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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性、毒品、假球和錄像帶·前斯特恩時代的NBA

大衛(wèi)·斯特恩傳 作者:黎雙富 著


第二章 性、毒品、假球和錄像帶·前斯特恩時代的NBA

“如果我們和一個潛在贊助商安排30分鐘面談,

我們前20分鐘都得拿來干一件事,

就是讓他們相信并不是我們所有球員都在吸毒?!?/span>

時任NBA副總裁的斯蒂夫·米爾斯說。

當斯特恩以正式員工身份,首次踏進NBA在紐約第五大道上的辦公室時,其景象用蕭條和破敗來形容也好不為過。整個公司員工不足40人,市場和轉播部門只有區(qū)區(qū)3人,而負責與媒體打交道的公共關系部就1人。NBA當時沒有設立娛樂部門,更沒有相關的圖文視頻制作部門來包裝比賽。在外人的印象里,NBA就是一個由黑人球員主導,性、毒品、假球交易泛濫的籃球聯(lián)盟,它的不景氣,與窗外繁華的第五大道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在這種黃、賭、毒的大環(huán)境下,白人家庭根本不愿意送自己的孩子進聯(lián)盟打球,原本在聯(lián)盟效力的一些白人球員也開始選擇離開,NBA逐漸成為一個完全由黑人主宰的籃球聯(lián)盟,而黑人球員拿到薪水后,又跟性、毒品和假球等麻煩常年黏在一塊。在這樣的惡性循環(huán)之中,NBA的電視收視率和場館上座率逐年下滑,慘不忍睹。

現在不少球迷都聽說過“籃球皇帝”威爾特·張伯倫(Wilt Chamberlain)的“壯舉”,他曾在其1991年出版的自傳《張伯倫:上空的風景》(A View from Above)中,自曝說一生睡過20000個女人。“張大帥”性格狂野,放蕩不羈,他這說法不排除有吹牛皮的可能,不過性交易泛濫、骨肉皮扎堆,確是NBA在20世紀70、80年代無可爭議的真實場景。在美國性開放和性自由的大背景下,伴隨著職業(yè)體育涌現的運動員新貴一族,骨肉皮們在全美各大職業(yè)體育城市成批量地出現,她們穿著性感暴露,在球員們經常出現的球館、訓練場、酒店等地方集結,給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制造著各種難以抵擋的誘惑。

朱利厄斯·歐文(Julius Erving)是NBA歷史上最受尊敬的傳奇人物之一,50大巨星之一,優(yōu)雅的代名詞,“J博士”的為人素養(yǎng)和職業(yè)風范,也一直都是后輩球員學習的楷模,勒布朗·詹姆斯(LeBron James)就一直視他為偶像。不過,歐文在其2013年出版的自傳《Dr.J》中,也詳細描繪了當年籃球圈的“性景象”。

NBA客場特別難熬,除了比賽和訓練那幾小時的時間,球員們都有大把的時間去消磨。在“自由搖擺”的七十年代,無所顧忌去愛是時代主題,加上酒精、毒品的作用,美色誘惑一般人都難以把持,更別說精力充沛的職業(yè)運動員。那時圈內流傳著一句話—如果你是一個籃球運動員,你身邊隨時有骨肉皮準備來吃你。

“我是一個有宗教信仰的人,一直要求自己忠于妻子,但這些漫長無聊的客場之旅,讓我也忍不住開始進行性嘗試。最初我想試試自己是否能做到一個晚上睡一個女人,連續(xù)八個晚上,我真就那么做了,從達拉斯到里奇蒙德再到圣彼得堡,再上紐約然后夏洛特,從路易維爾最后再回到弗吉尼亞州的漢普敦,每天晚上跟一個不同的‘狐貍’睡覺,亞裔女、修女、高加索女子等等,各種類型,她們都在那兒等著我?!?/p>

一段時間的性嘗試之后,歐文開始陷入深深的自責情緒之中,刺激之后帶來的卻是心靈的空虛,于是他決定向隊中的老大哥求教。沃爾特·瑟比亞克(Walt Szcerbiak,前森林狼球員瑟比亞克的父親)當時已經三十好幾,在隊友的眼里,他婚姻幸福,家庭美滿,堪稱模范。歐文特別想知道,大哥是如何像和尚一般抵制這些誘惑的。

“年輕人,我們都是勇士,我們必須能夠抵制這些肉欲誘惑,把活力和能量用到賽場上去,聽著,如果你能控制好自己的性欲,你到賽場上就能所向披靡?!鄙葋喛烁嬖V歐文。

“那具體怎么控制呢?”歐文問道。

“就得讓自己強大一點,年輕人,如果你女朋友如此特別,你認為她是你一生的摯愛,那你就得為她保持堅強,克制欲望,你得告訴自己做這一切就是為了她,她才是你控制力量的來源!”瑟比亞克侃侃而談,指導歐文近一個小時,可當歐文準備離開老大哥的房間,琢磨自己的控制計劃時,瑟比亞克突然丟出一句:“嘿,兄弟,你姐姐最近怎么樣?”

“芙蕾妲(Freda)么?她還行??!”歐文有點驚訝。

“代我跟她問聲好,或許……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找機會約她出去玩玩?!鄙葋喛苏f。

“你不是結婚了么?”歐文心里很納悶。

“是你主動跑過來問我這些的,我可從來沒說過我自己忠貞不二,不玩女人??!”瑟比亞克理直氣壯地說道。

聯(lián)盟所謂最忠貞球員的代表,原來也只是隱藏得深而已。

“那個時代,籃球圈里只有圣人和同性戀才能躲開女人?!薄哆~阿密先驅報》NBA記者約瑟夫·古德曼(Joseph Goodman)說。

性是一個隱私話題,不僅僅是NBA和職業(yè)體育,整個美國社會,都在為之性泛濫抓狂。但是,這并不妨礙斯特恩采取治理行動。他給剛入聯(lián)盟的菜鳥安排入職培訓,通過老將們的親身體會和教訓來宣揚骨肉皮之害,同時通過增設安保,盡量不讓她們有機會接觸到球員,將一切可能存在的誘惑降至最低程度。這種菜鳥培訓后來一直沿用至今,每年的NBA選秀大會后,聯(lián)盟都會安排傳奇球星給新人們上課,傳遞人生經驗,而處理女色誘惑便是其中重要一條。

比性更難解決的,是毒。毒品毀掉了無數個美好的家庭,它在20世紀也沒放過NBA。

《華盛頓郵報》曾在20世紀80年代初期做了一項隨機調查,在他們調查的50位NBA球員、教練和管理者中,75%的人曾經或者正在吸食毒品,其中20%的人吸食可卡因。

“我不知道有多少球員在吸食毒品,但我肯定不是其中唯一一個?!比A盛頓子彈隊(奇才前身)球星約翰·盧卡斯(John Lucas)在那次采訪中說。

毒之泛濫,成了NBA市場拓展的最大障礙。

“如果我們和一個潛在贊助商安排30分鐘的面談,我們的前20分鐘都得拿來干一件事,就是讓他相信,并不是我們所有球員都在吸毒?!彼沟俜颉っ谞査梗⊿teve Mills)說。當時他是NBA副總裁,現在擔任尼克斯隊的總經理。

毒品在NBA如此泛濫既跟當時美國的大環(huán)境有關,從某種程度上也映射出當時聯(lián)盟自身的弱點。

先說外部。自20世紀的60、70年代開始,美國社會上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運動,如黑人的民權運動、女權運動、性解放性自由運動、同性戀爭取權利的運動……人們紛紛站出來要打破各種舊的社會模式。在這些“反主流文化運動(Counterculture Movements)”的推動下,毒品開始大規(guī)模地在青年嬉皮士當中傳播,加上他們不遺余力地宣傳和推銷,美國人對于毒品的認知,從以往的遠離到逐步的接近甚至接受。時間來到20世紀80年代,可卡因開始進入大眾視線,這種相對廉價卻又極易上癮的新型休閑毒品,在一眾好萊塢名流的渲染和推銷下,迅速風靡全美,在年輕人中尤其泛濫,“無毒不酷”成為主流認識,20世紀80年代因此也有“可卡因80(Cocaine 80s)”的代稱。

受毒品影響最深的便是職業(yè)體育聯(lián)盟,年輕的運動員們很快成為了可卡因最忠實的顧客。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例子就是萊恩·拜亞斯(Len Bias),這位凱爾特人在1986年選中的榜眼秀,被選進NBA僅僅兩天后,就因為過量吸食可卡因導致心律紊亂而離世,成為美國體育史上最著名的悲劇事件之一。

再談談內部原因。當時的NBA選秀沒有年齡限制,加上跟ABA搶奪籃球人才,稍微展露天賦的年輕球員,就會被選中提前進入職業(yè)聯(lián)盟,未成年的孩子一夜暴富,加上周圍環(huán)境的耳濡目染,自控力差的他們,自然很快就和毒品成為了“親密朋友”。

“如果你不吸食毒品,你周圍的人都會把你當成異類。”綽號“魔術師”的傳奇球星厄文·約翰遜(Earvin Johnson)說,他就是因為女人和毒品,在職業(yè)生涯的正當年感染HIV病毒,浪費了大好的青春年華。

斯特恩曾是羅格斯大學兄弟會的一員,作為過來人,他深知毒品對青年人的毒害。進入NBA之后,斯特恩就倡導并推動“排毒計劃”,很快就拿出了針對全體球員的毒品檢測機制。

在斯特恩的發(fā)動下,NBA聯(lián)盟自1983年開始對所有新秀進行尿檢,每年四次,其中訓練營開始前檢查一次,賽季中間隨機抽檢三次,只要其中有一次被查出吸毒,球員就立即停賽接受治療,在戒掉毒癮之前不允許回到NBA賽場。這種尿檢頻率和方式,不要說在北美職業(yè)體育界,即使放到全美整個公司的范疇,在當時也是史無前例的。

斯特恩成為NBA總裁后,將禁毒措施擴大到全聯(lián)盟,球星老將均不姑息,他還給這個檢測體系起了個響亮的名字,叫三振出局體系(The Three-strike System),即三次檢測都有問題就驅逐出聯(lián)盟,足以見他“排毒”的決心。

面對一個九成以上球員都吸過毒或者仍在吸毒的聯(lián)盟,斯特恩最初的禁毒壓力可想而知,球員們不僅口頭抗議,還頂風作案,無視新規(guī)的存在。高壓之下,斯特恩想了一個妙招,對之前吸毒而且愿意戒毒的球員,只要敢于承認,聯(lián)盟既往不咎,而且還提供戒毒所需的一切資金和幫助,而對頑固不化的吸毒者,聯(lián)盟堅決處理,決不姑息,查出一個處罰一個。

斯特恩說到做到。1986年2月,籃網球星邁克爾·雷·理查德森(Micheal Ray Richardson)先后三次尿檢呈陽性,聯(lián)盟宣布對他終身禁賽。要知道,在斯特恩執(zhí)掌NBA的第一賽季,理查德森是聯(lián)盟的搶斷王,是全明星,但他并沒有得到總裁的寬容。

理查德森之后,斯特恩連續(xù)三年對吸毒球員進行重罰,火箭隊的米切爾·威金斯(Mitchell Wiggins)和劉易斯·勞埃德(Lewis Lloyd)、籃網隊的德胡安·華盛頓(Duane Washington)先后被禁賽兩年,直到徹底戒完毒通過體檢,他們才獲準回到聯(lián)盟。

這些案例給其他的NBA球員起到了很好的警示作用,斯特恩的排毒計劃成效明顯,NBA得以逐漸擺脫毒品的侵蝕和影響,形象變得健康正面起來。

“他不僅拯救了我,還救了整個聯(lián)盟。”理查德森多年后如是評價斯特恩。

毒品不僅損害球員的身體和聯(lián)盟的形象,而且需要持續(xù)不斷的金錢投入,能迅速將球員的口袋掏空,博彩公司很快就發(fā)現了這個可利用的漏洞。在美國,博彩的歷史比NBA還長,而且?guī)缀跛羞\動項目一誕生,博彩業(yè)就如嗜血的鯊魚一樣靠近,在聯(lián)盟里生根發(fā)芽迅速發(fā)展成產業(yè),籃球當然也不例外。加上女人和毒品都需要錢,而且是源源不斷的資金投入,這無疑為假球賭球提供了催化劑。

NBA球員如何打假球?又是怎么參與賭球呢?

2013年9月,一位叫布萊恩·多西(Brian Tuohy)的體育記者出版了一本揭露職業(yè)體育假球現象的專著《盜竊比賽:體育賭博、假球和聯(lián)邦調查局(Larceny Games:Sports Gambling,Game Fixing and the FBI)》,其里面就有一章援引FBI文件,曝光了尼克斯球員在1981-82賽季打假球的案例。

根據FBI檔案記錄,三位涉案尼克斯球員都是重度可卡因吸食者,他們與美國東海岸最著名的毒品中間商關系密切。聯(lián)邦調查局一直在監(jiān)視著這位毒販,他平時喜歡賭球,賭注一般是300美金上下,從1982年1月開始,該毒販突然將賭注從平時的300美金一下升高到10000美金,而且他押的場次都是尼克斯的對手贏球。到3月25日,毒犯下注額達到五位數的7場比賽,他押中了其中的6場。

“在過去的兩個月,三位球員都向他報了信,告訴他什么時候押尼克斯輸球,這種情況出現了7次,其中6次的內線消息都證明是對的?!本€人告訴FBI探員,也就是從那時開始,FBI開始懷疑尼克斯三人組故意放水打假球。同年11月,有線人曝料,三位尼克斯球員中的一人,已經欠某犯罪團伙一筆巨款。

“很多人都說,NBA不可能有打假球的情況發(fā)生,因為他們球員的薪水已經足夠高了,”布萊恩·多西說,“但你可以發(fā)現,他們是多么容易就和毒品、賭博扯上關系,然后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而這三人中的一員,就是前文提到的曾被NBA終身禁賽的邁克爾·雷·理查德森,毒品和假球這兩個惡魔差點兒毀掉他一生。值得理查德森慶幸的是,因為種種原因,FBI后來撤銷了對這個案件的調查。

“我得感謝NBA,他們幫助我戒掉了毒癮,讓我能回到我喜歡的運動中來,”理查德森在重返NBA的新聞發(fā)布會上說,“我犯了很多嚴重的錯誤,現在能繼續(xù)打籃球的感覺很好,我已經33歲了,但我感覺自己年輕了33歲,就像重獲新生了一樣。”

逐漸擺脫毒品困擾的NBA,也像理查德森一樣完成了新生。球員們也將更多的活力釋放到賽場上,比賽的觀賞性因此得到提升。

這是斯特恩上任之后的第一把火。

斯特恩上任之初面臨的另一個棘手問題就是聯(lián)賽的推廣,NBA作為一個商業(yè)聯(lián)盟,最關鍵的一環(huán)還是得有足夠多的球迷來關注你的比賽,不管是來現場助陣還是在家通過電視收看比賽。

電視無疑是當時體育比賽最好的一個傳播載體,而NBA在這上面可以說幾無作為,推廣甚至可以說是一場災難。

20世紀70年代本可成為NBA收視的白銀歲月,隨著來自紐約大市場的尼克斯隊先后于1970年和1973年拿到總冠軍,美國電視轉播商一度都把NBA比賽當作了兵家必爭之地,1974年,CBS(Columbia Broadcasting System,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從ABC(American Broadcasting Company,美國廣播公司)手中搶走NBA比賽的轉播權,他們付出的轉播費比ABC之前的轉播費(約300萬美金/年)翻了兩番,達到千萬美金級別。

借著尼克斯奪冠的拉動,CBS最初幾年的轉播也收獲了一定的成功,不過好運并沒有持續(xù)多久,這一方面有他們自身轉播制作的問題,比如過分突出個人對決,而不是球隊對抗,在那個威爾特·張伯倫vs比爾·拉塞爾(Bill Russell)巔峰對決逐漸過去、新球星還未完全出頭的時代,轉播效果可想而知;還比如十分強調扣籃,只要有扣籃就多角度反復回放,比賽直播被拼接得七零八落,球迷沒有完整的觀賽體驗,更多像是在看集錦;再比如中場節(jié)目沒有創(chuàng)新,設計的HORSE投籃游戲和扣籃表演程式化,根本留不住電視機前的觀眾;還有一點,那就是沒有固定的解說員,解說如跑馬燈一般,經常換人,解說風格也不統(tǒng)一,無節(jié)制的吼叫,再加上嘈雜的背景音樂,讓在家觀看NBA球賽直播的電視觀眾很難得到舒適的觀賽體驗。

《體育畫報》當時的文章批評CBS說:“看NBA比賽如同看刮起的三級大風,只有嘈雜和混亂,毫無享受可言?!?/p>

在美國《綜藝》雜志列出的1977年9月1日到1978年8月31日“電視節(jié)目收視率730強”榜單中,體育比賽占據了前五的4個席位,前九中也有6個節(jié)目屬于體育,但沒有一個來自NBA。當年NBA總決賽最后一戰(zhàn)的收視率,只能排到第442位,收視第二高的NBA比賽只能排到第619位,那還是一場季后賽。由此可見,NBA常規(guī)賽收視率之慘淡,那個賽季的NBA揭幕戰(zhàn),收視率甚至趕不上一場普通的拳擊賽,同時還被一場NCAA的大學籃球比賽甩在身后。

有專家分析原因,認為這跟當年NBA五大球市—紐約、芝加哥、洛杉磯、舊金山和波士頓集體戰(zhàn)績低迷有關,同時作為第六大球市的費城,也因為球員傷病等原因早早無緣季后賽。實際上,這跟市場培育不無關系,NBA過分注重大市場,而賽季打到最后卻往往都是小市場球隊進入季后賽甚至總決賽,而NBA并未讓這些球隊通過平時的比賽直播培養(yǎng)固定收視群,到最后收視慘淡就成為必然。

NBA自身還有更大的問題。一方面,NBA擴張過快,20世紀70年代初,NBA比賽本身就不夠競爭力,還一下拉入三支新軍,聯(lián)盟為了賺錢完全不注重球隊建設,把太多的精力都花在了跟ABA(美國籃球協(xié)會)的競爭上。到1976年,惡性競爭終于結束,ABA并入NBA,聯(lián)盟再增加4支球隊,NBA比賽密度與之前相比陡增,比賽質量卻相應降低。聯(lián)盟擴軍后,一支球隊的82場常規(guī)賽需要分給更多的對手,原來一年多場的宿敵對決,數量被大幅削減,同時球員們的客場比賽更多更密,連續(xù)長期客場征戰(zhàn),疲憊都寫在臉上,他們很難連續(xù)打出高質量的比賽。

一位叫埃爾·斯坦普(El Steinp)的籃球作者,當時在自己的專欄中寫道:“你見過夢游么?可以關注一下如今的NBA,每個球館里都有糟糕的籃球表演。”

另一方面,NBA逐漸變成一個由黑人統(tǒng)治的聯(lián)盟,據美國媒體在20世紀70年代末的統(tǒng)計,黑人球員大約占75%,很多球隊即使有白人球員,大多也是坐在板凳席末端,扮演著飲水機守護神的角色。再加上層出不窮的毒品、假球問題,普通白人家庭也不再愿意把孩子送到聯(lián)盟來打球,比賽自然也引不起他們的關注熱情。NBA比賽陷入一個惡性循環(huán),不僅逐步遺失電視觀眾,場館上座率也大幅下滑。

在白人占據主導消費地位的美國,怎么吸引他們來看這個越來越無趣的比賽?

與此同時,CBS管理層對NBA比賽的收視率也表示不滿,他們開始連續(xù)減少轉播場次,從1979年到1981年,連續(xù)三年的NBA總決賽,很多場次都沒有電視直播,比賽只是通過錄像帶做了延播和錄播。

最有名的例子莫過于1980年總決賽,湖人和76人打到第六場,卡里姆·阿布杜·賈巴爾(Kareem Abdul-Jabbar)因為腳踝扭傷無法出戰(zhàn),菜鳥“魔術師”約翰遜臨時頂替他出任首發(fā)中鋒,砍下42分、15個籃板和7次助攻,幫助湖人以4比2拿到總冠軍,這場球至今仍被很多球迷認為是“魔術師”生涯最偉大的比賽,CBS卻沒有直播,很多球迷到第二天才知道這個NBA史上的經典時刻。

“作為鐵桿球迷,我小時候特別想看那些比賽,我想看‘魔術師’的湖人和76人的‘J博士’在NBA總決賽對決,但CBS不直播,讓人非常郁悶。為了看錄播前不知道比賽結果,我只好比賽前都不收聽廣播,提前知道比分結果,對一場NBA比賽的觀賞性來說是致命的。”《南佛羅里達太陽哨兵報》的資深熱火跟隊記者艾拉·溫德曼(Ira Winderman)回憶說。

斯特恩比誰都清楚電視轉播對NBA推廣的重要性,進入聯(lián)盟后,他就一直在調整比賽規(guī)則,以配合電視轉播的需要。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一條,那就是推出工資帽體系(具體參見本書“第七章 四次勞資停擺”)。

在新的工資帽體系下,球員和老板都能按一定比例分享電視轉播和球票的收入,等于直接增加了球員和球隊的收入,尤其是小市場球隊,他們不用再擔心比賽沒人看、沒人轉而球隊拿不到錢,而球員收入與收視率掛鉤,比賽觀賞性自然得到提高。同時,斯特恩主導聯(lián)盟堅決打擊黃賭毒,出臺最嚴格的禁賭禁毒措施,從根本上扭轉聯(lián)盟形象,讓普通人,尤其是白人,更加接受NBA比賽。

除了這些宏觀政策,斯特恩還力主聯(lián)盟對比賽規(guī)則進行微調,比如將NBA總決賽適當延期,定在每年6月舉行,避免與NHL冰球聯(lián)盟的總決賽撞車,同時在新的轉播合同里,確保電視臺每年都要直播最重頭的NBA焦點戰(zhàn);比如推出非法防守,其核心其實就是不能夾擊無球球員,避免防守一方對超級球星的過度限制,這樣一來“J博士”歐文、“天行者”大衛(wèi)·湯普森(David Thompson)等在籃筐上空打球的球員,一下子便有了更多發(fā)揮的空間。

斯特恩總裁生涯初期最為人稱道的一點,就是他適時推出了球星推廣戰(zhàn)略,NBA之前也用過這個策略,但沒遇上好時機。隨著“魔術師”厄文·約翰遜和“大鳥”拉里·伯德(Larry Bird)飆升的人氣,“黑白雙煞”對決逐漸成為球迷的關注熱點,加上初出茅廬的邁克爾·喬丹(Michael Jordan)一飛沖天,斯特恩迎來了幾十年一遇的機會。

在提高比賽質量方面,斯特恩主張縮減全美直播場次,他上臺前的1983-84賽季,NBA全美直播場次達到170場,而到1984-85賽季,這個數字縮減到55場,場次減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保證了比賽質量,拉升了電視收視率,NBA開始從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變成每個電視臺想要的搶手貨。

轉播費自然水漲船高。NBA和CBS一共合作了17年,前13年的轉播費平均每年約為1000萬美金,斯特恩上臺后,也就是1985年,雙方合作期內的最后一份轉播合同,為期四年(1986-90賽季),每年費用增加到超過4300萬美金。

“大衛(wèi)是聯(lián)盟最好的談判專家,尤其是在電視轉播談判方面,他總是能得到他想要的?!盓SPN制片人拉里·斯塔克斯(Larry Starks)說。

斯特恩作為談判高手,并非浪得虛名。早年在全球推廣NBA比賽時,有一位意大利電視臺的代理商找到斯特恩,提出能不能以2000美金一場的價格,一周買兩場NBA比賽的錄象。結果,斯特恩以一場比賽1500美元的價格和對方達成了每周購買三場NBA比賽錄象的協(xié)議。

只加500美金便可以多得一場NBA比賽?那位意大利代理商喜出望外,而對于斯特恩來說,他更是心滿意足:這筆買賣不僅一周多賺500美金,而且可以讓NBA比賽在歐洲的傳播時間增加2個小時。

這是斯特恩的第一份NBA國際電視轉播合同,他通過這件事更加明確一個信念:電視能夠讓全世界的球迷看到NBA比賽,而NBA可以通過電視找到全世界的球迷。

上任沒幾年,斯特恩便悄悄引入第二家轉播商—有線付費頻道USA,而另一家高速發(fā)展的專業(yè)體育電視臺ESPN,也從1984年開始嘗試轉播NBA比賽,這兩家的介入,讓NBA比賽有了更多的播出平臺,同時無形中也給它們的競爭對手CBS造成了壓力。斯特恩這個策略性的布局,讓NBA比賽在美國的電視轉播形成了三大電視網絡(ABC、CBS和NBC)和有線頻道并軌轉播的格局。

1986年,有線頻道TBS與NBA簽署兩年2500萬美金的轉播合同,到期后,TBS母臺TNT以兩年5000萬美金的價格續(xù)約兩年,雙方的合作延續(xù)至今,TNT目前是NBA全明星周末在美國的獨家電視轉播商。

NBA引入這個競爭機制后,電視網絡和有線頻道為了收視率自會苦心研究,競相提高比賽轉播次數和節(jié)目質量,而這一轉播模式也被沿用至今。

1990年,NBC(National Broadcasting Company,全美廣播公司)從CBS手中搶走NBA比賽的電視轉播權,四年轉播合同的總價陡然升級到6億美金,NBA開始進入電視轉播的黃金時代。

到如今,ABC/ESPN(ABC為ESPN背后的母公司)和TNT兩家每年付給NBA的轉播費用高達9.3億美金,此一項收入占到聯(lián)盟總收入的25%。NBA目前的電視轉播合同將在2016年夏天到期,據我從ESPN資深制片人處得到的內部消息,ABC/ESPN對續(xù)約高度重視。

“我們聽說NBC和CBS都有意重新簽回轉播權,談判肯定又是一場殘酷的戰(zhàn)爭,”拉里·斯塔克斯透露,“電視轉播一直都是NBA最重要的一塊業(yè)務,而這都要感謝斯特恩總裁,沒有他,NBA的電視轉播不可能成為今天這般模樣?!?/p>

新秀入職培訓

從1986年起,NBA每年都會邀請聯(lián)盟官員、現役或退役球員、專家等,向所有初涉職業(yè)籃壇的新秀們舉行強制性的新秀課程。

課程主要分4塊主要內容:職業(yè)和生活技巧、個人發(fā)展和教育、媒體和公關、特別內容。具體為講解聯(lián)盟規(guī)則、電腦培訓、如何與媒體打交道,其中最重要的是巨額金錢與財富帶來的風險,以及違禁藥物和酗酒、性犯罪等方面的風險教育,以幫助新秀們迅速適應從普通球員到年輕富翁們的生活轉變。

按照大衛(wèi)·斯特恩最初的設計要求,在為期6天的培訓期間,所有接受培訓的新秀球員不能回復電話和尋呼機,也不能接受親朋好友的邀請外出,他們這6天得老老實實地聆聽前輩們的教誨。

聯(lián)邦調查局即美國聯(lián)邦調查局。隸屬于美國司法部,英文全稱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英文縮寫FBI?!癋BI”不僅是美國聯(lián)邦調查局的縮寫,還代表著該局堅持貫徹的信條—忠誠(Fidelity),勇敢(Bravery)和正直(Integrity),象征聯(lián)邦警察。

FBI是美國重要情報機構,是司法部(Department of Justice)下屬的主要特工調查部門,是美國打擊犯罪最有效的機構。FBI在反暴行、毒品、組織犯罪、外國反間諜活動,白領階層犯罪等方面享有最高優(yōu)先權。

印象斯特恩

《體育畫報》資深記者

暢銷書《夢之隊》作者

杰克·麥考倫

2006年10月,NBA在歐洲安排了一個為期7天、五國8賽的季前賽之旅。為了推廣這項賽事,斯特恩特別邀請了幾個NBA記者,全程乘坐他的私人飛機進行跟蹤報道,我是其中的一個記者。

整個行程當中,斯特恩跟歐洲各地的贊助商、企業(yè)高管、球員、教練、NBA員工、記者和球迷見面,他沒放過每一次展示自己的智慧的機會,或談判、或演講、或教導、或關心,當然,還有他標志性的幽默,而作為隨行記者,我們沒少成為他“吐槽”的對象。

“我剛看到你伸懶腰了,”在萬米高空的某處,斯特恩突然跟某位記者說,“在來機場的路上,我還聽到你打鼾了,這么頻繁的旅行對你來說太累了嗎?”

“我也聽到你打鼾了?!庇浾呋卮?。

“是的,但我有個站得住腳的借口,”斯特恩說,“跟你不一樣,我實際上一路都在工作呢?!?/p>

這不是個案。還有一次,在飛往俄羅斯的途中,斯特恩對著隨行記者,一下嘣出一長串古怪的名字,我們所有記者都傻眼了,沒人知道他嘴里念的這些人名是誰。后來我一查才發(fā)現,他說的是20世紀50年代那些尼克斯球員的名字,他對這項運動歷史的了解程度令人吃驚,每次考歷史,他都會徹底地打擊我們。

即使是總裁任上最后一次接受我的采訪,斯特恩也沒放過我。我剛被工作人員領進他的辦公室,他就迎面來了一句:“麥考倫,你又到這里來干什么?”我的采訪是事先經過他同意安排好的,他無非就是想拿我開個玩笑。

我進去之后,他按了墻上的一個按鈕,窗簾緩緩升上去,午后的陽光照射進來,窗外第五大道上著名的圣帕特里克大教堂映入眼簾。

“哦,對了,你看見外面他們給我建造的紀念碑了吧?”斯特恩指著教堂。

我的笑臉還沒有完全打開,他補了一句:“這個不能記錄!”

后來的寫作中,我考慮過把這段寫進去,跟朋友聊天說起這事,他們說斯特恩可能心里真就是這么想的,但我猶豫再三之后,還是沒寫。這是個玩笑,我不想自己寫了,給讀者產生這個人怎么這么自大的誤讀。

采訪斯特恩這么多年,他跟我說過很多次“這個不能記錄”。還是在那次他任期內的最后一次采訪中,我問了他一個“不做記錄”的問題,我關了錄音機,說:“為什么在國際推廣上,橄欖球和棒球做得比NBA差這么多?”

斯特恩看了我一眼,說:“把你的錄音機打開!”他隨后給了一個政治正確但又發(fā)自內心的答案。斯特恩透露,早些年的國際推廣,包括讓NBA球員去歐洲打表演賽,去參加奧運會等等,無形之中建立了對其他項目的巨大優(yōu)勢。

我做記者采訪過很多人,很少有采訪對象能像大衛(wèi)·斯特恩那樣,讓采訪變得充滿變數,我會想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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