那我該怎么辦?王宮重地到處都是士兵,我又怎么能夠偷得到王的臂環(huán)?
這真是難上加難,但是當務(wù)之急還是快點兒找到胡夫……
但是誰會知道胡夫的去向呢?
我環(huán)顧四周,不由得把視線放在了守在宮殿石柱旁的那些士兵身上。法老的行蹤,士兵大概是最清楚的吧!
想到這里,我不由得計上心頭,裝作昏迷,倒在大理石地面上。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侍女驚慌地把我從地上扶起來,一旁的士兵也趕緊來幫忙。
“王去哪里了?我好想他,為什么我找遍了王宮都找不到他?”
“王……王妃殿下……”士兵和侍女都擔心地望著我。
“如果我不知道王人在哪里,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我覺得我現(xiàn)在眼前發(fā)黑、四肢無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一邊說著,一邊裝出憔悴的樣子,其實心里面快樂翻了。
“王妃殿下,您不要擔心,王才離開城堡三日,現(xiàn)在正在努比亞王國征戰(zhàn),王并不是要冷落王妃……”士兵趕緊回答道。
什么?胡夫竟然去了努比亞征戰(zhàn)!一場戰(zhàn)爭最起碼也需要半年,上帝是在耍我嗎?
不行!我得去找胡夫!
“努比亞……在哪里?”我趕緊問清楚地方。
“就在出了王宮的西北方向,就算快馬加鞭也要好幾天才能到達呢,王妃?!笔勘卮鸬?。
留在宮中等胡夫回來肯定是不行的了,山不過來,我就得去就山!我要想辦法出宮找胡夫才行。
胡夫現(xiàn)在的地方正發(fā)生戰(zhàn)爭,俗話說刀劍無眼,流箭奪命……我可能要做點兒準備,才能出宮去找人。
我思考片刻,視線滴溜溜地轉(zhuǎn)到了身邊的士兵身上,裝作一副虛弱的樣子:“我好想王,可能是思念太深得相思病了。如果我看不到用來打仗的盔甲,睹物思人,沒有寄托的我一定會死去的……”
我繼續(xù)演著因為思念胡夫而精神虛弱的王妃,演技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王妃,您撐住,我……我……會把盔甲送到您的宮中的!”
士兵一副緊張惶恐的模樣,聽了我的話,急急忙忙地跑開了。
真好騙……
“王妃,您這么虛弱,我們還是先回寢宮吧?!笔膛疅o比擔心地望著我。
我虛弱地點了點頭,由侍女攙扶著回到了寢宮。
10分鐘后,士兵把一套遠行征戰(zhàn)的盔甲送到了我的宮殿中。
我立刻表示好了許多,只是必須把盔甲留在宮殿中,讓我睹物思人以緩解憂思。
可是有了這盔甲,我又該怎么從王宮中出去呢?胡夫的王宮戒備森嚴,王妃獨自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我思考了一會兒,計上心頭,只是……要委屈那個侍女了。
“來人——”我趕緊躺在床上裝作虛弱的樣子喊道。
“王妃,您好點兒了嗎?要找巫醫(yī)過來嗎?”侍女趕緊跑進來,擔心地望著我。
我撫著額頭:“宮中的食物我都吃厭了,我想吃宮外的小吃,你給我去置辦些回來?!?/p>
“好的,王妃殿下,我先去跟宮門的管事告知登記一下?!?/p>
“登記完了就回來,我還有事要囑咐你?!蔽覔]了揮手,示意她可以去了。
“是,王妃殿下?!笔膛疀]有一絲懷疑地跑了出去。
看著侍女消失在視野中,我趕緊從床上坐了起來,跑到梳妝臺前。
柜子里放著一些花草香料,有助于入眠,我在房間里都點起來,還不把侍女迷倒?
我用布捂住了口鼻蹲在房門后,等待侍女的到來。
很快,侍女就回到了寢宮中。
此時,香料的氣味已經(jīng)充斥著整座寢宮,宮女剛走進來,就被迷暈在了門口。
我趕緊滅了香料,把侍女從門口拖了進來,關(guān)上了門,走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
等香料氣味消散后,我走回寢宮,把侍女的衣服與自己的衣服對調(diào),然后把士兵的一套輕便點兒的盔甲用一個箱子裝起來背在了背上。
不久后,我從馬廄中牽出一匹棕紅色的軍馬,將裝盔甲的箱子綁好,走到了宮門前。
“干什么的?”宮門的守衛(wèi)沉著臉望著我。
“我剛才來登記過的,是王妃殿下讓我去宮外給她置辦些小零食,可王妃殿下胃口大,我就讓這馬幫我運些回來,我一個人恐怕是拿不了的?!蔽夷笾ぷ樱7率膛穆曇粽f。
“開宮門!”管事的不疑有他,命令道。
宮門開了。
我趕緊低下頭,生怕被人認出,匆匆忙忙地出了宮門。走了一段路后,我艱難地爬上馬背,朝士兵所說的努比亞的方向疾馳而去。
胡夫,等著我。
我必須找到你,必須!
2.
風卷著黃沙如同鋒利的刀子一樣劃過我的臉頰。
我忍著臉頰上的刺痛感,繼續(xù)前行。為了拿到靈魂碎片和眼淚寶石,我必須騎馬穿越一片荒蕪危險的沙漠去尋找遠征的埃及法老王。
夜晚的埃及太冷了,即使裹著斗篷,我也覺得陣陣冷風從領(lǐng)口與衣袖中灌入,喉嚨干澀不已,我忍不住咳嗽起來。
突然,我警覺地看向前方,因為我察覺到遠處的黃色沙丘附近似乎有幾個黑色斗篷的人藏在那里。
有危險!
我猛地拉了一下馬匹的韁繩,卻惹怒了身下的馬匹,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之后,我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馬卻朝遠處奔跑而去。
此刻我穿著盔甲,偽裝成埃及的士兵,可遠處匿藏的人似乎也穿著盔甲,是士兵,但又似乎不是埃及士兵該有的樣子,他們的裝扮跟我看到的埃及士兵不同。
難道……我遇到了敵軍?
我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呼吸更加急促了。
遠處匿藏的士兵此刻不再壓低身形,一個個身姿矯健地朝我的方向奔跑過來,手中還拿著長刀。
那……那是努比亞士兵!
我踩著腳下的黃沙朝反方向奔跑而去。
該死!我怎么這么倒霉!
原本就疲憊不堪的我因為奔跑更加氣喘吁吁,冰冷的空氣與飛舞的黃沙讓我逃跑的步伐越發(fā)艱難。
“那是埃及探子……”
“抓住他!”
聲音似乎越來越近。
不……我不能被他們抓到!
我咬著牙奔跑著,無論如何都要逃離他們的手掌。
“砰——”
腳下絆到了堅硬的石頭,我猛地臉朝地摔去。
好疼……
可我顧不上疼痛,想要從地面上爬起來,但沉重的盔甲死死地壓著我,讓我站不起來。
“還敢跑!”后背一緊,我被人一把從地上拎了起來。
“放開我!”我掙扎著怒視他,頭盔卻不小心掉落下來,一頭金色的長發(fā)披散而下,披在肩膀上,在月光下隱隱散發(fā)著冰涼的光。
“是……是個女人!”抓著我的人朝另一個士兵大喊。
“我看到過這個女人的畫像!這是埃及的第三王妃!將軍給我們的畫像上的人就是她!”另一名努比亞士兵瞪著眼睛怒視我。
什么?他們知道我是胡夫的妃子!
完了,這下我還沒有見到胡夫,就連命都保不住了。
“你們認錯人了,認錯人了……”我慌忙朝自己的臉上抹沙子。
抓著我的努比亞士兵唇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心中似乎發(fā)出“咯噔”一聲響。
他的刀由上而下砍落,我只覺得脖子一痛,然后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啊,又做夢了……
開滿各種鮮花的盡頭,穿著一襲白衣、有著一頭如綢緞般微卷長發(fā)的高大男人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周圍無盡的孤獨與冷漠滲入了他的身體里。
“喂,你是誰?”
“為什么你總到我夢里來?”
“為什么……”
……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動了動腿,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粗大的麻繩捆住了全身,連嘴巴里都被塞了臭烘烘的布條,全身上下還被一個巨大的麻袋套住了,只能透過麻袋的縫隙看到外面的場景。
這難道是在努比亞士兵的帳篷里?
唉……偷雞不成蝕把米,我沒能找到胡夫,反而成了敵人威脅胡夫的人質(zhì)。我真是個笨蛋……
安靜地觀察了五六分鐘,確信帳篷里真的沒人之后,我艱難地用舌頭把塞在嘴巴里面的破布條頂了出來,然后像毛毛蟲一樣蠕動著,從麻袋里鉆出來。
“咳……咳咳……”我氣喘吁吁地躺在地面上,看了一眼系在腰間的鏡子,還好……還好鏡子沒丟。
“喂!墨……墨修朔,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墨修朔,墨修朔,墨修朔……”
安靜了許久,鏡子中傳來沉著的聲音:“聽見了。”
我委屈地撇撇嘴,眼眶酸酸的,似乎快要流出淚水來。
“怎么辦?墨修朔,我被努比亞的士兵抓住了,我逃不出去,我是不是會死在這里,回不去了?”
好像無論我怎么做都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我似乎是被命運詛咒了,一會兒被抓進牢籠變成奴隸,一會兒又變成了努比亞士兵的俘虜。
墨修朔安靜地聽著我說話,并沒有回復(fù)我。
好后悔……如果我沒有來這個時空,我就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我……后悔了……”
我咬著唇顫抖著,不想哭出聲來。
“后悔什么?”墨修朔的話涼涼的、沉沉的,像是個沒感情的機器人發(fā)出的。
好可惡啊,如果不是為了替他找回靈魂碎片,我至于淪落到這么凄慘的地步嗎?被那些粗魯?shù)呐葋喪勘鴼⑺溃疫€不如直接在現(xiàn)代的睡夢中離開人世呢。
“我后悔來這里了!我大概已經(jīng)回不去了,成為了努比亞的俘虜,沒有人會來救我,我說不定會因為這樣而成為戰(zhàn)爭的犧牲品!”
想到自己凄慘的命運,想到自己再也見不到院長阿姨和孩子們,我的心里悶悶地發(fā)痛。
我不知道此刻鏡子中的墨修朔是什么表情,他大概也在后悔吧,大概也在后悔不應(yīng)該派我這種沒用的家伙來替他收集靈魂碎片。
正當我自怨自艾的時候,耳邊傳來墨修朔清冷的嗓音——
“你不會成為犧牲品的,他會來救你。”
“誰?”
“胡夫?!?/p>
墨修朔的話根本沒有絲毫依據(jù)。
“怎么可能?胡夫是埃及的王,為了擴展埃及的領(lǐng)土,他在戰(zhàn)場上拼命!我不過是一個剛受封的妃子,他怎么可能為了我而放棄征戰(zhàn)回來救我!我才不相信?!?/p>
那樣一個以自己的國家為驕傲的男人,那樣一個強大的男人,怎么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放棄自己的所有?
“他會的。月見悠,你只要等待就可以了?!蹦匏分皇堑卣f了一句,便再也沒說話。
他應(yīng)該是切斷了聯(lián)系。
墨修朔是哪里來的自信肯定胡夫一定會來救我的,說的好像他認識胡夫似的……
“有敵人來了!”
“是埃及法老,是胡夫趕到了!”
帳篷外傳來士兵慌亂的腳步聲,我隱隱可以聽見努比亞士兵的叫喊聲和預(yù)示戰(zhàn)爭開始的號角聲。
“把那個女人帶出來!”
“快點兒,那是人質(zhì)!”
外面話音剛落,一群努比亞士兵粗魯?shù)亓嗥鹞?,把我又罩在麻袋里,朝外拖去?/p>
難道這些人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嗎?
我的膝蓋和手臂都被蹭破了一層皮,生疼生疼的。
從麻袋的縫隙中往外看,深褐色的泥土染著鮮紅色的血液,四周傳來激烈的號角聲,遍地都是努比亞人與埃及人的尸體,交錯著臥在地面上,連強壯的戰(zhàn)馬都鮮血淋漓地倒在地上,濃重的血腥味傳到我的鼻腔中。
我覺得一陣惡心,趕緊縮緊了身體。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才感覺拖著我的人終于停了下來。
努比亞的士兵把我?guī)У搅怂麄兊念^領(lǐng)那里。
“胡夫!你可知道這袋子里裝的女人是誰?”
努比亞士兵一陣騷動,似乎勝券在握。
捆綁著麻袋的帶子松了開來,新鮮的空氣沖入麻袋中,我感覺嗓子沙啞疼痛,猛地咳嗽了好幾聲,虛脫般趴在地面上。
我還沒緩過勁兒,頭發(fā)卻立即被一股大力扯了起來。
“啊——”
好疼……整個腦袋都在發(fā)疼。
我艱難地睜開眼睛,喘著粗氣。
一身金色盔甲的男人狹長的深色雙眸緊緊地盯著我所在的地方,濃密的睫毛遮掩了他眼中的神色,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居高臨下地騎在高大威猛的馬背上,金色的蛇飾纏繞在他的額前,棕色的長發(fā)靜靜地垂在肩膀上,松綠石和孔雀石鑲嵌在臂膀上的金飾上,他的手中握著銀色的重劍,垂在身側(cè)。
那雙如同湖水般冰冷的黑色眸子透過人群望著狼狽不堪的我。
他的神色沒有任何波動,我的唇角扯起一抹苦笑。
那樣一個以國家為生命的男人,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他怎么會來救我,簡直是癡心妄想。
“你的女人,你也不要了嗎?”努比亞將軍叫囂著提起我的頭發(fā),迫使我從地面上站起來,讓我艱難地望著戰(zhàn)場對面的胡夫,“用你的埃及,來換你的女人!”
如果我此刻拿著一把槍,一定會把這個努比亞將軍的頭打爆。
一個國家,和一個無足輕重的妃子,誰都知道他會怎么選擇。
努比亞的這幫家伙是用豬腦子在跟埃及的法老打交道嗎?
努比亞的將軍勝券在握地望著胡夫,我安靜地站在一旁,不肯發(fā)出任何求饒聲,倔強地抿著嘴唇。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著胡夫的答案,是國家,還是女人。
一分鐘過去了……
五分鐘過去了……
“不?!眻远ǘ翢o感情的話語從胡夫的薄唇中傳來。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國家。
雖然早就已經(jīng)知道答案,但我還是咬緊了嘴唇,遠遠地望著馬背上那個俊美非凡、自稱阿蒙神之子的男人,他那雙如鷹般凜冽的眸子中,深深映著我的身影,狼狽不堪。
我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存在似乎一文不值。
“那這女人,就在戰(zhàn)爭勝利后送給我們的士兵當犒勞吧……”
“嗡——”
我的腦海猛地一下變得一片空白。
他……他剛剛說什么?
把我當成送給士兵的犒勞?
不!我不要!
我邁開腳步想要逃跑,卻被努比亞將軍扯了回來扔到了士兵的手中。
“救……唔唔唔……”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立刻被塞進了麻袋中,朝努比亞營地的方向拖去。
不,我不要成為士兵的犒勞!
救命……誰都好……誰來救救我!
墨修朔……救救我!
“咚!”
我又被敲暈了。
3.
醒來后,我又看見了熟悉的棕灰色帳篷布,之前裝著我的麻袋被扔在我腳邊,可我仍然被捆綁在地上,動彈不得。
帳篷外已經(jīng)是黑夜了,四周都是從帳篷布外映入的火光。
努比亞士兵似乎打了勝仗,帳篷外滿是歡喜的呼喊聲和濃重的酒味,我縮到帳篷角落,望著帳外的火光,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
“墨修朔……你騙我,他……不會來救我的?!蔽腋蓾乜嘈α艘宦?。
那個擁有這個時代世界上一切的最耀眼的男人,站在埃及頂端的統(tǒng)治者,他有那么多妃子,根本不會在乎多了一個還是少了一個。
可是為什么……我心里還是會感到難過,想到胡夫之前斬釘截鐵的那個“不”字,我心里會那么難過,好像少了一塊似的。
我必須拿到承載靈魂碎片的眼淚鉆石,我必須在半年內(nèi)回去,墨修朔當時的話像是一個巨大的魔咒一般縈繞在我的心中。
“每一次時空旅行的時間只有半年,在半年內(nèi)你必須回到這個時空,不然你的靈魂就無法再回來……”
可是,我現(xiàn)在別說拿到鉆石回去,就連自己的生命安全都無法保障了。
如果我在這個時空中因為胡夫而死去,沒能夠回到我原本所在的時空,我的一切存在都會消失,就連院長和孩子們都會忘記我的存在……
但是……就算我消失,世界依然如故,只有我會被忘卻。
我的眼角滲出一滴眼淚,為什么會那么難過?
突然,帳篷的簾子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掀了開來。
糟糕!
是個喝醉了酒的努比亞士兵,我該怎么辦?
我驚慌地蜷縮著雙腿和雙手,驚恐地看著人高馬大的士兵朝我的方向走過來,他似乎喝了很多酒,搖搖晃晃蹣跚地走向我所在的地方。
“原來……這就是埃及法老的女人……嗝……”
“你……別過來……”我漲紅了臉,縮成了一團,“你想要干什……”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拿著酒瓶的努比亞士兵卻“撲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打起了呼嚕,咂著嘴巴睡著了,手中的酒瓶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幾塊。
“呼……”
看來是我運氣太好,上天給了我一個逃生的機會。
我狂跳著的心終于放松了下來。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腿踢了一下那個士兵,但他似乎喝得太醉,沒有絲毫反應(yīng)。
我慢慢地挪過去,撿起地面上的酒瓶碎片用力割著腿上、手腕上的麻繩,鋒利的碎片割斷了繩子,手腕上青紫一片的綁痕卻深深地刻在了皮膚上。
要跑……我一定要從這里跑出去,跑得越遠越好……就算不能再回自己的時空,我也要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我咬牙忍著手臂和雙腿的疼痛,趁著外面的士兵在歡慶,掀開了帳篷后的簾子,把從醉倒士兵身上脫下的衣服往身上一套。
就算沒有人來救我,我也一定要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我一瘸一拐地悄悄朝營地邊緣走去。
我應(yīng)該慶幸胡夫打了敗仗,讓努比亞的士兵在歡慶之余無暇顧及我這個俘虜嗎?
“誰!在那里鬼鬼祟祟的!”一聲怒喝從身后傳來。
被發(fā)現(xiàn)了!
我驚慌地轉(zhuǎn)過頭,戴在頭上的兜帽落了下來,金色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在月光下隱隱發(fā)亮。
“是將軍抓住的女人!她要跑了!快來人!”
我忍著腿軟的沖動,轉(zhuǎn)身瘋狂地朝營地外跑去。
不行!不能被抓??!如果這次再被抓住,那我就真的完了!
跑起來啊,月見悠!
我急促地喘著氣跑出營地,在沙漠中逃亡,沉重的步伐踩在綿軟的沙子上。
“?。 ?/p>
腳下一絆,我立刻摔倒在滿是沙子的地面上。
身后傳來密集的步伐聲,努比亞士兵的追逐來得很快。
我艱難地從地面上爬起來,身后的刀光卻從頭頂落了下來。
連空氣都變得凝固起來,我的血液似乎一瞬間在體內(nèi)倒流了,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角落下來。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哐——”
重重的一聲兵器相交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
我跪在地面上呆呆地轉(zhuǎn)過頭向身后望去。
月光下,棕色長發(fā)的年輕男人站在我身后,單手握著一把彎刀抵住了朝我突襲而來的長槍,長發(fā)隨著空氣的流動飄揚在身后,兜帽下那額前的金飾竟閃耀如太陽。
長發(fā)遮掩下的黝黑雙眸冷冷地盯著傷害我的努比亞士兵,唇角帶著一抹自信的笑容,黑色的長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袍子卻絲毫沒有掩蓋住他身上獨一無二的王者氣息。
胡夫……他怎么會在這個地方?
為什么那么巧,他擋住了向我襲來的長槍?
我的大腦似乎變得不能思考了。
他單手用彎刀擋開攻向我的所有攻擊,強壯的手臂一伸就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緊緊束護在他的胸前。
“我來救你了,海努特森。”
此刻他低沉的聲音就在我耳邊,讓我覺得那么溫柔。
原本我就流著淚,此時眼淚更加一發(fā)不可收拾。
胡夫來救我了,他來救我了!
我伸手緊緊抱住了他,在他耳邊啜泣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胡夫身子一震,接著更加用力地抱緊了我:“我不會丟下你的,就像我不會放棄我的國家。愛人和國土,我都要!”
此刻他如誓言一般的話語像是魔咒一樣深深地刻入了我的心里。
“抱緊我?!彼谅暤?。
我聽話地抱緊了他的腰。
響亮的哨聲從寂靜的沙漠中傳出,遠處傳來一聲嘶鳴,接著跑來一匹全身烏黑的駿馬,它沖開了擋在我們身邊的努比亞士兵。
胡夫黑色的眸子一亮,伸手抓住馬韁,抱緊我躍上了馬背。駿馬長嘯一聲,如風一般地奔跑起來,擺脫了那群密集的士兵。
我緊緊抓著胡夫的衣襟,生怕從馬背上掉下去。
被遠遠甩開的努比亞士兵怒意叢生,拿起手中的弓箭瞄準了胡夫的后背,箭矢穿破了空氣朝胡夫的后背襲來,明亮的箭頭閃著森冷的光芒。
危險——
來不及了!
如果不擋住那支箭,胡夫會死……
如果此刻胡夫因為我而死,那埃及第四王朝將毀于一旦,不可以!
我咬緊牙關(guān),在胡夫驚訝的目光中猛地推開了他,他被我推下了馬背。
“噗——”
箭矢射入身體的聲音響起。
我疼得幾乎要昏厥過去,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身體變得好冷,似乎落入了鋪滿冰塊的水池中,我吸著冷氣,迷迷糊糊地抬頭望著胡夫,看到了他驚慌憤怒的樣子,隨后,我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4.
“王妃,您什么時候能醒過來啊,王都要把王宮拆掉了。”
“王妃,您要是再醒不過來,這埃及的名醫(yī)可都要被王全都殺死了,這可怎么辦?”
“王妃……”
“王妃……”
是誰在我耳邊念叨?
我抑制不了胸口的堵塞感,重重地咳嗽著,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嫩黃色的紗簾、鑲著寶石的蠟燭支架,這里……是我的宮殿?我還活著嗎?我們回到埃及了嗎?回到王宮中了嗎?
跪在地上的侍女愣愣地望著我,下一秒便沖了出去,在廊中驚喜地喊著:“王,王妃醒了,王妃醒了!”
隨即是一陣匆促的腳步聲,宮殿的門再次被推了開來。
我轉(zhuǎn)頭望過去,胡夫深邃的黑眸望過來,眸中閃現(xiàn)出一絲濃濃的喜悅。
他三兩步走到床榻邊,坐在一旁,寬大的手掌放在我的額頭上,冰涼的溫度讓我十分舒服。棕色的長發(fā)披在他的肩膀上,狹長的眉眼染上一絲溫和,卻絲毫沒有減少他身上獨特的王者之氣。
“海努特森,你醒了?!鼻謇实穆曇繇懺谖叶?。
“我……我睡了多少天?”我驚慌地想要從床上掙扎著爬起來,卻疼得又立刻倒在了床上。
右胸口的疼痛讓我齜牙咧嘴,我這是……
腦海中突然閃現(xiàn)出我為胡夫擋箭的那一幕。
還好……還好胡夫沒有死,歷史沒有改變。
當然我也慶幸自己當時沖動的擋箭行為沒折騰掉自己的小命。
“不要動,躺著?!焙虻拿佳廴旧狭艘唤z怒意,雙手用力把我按在床上不讓我動,“你睡了三個月,要是再不醒,這埃及的名醫(yī)可要被本王殺光了!”
我心中一動,胡夫居然為我做了這些。
歷史上記載胡夫是埃及第四王朝最為殘暴的君主,難道……他的殘暴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我嗎?
我睡了三個月?
那到現(xiàn)在我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去尋找墨修朔的靈魂碎片了。
“你分明討厭本王,為什么還要替我擋箭?”胡夫坐在我床邊,皺著眉頭,明亮的黑色雙眸中帶著一絲不解和一絲暖意。
為了不改變歷史??!
可是我不能跟胡夫說實話,就算是我說了,大概這個不可一世的法老也不會相信我的話。
“因為……胡夫,我不想你死,你救了我一命,我也要還你一命?!蔽蚁乱庾R地脫口而出。
“海努特森?!?/p>
胡夫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之情,隨即滿眼都透出欣喜與愛意,他幽黑的雙眸望著我,俯下身來,輕輕地親吻我的額頭,帶著沙啞和磁性的話語在我耳邊響起——
“海努特森,你為什么那么特別?”
胡夫的話像是一片輕柔的羽毛一般落在我的耳畔,我的心臟突然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動起來,臉直發(fā)燙。
我望著胡夫深邃的黑色雙眸,感覺要被那雙眸子吸進去,只能不受控制地看著他的眼睛。
不行!不行,我要醒醒!
墨修朔說過,絕對不可以愛上歷史中的人物,絕對不可以!
我慌張地移開了視線,垂下眼簾。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還疼嗎?”胡夫慌忙握住我的手放在胸前,深深地望著我。
“沒……”
我抬起頭想要回答他的話,視線卻被他手臂上金色的臂環(huán)深深地吸引住了。
由金子打造的臂環(huán)上,兩只鷹叼著一顆淺藍色的眼淚狀寶石靜靜地待在他的手腕上。
王之臂環(huán)……眼淚狀的寶石……墨修朔的靈魂碎片……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聯(lián)系在了一起。
胡夫撫摸了一下我的長發(fā),便準備離開,我卻下意識地抓住了他手腕上的金色臂環(huán),胡夫回過頭來,親吻我的額頭。
“不要擔心,我晚上會來?!闭f著,他便離開了。
過了五分鐘,我才明白胡夫剛剛的行為代表了什么,他說他晚上來我的寢宮!
“恭喜王妃,王終于決定臨幸您了!”侍女們紛紛為我感到高興。
“王妃身體剛好,王就那么心急,王妃一定是王最寵的妃子!”
……
我欲哭無淚地望著大門。
為什么我剛才要拉住他的手啊!
雖然我是為了他手上的臂環(huán)才下意識地那樣做,可那是因為墨修朔的靈魂碎片在他的身上啊,我絕對不是出于自愿拉住他的手的!
結(jié)果,胡夫以為我對他依依不舍而決定晚上來我的寢宮!
月見悠,這下你可真的惹了大麻煩了……
在胡夫來臨之前,御醫(yī)再次來給我上了傷藥。
侍女們似乎比我更加興奮,用香精灑滿了浴池,甚至準備了幾百種花瓣放在浴池中替我沐浴,我身上還被涂上了奇奇怪怪的東西。
在她們的眼里,似乎涂上這些香油能讓王更加歡喜。
欲哭無淚的我被打扮得像個王妃的樣子后,那些侍女才心滿意足地離開我的宮殿。
夕陽就快要落山了,我站在門外望著天空發(fā)愁。
院長……我想你們了,我想要快點兒回去實現(xiàn)我的愿望……
但現(xiàn)在有個難題是,今晚怎么辦啊!
腰間忽然被一雙大手束縛住,一縷棕色的長發(fā)從我頸邊纏繞過來,帶著埃及法老身上特有的不可忽視的氣息和淡淡的薄荷味道。
我忙回過頭,真的是胡夫,他低垂著眼簾望著我,眉眼中有一絲笑意。
“海努特森,你是在想我嗎?”
“胡……胡夫……”我緊張得舌頭打結(jié),想要一把推開他,卻不料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按在了墻壁上。
我不禁有些愕然,抬起頭向他望去,胡夫靜靜地站在我面前,深邃的眸子凝視著我,俯下身來。
他……他想要吻我!
我掙扎起來,扭過臉避開了他的親密行為。
胡夫不解地望著我:“為什么要躲開?”
為什么?
因為我不愛你,因為這是非禮的行為,因為我本來就不是你的妻子……
那么多話我都無法說出口,我怕惹他生氣,他會做出我無法想象的事情來。
我的沉默大概被他當成了害羞,胡夫爽朗地輕笑了一聲,輕吻我的眼角,柔軟而溫暖的嘴唇停滯了許久才離開。
“我去沐浴。”
胡夫望著我,眸子里有我看不懂的火熱。
我呆呆地點了點頭,站在原地,任憑冷風吹著我的長發(fā),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等等,胡夫去沐浴了……
月見悠,你還磨蹭什么!
這一刻就是最好的時機!你必須偷走他臂環(huán)上的寶石!那是墨修朔的靈魂碎片!
我安靜地望著胡夫因為沐浴而脫下來的臂環(huán),它就放在梳妝柜上。
我一步步走過去,緩緩地伸手觸摸那只臂環(huán),臂環(huán)上的寶石就像是感應(yīng)到了我的存在似的,自動從臂環(huán)上面脫落下來,落在了梳妝柜上。
淺藍色的眼淚狀寶石在蠟燭的火光下熠熠生輝。
我望著屏風后浴池旁男人的身影,心里竟閃過一絲遲疑。這個男人冒死救過我,這個男人還對我說我是他心中特別的存在……
可我現(xiàn)在卻要拿走墨修朔的靈魂碎片,徹底離開他,離開他后,這個身體中的人便不再是我,是最初的那個海努特森。
他會不會發(fā)怒,會不會因為我的決絕而生氣?
但想到自己來到這里的初衷,想到朝夕相處的福利院院長和孩子們,我抿著嘴,堅決地拿出了腰間藏著的鏡子,伸手觸碰鏡面,很快,墨修朔熟悉的臉龐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我拿到了你的靈魂碎片,快帶我離開這里!”
“你要去哪里?”
背后傳來冷酷的聲音。
我的身體僵住了,詫異地轉(zhuǎn)過頭,頭發(fā)還滴著水、穿著白色睡袍的胡夫眉眼間滿是憤怒,望著我手中的鏡子和寶石。
“海努特森,你要去哪里?”
他又問了一遍,大步朝我的方向跨過來。
我下意識地后退,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他深深地俯視著我,眉眼中的怒意更重,像是要把我一口吞噬掉一般。
“回答我,你要離開我去哪里?”
空蕩蕩的宮殿里,胡夫的聲音大得令人發(fā)抖。
“我……我想回家……”我被嚇得有些不敢看他的眸子。
那雙眸子狠狠地盯著我,似乎這樣我就永遠不會消失似的。
“那就把你的家人接過來!我埃及的王宮不至于住不下那么幾個人!”胡夫面色稍緩,握著我手腕的力量更重,逼迫著我靠在了墻邊。
可我的家不在這個時空,不在這里,我的家人更加不能來到埃及……
“你不明白……”我的聲音里帶上了啜泣,“胡夫,我不想待在這里,我想回到我的家人身邊……來這里只是一個意外!”
“我這里不好嗎?我的國家真如你說的那么不好嗎?如果你不喜歡這里只是不想要人變成奴隸,我大可以廢了這制度!”胡夫聽到我拒絕的話,怒意更濃。
不是……都不是……
我拼命搖頭,即使手腕那么疼痛,還是緊緊握著手中的鏡子,喊出聲:“墨修朔!帶我走!”
古老的鏡子中映出一點兒幽藍色的星光,慢慢地,越來越多,如同螢火蟲般密集的星光包圍了我的身體。
胡夫怒吼著緊緊擁住我:“我不準!海努特森,我不準你離開!”
聽到他驚慌暴躁的聲音,為什么我的心有點兒疼痛?
明明我不愛胡夫,可是為什么看到他露出這么憤怒和悲傷的表情時,我的心里面抑制不住地難過?
“對不起……”
我望著他,只能說出這最后一句話。
埃及的景色和胡夫的臉漸漸消失在了我的面前,可手腕上的疼痛卻像是永遠都留在了靈魂里一樣,胡夫那盛滿怒氣、悲傷和惶恐的深邃雙眸仍舊刻在我的腦海里。
不,是那顆寶石和我的靈魂,隨著鏡子從那個古老的時代,從那個不可一世的埃及法老王面前消失了,只留下一具裝著原來的海努特森靈魂的身體。
我終于忍不住難過地咬緊了牙關(guān),卻沒有流出一滴眼淚。
等我從那包圍我的星光中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是一雙黑色的皮鞋,腳下是巨大的七芒星魔法陣……
這是墨修朔店鋪內(nèi)地下室的法陣。
我回來了……
承載著靈魂碎片的淺藍色鉆石發(fā)出了一陣光芒,里面的碎片似乎找到了歸宿一般,變成了點點金色的光芒,滲入面前那個金發(fā)的男人體內(nèi)。
墨修朔的身體似乎變得不那么透明了。
那張俊美的、不可一世的撲克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兒溫柔的表情。
他對著我淡然地開口:“歡迎回來,月見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