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笑什么？

上司說我沒資格笑。我愣了一下又笑了。他憤怒了，把手里的不銹鋼保溫杯重重地拍到了桌子上，濺起的茶水灑在紅頭文件上，他慌亂地抓起那疊紙，使勁地甩了幾下，又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我還是沒憋住，笑得蹲下身子，順便幫他撿起幾頁散落于地板上被茶水濺濕的紙。

您說我沒資格笑？我把紙遞給他。

對，一點沒錯，你沒資格。他皺著眉頭，掃了一眼印有茶漬的紅頭文件。

您有資格笑嗎？我笑著問。

我才不笑呢，你看我什么時候笑過？他堅定的口吻充滿自信和自豪。

那誰有資格笑呢？我接著問。

不是有沒有資格的問題。我的意思是說你不該笑，這與你的身份不符。我們干的是偉大而嚴肅的事業(yè)，我們的組織也是極其嚴肅的。這不是兒戲，不能隨隨便便開玩笑。你看看平時誰在笑？他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杯子里的水依舊很燙，剛碰到唇邊，他就一個激靈。

我忍不住又笑了。

你看你看，你就這副德性。見什么都好笑，燙了我的嘴，你就樂得合不攏嘴。你這叫什么心態(tài)，什么動機，什么思想意識。我正式提醒你，今天約你談話，不是我個人的意思，是集體研究的結(jié)果。我是受組織委派的。你要是聰明人，以后就不要再笑了，有什么可笑的嘛？那些說相聲的演喜劇的可以笑，人家有許可證。對，許可證，就像開車得有駕照一樣。老百姓、普通群眾那是私底下說說怪話笑話罷了，屬于閑著沒事偷著樂。你是干部，是正經(jīng)人，哪能隨便開玩笑、逗樂子，那是落后的表現(xiàn)。落后你懂嗎？就是沒上進心，不要求進步，沒個長遠打算，靠說兩句笑話圖個嘴上快活。你不行，不能再拿幽默說事了，那是小丑，不是英雄。干部要虎著臉，讓人一看就有威嚴，不能嘻嘻哈哈的。領(lǐng)導干部開玩笑可是個大忌，千萬要注意。我這可是為你好。我認為，當干部第一要嚴肅，第二要嚴肅，第三還是嚴肅……他語氣凝重，眉頭緊鎖，還依次伸出三個手指頭。

我終于忍不住了，擰大腿、掐虎口。均未奏效。我笑噴了，當著上司的面笑得前仰后合。

他把我推出辦公室，砰的一聲摔上了門。送我的最后一句話是：簡直不可理喻，你瘋了。你笑吧，有你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